第11章 她什么都不缺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条淡粉色的疤痕蜿蜒的躺在额头左侧，孙夏说不出心里现在是什么滋味。因为没有钱，所以留了一条疤。钱，很重要吗？孙夏以前从来没有缺过钱的感觉，她什么都不缺。
她有一张自己的小床，虽然床已经用了很多年，木板也有了细细碎碎的裂痕，可是依旧支得起她，而且床周围的蚊帐一合起来，这就是她自己的小天地，可以任她想象。房间的灯虽然是光线比较暗的瓦斯灯泡，但是她晚上又不需要看书学习，能照得见，走路的时候，不至于绊倒就可以了。
至于每天的吃穿，一碗白米粥，一个烧饼或馒头，再加一个咸鸭蛋，孙夏想不出还有比这更美味的早餐了。想吃鱼虾的时候，下河里去钓就行了。想吃蔬菜，屋后田园里有的是。衣服，孙夏倒是从来没有认真打量过，不就是用来蔽体的嘛，不透就行了。
可是，这医药费，着实难倒了她。当时她几乎都快哭出来了。身上没有钱，却要面对这么高昂的费用，除了哭，她想不出自己还可以做什么了。可是如果是因为没钱而哭，真的很丢人，幸好当时医生说了两种选择，不至于让她真的哭出来，否则那真是太难堪了。
想到这里，孙夏摇摇头，想把这些复杂的情绪都甩掉。再看看镜子中的自己，就算有疤痕，也挺好看的，孙夏并不觉得自己有多丑，反而还有点小可爱。不过为了防止别人指指点点，少点回头率，孙夏还是用刘海把它遮盖了起来。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开心的生活吧，孙夏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
罗延正此刻坐在自己的房间里，书桌上放着数学作业，可是没写几道题。他脑海里，想着孙夏的事情，决定明天去和班主任说，至少不能让外校人再来学校捣乱了。“咚咚”，敲门的声音把罗延正的思绪拉了回来。“延正，妈妈可以进来吗？”延正妈妈温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可以”。自从罗延正上初中之后，妈妈每次进他的房间，都会征询他的意见。
妈妈进来，把门轻轻的带上，在罗延正的身边放了一杯热牛奶。“现在有点烫，等会儿凉一点了，你再喝哈。”“嗯”妈妈似乎在罗延正身旁停留了一会儿，又出去了。睡前喝一杯牛奶，有助于安眠，所以妈妈总是会在罗延正学习到晚上九点多的时候，送一杯牛奶过来。这牛奶是通过奶粉进行冲泡的，不是直接买的塑料包装好的牛奶，妈妈觉得这样冲泡的牛奶更健康以及更有利于消化。
已经熄了灯的卧室内，一片寂静。“老罗，你觉不觉得我们孩子最近不是很专注了？”罗妈妈想起之前去罗延正房间里，看他还没完成作业，而且已经做的几道题，有一道简单的题还是错的，明显不够用心。“老婆，你多想了，孩子一直都很听话。别人家的孩子这个时候，正是青春叛逆期，我们家的孩子就没让我们操心过。”罗爸爸不以为意的答道。
“和你说了，你也不懂，一点都不关心孩子，算了，睡吧。”没有在罗爸爸那里寻求到同盟的支持，罗妈妈顺便贬损了罗爸爸一顿，罗爸爸听到她这么说，心里当然是不高兴，自己怎么会不关心孩子呢？可是听到妻子慢慢均匀的呼吸声，想到明天还要上班，就不要再吵醒她了，翻身也睡过去了。
明亮的教师办公室内，罗延正比较犹豫的走向班主任温老师的位置。“温老师，我有点事想和你说。”温老师抬头看到是罗延正，“我也正好有点事要和你说哟。”“啊？”罗延正没想到正好撞到了枪口上，有事和我说？感觉不是什么好事。“这次期中考试成绩出来了，过两天，我就会贴出来。你以前是班里的前五名，这次总成绩下降到了十几名，你晓不晓得？”温老师说这话，一是告诉他实情，二是想看看罗延正的态度，现在心思是否放在学业上。
果然，不是好事。听到这样的话，罗延正深受打击，十几名！这是他从未有过的名次。原本想为孙夏打抱不平的心，现在已经被成绩排名的噩耗给撕碎了。温老师看罗延正脸色比较难看，知道罗延正心思还是在学业上的。于是半安慰半警示到，“你是咱们班里的好苗子，我对你也是给予了期望的，现在还早，以后还有机会翻盘。对了，你刚才说，有什么事情想和我说？”
“没有了，温老师，打扰了，要是没其他事，我先走了。”罗延正努力保持淡定，腿脚有些不稳的离开了教师办公室。现在的年轻人，经不住打击，唉，温老师看着罗延正这背影，心里忍不住叹息道。不过谁年轻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呢？一点打击，就觉得人生无光了，在以后的日子里还需要打磨历练。
这几天班上的气氛比较紧张，因为期中考试的成绩出来了，每个人的成绩和排名贴在了班里一进门，每个人都能看到的位置。刚开始，同学们还有点拘谨，假装没看到，走过去的时候，只是表面上瞟一眼。后来，按捺不住对成绩情况的好奇，一个个凑到那张纸面前，细细琢磨着。
“牛大力考了第一，啧啧，这第二名的姚菲和他差了几十分呢”同学A摸着下巴说到。
“牛大力怕是无人能敌吧”牛大力在同学B心目中，已经高不可攀。
“那也不尽然，你看这数学单科，张戴军和牛大力分数只差几分，不过他其他科目太菜了，总分压根儿和牛大力没得比。”同学A从成绩数据中又有新发现。
而他们口中讨论的张戴军，由于长得高，而且经常迟到，影响上课，被班主任安排在了最后一排，这样他迟到的时候，可以直接从后门进来，不会影响前面正在听课的同学。夏米望向最后一排张戴军的位置，是空的，他，今天又没有来上课。
牛大力现在倒是对张戴军比较好奇，考第一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是他没想到班里还有一位叫做张戴军的同学，和他不相上下。之前，他从未注意过他。只是，他今天没来。牛大力的注意力现在已经完全没有放在孙夏身上了，似乎孙夏是一个他玩腻了的布娃娃，丢在一边，已经布满灰尘。
“现在把前两天的测试卷发下来，大家自己看一下。”温老师威严的声音响彻教室，不怒自威，原本因为课间休息而热闹的课堂瞬间安静下来。温老师可是会用藤条打手心的人，就算是最调皮的学生，也不敢在他面前嬉闹，即使现在还没打上课铃。
温老师西装笔挺，虽然常年在黑板面前板书大量的数学公式，黑色的西装干干净净，没有丝毫的白色粉笔灰，可见他的仔细和严谨。孙夏偷看了一眼同桌杨利的试卷，写着“78分”，再想想自己的只有“65分”，忍不住用数学书把试卷分数那一块给遮掩了起来。杨利斜睨了一眼孙夏，嘴角勾笑，“你遮什么？你就算不遮，我也知道你考得一般，班里的倒数第几名哦。”孙夏懒得和他说。
杨利长得不高，身材魁梧，皮肤黝黑，这或许和他是校篮球社社员有一定关系，课后花了不少时间在篮球场上进行训练，承受日光的照射比较多。因而，孙夏之前追求辛华的事情，杨利也是看在眼里的。
在其他学生都在忙着学习的时候，杨利对学习方面的事情没有太多的兴趣，觉得枯燥乏味。在学习上，理解概念和原理，不会深究，除非遇到比较感兴趣的内容。家里人对他的期望就是，考个一本就可以了，养好身体，等大学毕业了，家里的生意是要他接班的。
“啪、啪、啪”燕老师用藤条拍了几下桌子。“都安静一点，觉得自己很了不起是吧！150分的卷子，班里最高分是148分。再看看你们自己的分数，不觉得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吗？”燕老师一说完，班里的人都把头转向牛大力，不用说，一定是牛大力了，这样不可能的分数只有他答的出来，这就是实力碾压啊。
杨利不甘心的嘀咕了一句，“我要是像他那样，把大多数辅导书上的题目刷个遍，我也能考那个分数。”孙夏立刻回嘴，“光说谁不会呀。”杨利原本有点生气，但转头一笑，“我管你信不信呢，你的想法又不重要。”杨利真是气死人不偿命，总有人能治他。
杨利的毒舌，孙夏自从和他做同桌起，就领教过的，现在基本上免疫了。这次她确实考得不好，现在下课了，但是孙夏还是想把有些题目弄明白。虽然杨利说话不好听，但是如果在他心情好的时候，问他问题，他还是很乐意解答的。“哎，杨利，这道题怎么解啊？”孙夏指着测试卷上的最后一道大题。
“你再看看题目，题目里有蕴含条件。”孙夏再看了几遍题目，还是没看到其他的条件。看着孙夏一脸傻瓜的模样，杨利翻了一个白眼，“你还是等老师讲吧，不开窍的笨瓜。”看来他今天心情不是很爽，不过他的心情真的是五天当中就有两三天是不开心的，这样的人能活得长寿吗？孙夏心里想。
“孙夏同学，这道题，如果你问我的话，我就会给你讲的。”明亮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是姚菲。姚菲看到孙夏这次考得那么差，牛大力也不再关注她了，对于孙夏的敌意也就没有了。现在下课了，她还在问题目，可见是一个上进的人。对于上进努力的人，姚菲是愿意交朋友的。孙夏没想到姚菲会教她做题。
姚菲看起来身体瘦弱些，不言苟笑。学习上常常是第二名，虽然被牛大力的第一名压着，她看起来倒也服气，对牛大力很好。而且姚菲和老师及同学们的关系都比较好，乐意组织班级活动。孙夏看了一眼她的试卷，“112分”，看来考得不错。“那就谢谢你了！”孙夏很爽朗的说。
另一边，罗延正书包里放着试卷，不知道该怎么和妈妈讲。今天他来到妈妈工作的银行，坐在外面的客户休息区，看着妈妈忙碌且有耐心的和客户交流。一位客户结束，妈妈向窗口外的罗延正微笑，喝了口水，指了指墙上的钟表，这意思是还有十几分钟就下班了。
突然，外面传来了刺耳的刹车的声音，是辛华。他旁边的那位戴着金链子的中年男人，应该是他爸爸。这车的标志，好像是很名贵的车，一辆要几十万，辛华家真是有钱。辛巴一进来，问保安，“你们赵经理在哪里，我约了他今天谈事的。”“赵经理现在应该在楼上”辛巴坐在旁边的座椅上，“哦，那你告诉他，辛巴过来了。”保安不知道该怎么做，毕竟守在大厅是才是他的本职工作。
辛华在旁边一副看戏的样子，有点无聊的左右环顾，看到了正在看书的罗延正，有点吃惊，转而不屑的一笑，都这个时候了，还在看书，真是书呆子。这个时候，罗妈妈走了过来，弯着腰对辛巴说，“我这就给您去叫一下赵经理，请稍等。”辛巴也不看来人，只是头点了一下，似乎罗妈妈在他眼里，根本不值得一看。
看到这个样子，罗延正心里觉得很难受和屈辱，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凌驾在任何人之上吗？连基本的礼貌都没有。过了一段时间，下班了，罗妈妈走了过来，骑着摩托车带罗延正回家。“你怎么不开心啊？”妈妈的声音传来。罗延正想起刚才的事情，“妈，叫人又不是你的工作，你只需要在柜台里就行了，为什么要对他那样？”
罗妈妈知道儿子说的是谁，很平和的说，“妈妈这么做，是为了银行好，不想得罪银行的大客户。银行过得好，妈妈就过得好。佛说众生平等，实际上他睁开眼看看，哪有什么平等呢？有钱的人过的生活总比没钱人生活得意，且让他得意去，工作不就是陪着其他人演一场戏吗，不用当真。这都不是重要的事情。”
罗延正不解，“那什么才是重要的事情呢？”妈妈没有正面回答罗延正的问题，只是说，“你以后长大了，就知道了。”延正记得书本上说过，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可是在实际的生活里，怎么和课本里的内容，相差那么大呢。似乎生活中的大多数人，并不是按照课本里的话活着，难道课本里的价值观，是不对的吗？还是生活里的人，是不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