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儿时的惊悚(二)
某个黑夜里,万家灯火已早早歇了,独长山家的灯昏暗亮着。唿地,莫名有一股冷风入窗,风是无辜的,但它因被某种奇怪的阴冷所裹挟,它很诡谲,因它不退,长山才发高烧不退。
之后,因父亲习惯白天开着小嘉陵出去倒腾鸭蛋或是小鸡、小鸭,来赚点差价。他忙完了一天,又不回家休息,只喜欢在牌友家通宵打牌,累了随便躺躺,父亲仗着年轻,次日天刚亮又出门拿些货去忙活计了。长山母亲呢?持家里又带他的,已经很累了,她哪谙世事,只好抱着个刚满月的婴儿走走村卫生室,独寄希望于村医。
的确是这样,八九十年代大家都穷,一个镇出个万元户绝对能震惊到方圆十里八乡。况且村卫生室真没啥药,大家每天只盼着能吃个饱饭,想着有厚衣御寒便知足了,但其实这些都没有。
而今也只能感慨,当时也许只有女娲捏的健康的人才配活着吧?
长山体质极差,是村里出了名的纸片人,又因父亲接连两天的不管不顾,他才高烧不退。长山明白若是换个别家婴儿早好了,抗抗就过去了。即便后来家境一直优渥,可他老想不明白,为啥家里所有的坏事情总是得拖到最严重的时候父亲才去治或者解决呢?
也许更多的是因父亲出生四十天后,爷爷因被迫夭逝,奶奶则回娘家了,丢下了还是婴儿的父亲,于是令年迈的太太不得不独自领大父亲,她含辛茹苦的。后来,太太也仙逝了,父亲成了孤儿,整日里是吃着村里百家饭糊口的,又哪有谁肯教他家规?哪懂如何冷暖家庭呢?父亲很不容易,但他从未埋怨过谁。
炎夏,晚风清爽,但它裹挟的那股阴冷挥之不散,因此它又挟着才被折磨了两日的襁褓去了盐城,父亲有力的臂膀揽着长山,母亲坐在一旁泪眼婆娑。那只走了几遍的县城路,却像是村里路,月光朦胧,树的影杵着,蝉的“奇奇”声乱响,它们刺挠的父亲耳膜炸裂,汗水也急切滑下。身旁,母亲把长山抢了过来,安抚止哭。此时已近凌晨五点,颠簸的泥土路上,车响“嘎吱嘎吱”的,不时能看见几个匆忙的赶早人。
到了地方,父母一愣一愣的相互瞅着彼此,刚才路还尚能猜度,但县里医院又哪是村里走家串户就一个门槛子进出的,两人于是小半会儿才清醒。长山也恰时的咳嗽、哭闹并涨红了小脸,母亲摸了下他滚烫的额头,急得只能干着急。父亲在大门口远远又望见“急诊”二字,遂一手抱着长山,一手拉着母亲跑去。
其实,母亲是吃了没文化的亏,这一路上它只能干着急。
因六七十年代文化普及不高,大部分家庭皆想着多生多育,却只放任其自己长大,二是为了添些劳动力来期盼分到土地。于是外婆养了八个崽,期间还夭折了两个,又哪里有钱来供给读书。很不幸,母亲不识字,她打小一直放牛耕地、挖菜喂猪,未曾读幼儿园,十一二岁才直接插班上了个二年级,因格格不入就不读了。
从急诊处至内科室,护士、主治医生都很和善与关切,父亲详细说了始末。而九十年代医疗方面还是窘境的,县医院检查也不全面,先量了体温,做了血常规、尿常规,紧接着便吊针吃药。但大医院药物药性总是好点的,随后长山便留院观察。
长山听母亲说:“当时你高烧快接近40度了,从而导致抽搐、痉挛,才使得癫痫诱发。”
那次离死亡很近,总觉的死神在病房里徘徊着,他背着一把勾魂镰刀,麻木森冷的,欲择长山而噬。几天来,他们两两对峙,长山活过来了,死神也只好叹息一声走了。
看长山挣扎着过了危险期,高烧退了,父母脸上的阴霾也渐渐退了,母亲说:“孩子他爸,再住一晚,明早就出院吧,这儿医药费太贵了。”父亲点了点头,又摸了摸外衣的内里夹层,那兜儿已堪比脸干净了。次日,到家的时候,父亲兜里真的连一分钱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