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图谋
“那我等便以袭扰战术分批攻营，使蜀贼日夜不得安宁！”周群拍了拍胸脯应道，“孙兄，小弟愿领一队打头阵。”
但孙兴却没有直接答应周群的请求，而是站起身来走到一片树荫下。
众将见他挪步换了个位置，于是也都跟了上去来到树荫旁围在孙兴旁边。
只见孙兴蹲在地上，又从腰间皮带中抽出一把短刀在泥土里比比划划。
“诸君且看。”他在地面上画了一个汉营简图，并且刀刃直指在眼前正营门口处，“这里，为蜀贼着重防卫所处，我军于此地连续攻营半个月均未果。”
围蹲在这里的将领们对孙兴的话没有表示任何话语，而是静静地听他把他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咔——
咔——
地面上又被划出两条刀痕，分别是营门左右垛口。
“营门两侧垛口防御集中，弓弩手随时威胁我等，因此方才我与诸君谈论之事便可派上用场。”
众人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们根本听不懂孙兴所说的战术，只能是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摇摇头。
看他们表情苦涩，孙兴索性以最直白的方式对这群将领们说道：
“我军长期以来都以营墙垛口为主，营门为辅。而我意禀报右将军，集中兵力攻营门，派出分队攻营墙。
而方才我说的袭扰战术，在此处便可派上用场：
首先分出三队人马，在敌营寨前采取强攻战术，让对方以为我军还是以老办法攻营。
其次，再分出三队人马留守此地，前三队人马袭扰结束后，等待半个时辰，以最快速度冲向营门。”
孙兴的表情几乎已经无法用语言形容，而他右手出鞘的短刀则是指着地面所画的“营门”想要让他们明白自己的意思。
但毕竟是张郃麾下的将领，他们也都不是傻子，听完孙兴那直白的部署，以周群为首的“粗将军”们纷纷点头表示明白。
“等等，孙兄！有个问题。”周群这个粗人居然也有问题想问，“前三队人马攻营，是分轮次，还是一股脑皆冲上去？”
这个问题恰好问在了点子上，孙兴收回短刀插进刀鞘，然后抬起头环视众将解释道：
“前三队人马，分三轮次攻营，每次攻营间隔一刻钟。
打个例子，一队攻营时间一刻钟，一刻钟后必须撤出战场，换下一队顶替。
连续攻营三刻钟，三刻钟后全部撤出战场，要给对方我军久攻不下的假象。”
“妙极妙极！”周围将领不禁被他的策略所叹服。
在定下攻营策略之后，他打算回营向张郃再请两支人马，光凭这三千余人有些捉襟见肘，发挥不出什么战斗力。
“汝等按照我方才所定之策分配兵力，周群听令！”孙兴这时站起身来对众将嘱咐道，“此事体大，我须回营禀报右将军，此地分配兵力之事便交予汝手。”
对于周群来说，孙兴对自己的信任是对他极大的鼓舞，能有这样的机会他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请孙兄安心，周群定在兄长返回前将兵力调配完毕。”
“如此，余便安心矣！”孙兴说罢，转身来到一匹战马前翻身而上，“吁，驾！！！”
调转马头，孙兴双手紧拽缰绳，双腿紧踢马腹，战马扬蹄长嘶，刹那间便卷起千层飞沙，眨眼人影无踪。
远远望去，日落黄昏，一天的战斗让这里所有人都感到疲惫不堪，甚至有些退缩胆怯。
但是既然已经打到这个地步，他们自然也就没有了退却之理，彼此唯有战胜对方，才能结束这场战争。
反观汉营，李休已经来到龙泉山上大营，当看到马谡的脸庞沾满鲜血的样子，他那平静的内心顿起波澜。
“孝然！山下战事如何矣？”马谡看到全身沙土的李休从案前走到他跟前颇为关切地问道，“曹将军重伤，此地之军由我代领如何？”
其实刚抬头一看马谡的脸，李休就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冲击力，而且周围还有种奇怪的气场在附近扩散。
“汝脸上血渍……”
“敌人之血，无碍！”马谡谈吐间满是武将之风，看来他已经迈出这一步了。
其实这并不是令人值得惊讶的事情，人一旦经历了某些事情，自己内心中的良知就会被唤醒，任何事情都会自通。
实际马谡就是缺乏战场的考验，所以任何人劝阻他都无济于事，直到曹虎即将在他眼前死去的一瞬间。
若非他的勇敢与胆气，恐怕曹虎的命早就已经步入黄泉之下，这一点李休要感谢马谡的救命之恩。
“我替曹虎谢过参军出手救命之恩。”李休表情诚恳，平心而论来说，曹虎与他搭档四年，情同手足。
如今曹虎被李河背砍一刀险些丧命，却被马谡救了回来，无论如何他是要好好谢谢马谡的。
不过感谢是相对的，如果不是李休的劝说，马谡没有经历那一夜的思考，恐怕曹虎的命将不会是今天这样。
此时两人四目相对，周遭灯光微弱，在背后黄昏光线的照射下，李休与马谡二人彼此都感到有些不适。
“既如此，便有劳参军矣。”他态度平和，不管怎样来说，马谡既然能悔改，那么就没有必要再对其冷眼相待。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这是鲁肃对吕蒙的评价，现在这也是对马谡的评价。
绝地而觉醒，想都不敢想。
“孝然，此番战后，谡若战死沙场也好，若被问斩也罢，望汝在谡之忌日时，摆上一盏荆楚香茶。”
他这是在给自己交代后事吗？
李休不理解，历史上虽说是要以他的死来安抚三军将士，但现在已经扭转战局，魏军只要退兵，他们就是胜利。
出于人情，马谡不从军令而调兵上山，无论如何也会减轻些惩罚，至少不会被问斩，顶多被废为庶人。
要知道，古代军令状具有相当效力，有些将帅可能会对某人看不惯，一旦对方失利，将帅就可以拿军令状来说事。
还有些将帅重视人才，麾下将领立下军令状未果，但却没有被执行军法，而是暂时性降职使其戴罪立功。
马谡此举虽然险些酿成大祸，但他迷途中幡然醒悟，与李休等人共同拒敌，想必丞相不会将他问斩。
“参军，君为丞相学生，此番迎战魏军汝亦有份，想必丞相定然不会为难于君。”
“呵呵……即使是丞相不罚，我也无颜活于世上。”马谡耷拉着一张苦脸无奈地说道，“此乃谡之心作祟，非我埋怨丞相也。”
李休皱了皱眉头，他算是听明白了，马谡这是在和自己的内心过不去，他认为自己辜负了丞相栽培，无颜苟活于世。
这就是古人的傲骨，知羞耻，明大义。
可马谡的大义观却走得有些窄，于是李休打住了他的话对其劝慰道：
“丞相者，国之士也；君者，国之栋梁也。
公出于名门，师从丞相，是为栋梁。然如今却为己身一误而堕落自伤，丞相作何想？君之友人作何想？
兵家之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尔”，参军熟读兵法，莫不知此理哉？
自甘堕落，是为懦夫；自甘暴弃，是为蠢夫。
有道是：“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参军所为，难不成欲使天下士人嘲笑于君哉？
文人傲骨，参军已傍身，大丈夫就应敢作敢为乎！岂可因一败事而自弃，为人所不齿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