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七月六日

她仍然陪伴在自己病危女友的身边，专心致志地伺候着她，又细心又温柔，仅仅看她一眼，病人就会痛苦减弱，变得欢快。昨天傍晚，她领着玛莉安娜和玛尔馨出外散步，我听说后便追上了她。在一块儿闲逛了一个半小时，我们才出发往城里走，到了那眼对我十分有意义有价值的井泉边。现在，它对我又增加了一千倍的价值。绿蒂在井垣上坐了下来，我们站在她旁边。我四处张望，啊，我的心十分孤寂的那段时间的景象，重又呈现在我眼前。“亲爱的井泉呀。”我说，“我很久没来你这里凉快啦，有时匆忙路过，竟然没有看你一眼！”我往台阶下望去，只见玛尔馨小心谨慎地端着一杯泉水爬上来。——我静静地望着绿蒂，心中感觉到了她对于我的全部意义。这时玛尔馨端着水走过来，玛莉安娜伸出手去想接。

“不。不！”小姑娘样子甜甜地嚷道，“绿蒂姐姐，你先喝吧！”

她说得天真如此、可爱，令我十分感动，以致一时甚至不知怎样表达自己的感情，竟从地上抱起小姑娘来使劲儿地亲了几下，她吓得又哭又嚷起来。

“瞧您闯祸啰！”绿蒂说。

我十分尴尬。

“过来，玛尔馨，”她拉住小妹妹的手，领她走下台阶，继续说，“快，快！快用清凉的泉水洗一洗。这样就不要紧啦。”

我却站在旁边，看着小姑娘赶紧地捧起水来洗净自己的脸蛋儿，一副十分信任的神情，以为真的只要用这清凉的泉水一洗，脸上就不会长出令人难看的胡须。尽管绿蒂说可以了，小姑娘仍不停地洗呀洗呀，好像多洗总比少洗好一些。——告诉你，威廉，我还没有怀着更深的虔敬参加过一次洗礼哩。绿蒂上来以后，我真恨不得扑到她的脚边，就像跪在某个用神力接触了一个民族的孽债的先知跟前一样。

晚上，我心里非常快乐，便把这件事讲给一位我认为很善解人意的男子听，因为他人挺精明的；谁知却挨了一顿批评！他道，绿蒂的做法很不恰当，对小孩子不能故弄玄虚；这样一来会纵容各种错觉和迷信，而孩子却必须从小就不让他们接触各种坏思想。——听了他话我才想起，此人是一个礼拜前才受的洗礼，因此不难理解，只是在心中仍坚信这个真理：我们对待孩子们，也该像上帝对待我们一样，当上帝让我们沉醉在愉快的幻觉中的时候，他就是给了我们最大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