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颠覆性变化迫在眉睫

“颠覆性变化”正逼近丰田。自从第一家批量生产汽车的工厂在爱知县投入生产，从最初生产纺织机转为生产汽车，大约80年过去了。电动化、自动驾驶以及共享汽车如潮水般涌来，谷歌等高科技企业对新市场的主导权虎视眈眈。丰田作为全球年生产1000万辆汽车的巨头，迎来了“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

“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

2017年11月，在丰田汽车迎来创立80周年之际，爱知县丰田市的丰田总部会议室里，空气十分凝重。丰田总经理丰田章男说：“谁都无法把握未来，我们不能贪图安乐，需要当机立断，付诸行动，哪怕会伴随伤痛。”

他这番话不是说给丰田工会的西野胜义执行委员长等人的，而是在场的大约90名高管。他还暗示要将往年4月进行的干部人事变动提前到2018年1月。“如果谁搞错了角色，眼睛不盯着客户的话，马上就让他下台。”在6.8万人的大会上，这话说得很重，逼着高管们下定决心。

8天后公布的人事变动也不同往常。美国人工智能第一人、三井住友银行的法人金融专家、丰田通商的非洲王牌……一些人被委以重任，提拔了一批外部人才，管理层的年龄跨度很大，从40多岁到70多岁都有。新委任了3名副总经理，包括丰田章男曾经的上司小林耕士（时任电装副总经理）和原部下友山茂树（丰田专务董事）。丰田章男意识到这是“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冒着被批评任人唯亲的风险，也要让体制焕然一新。2018年2月，丰田章男和6名副总经理在爱知县蒲郡市签下了“军令状”，表示要齐心协力，加快丰田集团的转型。

与日本主要产业渊源颇深

自明治时代起，丰田集团就与日本的主要产业建立了密切的关系。1918年，集团创始人丰田佐吉先生在名古屋车站北部1.5千米的工厂内创办了丰田自动织布机制作社，研制自动纺织机，开展纺织业务。当时日本纺织业的产值超过35亿日元（当时的金额），占所有产业的一半。纺织业支撑着靠生丝和纺织品赚外汇的时代。

丰田佐吉一生扑在了纺织机的发明上，获得专利多达84项。然而，丰田喜一郎在子承父业后考察了欧美的产业，预感到纺织业的衰退，便设立了创业组织——汽车部。20世纪30年代，日本市场上的新车几乎全部是美国福特汽车公司等外资企业的产品，丰田喜一郎投入了巨额资金，试图转型生产汽车。

汽车部专门采用日本产的零部件，投入生产后，有一段时间连一辆车都卖不出去。在占地面积66万平方米的母工厂（爱知县丰田市）每月持续生产2000辆，这为批量生产奠定了基础。然而由于“道奇计划”带来的不景气和劳资纠纷，丰田喜一郎辞去了总经理的职务。后来1950年爆发的朝鲜战争带来的大量订单使得生产数量有所增长。1952年，负责管理整个丰田集团的丰田喜一郎与丰田利三郎相继去世。丰田章男总经理反复对周围的人说：“创业成员遭到了很多批评，但是如果当初不转变经营模式，就没有今天的丰田。”

丰田依靠批量生产的花冠等车型提高了销售额，于1997年发售了全球第一辆混合动力汽车（HEV）————“普锐斯”，同时使用内燃机和电动机。2012年以后，HEV在全球的年销售量超过了100万辆。在日本，HEV拥有大约30种车型，占整个汽车行业销售的四成。它的优势是，不仅可以利用现有的加油站，而且油耗低、噪音小，不过居世界新车市场首位的中国和第二位的美国将HEV排除在环保车范围之外。

丰田在全球开展新汽车的生产与销售活动。2017年，日本的汽车产值达到60万亿日元，占整个制造业的两成，配套产业也很发达。2019年3月末，丰田在全世界的员工增加到37万人，产业链与销售网点遍布全球。丰田的九成收益是靠汽车业务获得的。

曾在1935年丰田处于转型时，丰田就公布了“致力于研究与创造，始终走在时代的前列”的纲领，这句话的分量在如今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重。与80多年前刚创立汽车部时相比，资本和人才都在不断增多，正因为机构庞大，也就更难适应变化，再次转变经营模式会面临巨大的障碍。

吸取英国小镇的教训

丰田章男的这种危机感是有原因的，“不能成为第二个奥尔德姆”。以创始人丰田喜一郎为首，历代高层脑海里都有一个英国小镇。

英国的奥尔德姆小镇在19世纪是全世界纺织业的中心，在鼎盛时期生产的棉织品几乎超过法、德两国的总和。1922年，丰田喜一郎在参加全球织机厂商巨头——英国的普拉特兄弟公司组织的研修时曾在该镇逗留过。

然而，1929年，当他再次造访该镇时，已经今非昔比了。由于人造棉等低成本的化学纤维的兴起以及经济不景气，奥尔德姆的失业率达到了三成。东京大学名誉教授和田一夫（研究丰田喜一郎先生的权威专家）分析道：“他目睹了全球首屈一指的大企业仅仅数年之间衰退的光景，这成为他事业发展的原动力。”

丰田汽车通过不断改进技术，力求在便捷性和动力上做到极致，成长为全球数一数二的企业。2018年在全球销售1059万辆，连续6年超过1000万辆。不过，这期间在中国市场的引领下，全球市场增长了一成，而丰田却慢了一步，再加上电动化、自动驾驶、共享汽车等浪潮一波又一波涌来。

2017年春天，丰田的采购负责人交给部分厂商一张“蓝图”，让他们分析一下2030年之前对汽车经营的影响。图中预测：2030年单纯使用内燃机的汽车占整体的45%，与2015年相比大概“会减少一半”。相反，电动汽车（EV）与燃料电池车（FCV）合计占15%，而含插电式的HEV将会增长到40%。2017年12月，副总经理寺师茂树表示，计划在2030年销售各类电动汽车550万辆以上，其中EV和FCV超过100万辆，并试图提前实现该目标。

2008年秋季的“雷曼事件”过后，丰田销量减少，盈利减少了近15000亿日元。第一生命经济研究所的首席经济师永滨利广分析说：“日本国内的乘用车生产减少10%的话，实际上国内生产总值会减少4万亿日元，就业岗位将减少4万多个。”一旦丰田发生动荡，日本经济也会受到影响。

电动化加速形成“包围圈”

2018年，丰田汽车在全球销售的HEV达到了160万辆，引领了环保车市场，在电动机和控制方面是引领“汽车电动化”技术的重要力量。

然而，拥有10多亿人口的中国和印度却表明要将HEV排除在外。中国计划在2030年将EV市场规模提高到1500万辆，并强化了针对EV的优惠政策，中国厂商在该市场还能抢占到较高份额，而丰田拥有压倒性优势的HEV却不在优惠范围内。

另外，谷歌的母公司Alphabet总市值大约是丰田的4倍，正加速开发全自动驾驶技术，试图抢占乘客运输市场。在顺风车领域，美国的优步和中国的滴滴出行每天都获得数百万乃至数千万人次的使用。

各种迹象表明：“丰田包围圈”在逐渐缩小。

异乎寻常的数值目标

2017年5月，在拉斯维加斯召开的经销商大会上，丰田在全美国1500家门店的代表齐聚一堂，从来不提数值目标的丰田章男一反常态地说：“虽然我以前从来没说过，希望大家今后能将销售量提上去。”美国占据全球销售的1/4，这句话的意思是竞争对手和规则都变了，我们需要将目光投向20年后，为进攻埋下种子，需要赚下原始资金。

丰田章男近几年挂在嘴边的竞争对手指的是苹果、谷歌等高科技企业。人工智能专家吉尔·普拉特先生成为丰田副总经理级别的特别研究员，他敲响了警钟：“计算机的进化和汽车不同，它会以指数级速度造成创造性破坏。”

丰田章男在2008年亲自造访奥尔德姆的工厂旧址时也曾吐露：“不能让爱知县和海外工厂重蹈覆辙。”

汽车产业迎来了百年一遇的变革期，丰田能否闯过这史无前例的难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