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异鬼录-8

迪化顾生被狐惑，藏于家后菜园柴房，夜夜密会之，神魂颠倒，日渐消瘦，及至皮骨脱相，其兄知之，将其锁于屋中，又令人拆去柴房，狐去，顾生受媚，医不能治，又不食饭，口呼狐名，极尽死也，兄无法，备棺制衣，准备后事，一日邻人有丧，父兄去吊，至夜，听门外热闹，有打小鼓唱段女子，顾生勉强挣扎坐起，走出门外听之，见邻人搭灯扎台，有妇站于台前清唱，碎鼓伴之，左右叫好者不绝，遂坐于台阶听之，晚，开席，众人散去上桌，唱妇也去，忽感落寞，正要去时，见院中走出一女子，素衣打扮，见人打礼，又去灯下与孩童嬉戏，身材样貌，皆与狐女相同，顾生急起身前去，又觉晕头转向，扶石狮头唤之，女听其唤，走向前来打礼，顾生望之，真狐女也，急相思，扑向前去搂抱，女忙退开斥之，顾生惊醒，羞涩要去，女道：顾哥为狐所迷，怎至这般消瘦了。顾生听其声悉，又回头来看，女子嗤笑道：咋个不认识了还是，我是阿六来着，小时常与顾哥在街中买花。顾生才觉，更觉羞煞，忙拱手下拜致歉，阿六也不觉得，示意顾生留步，跑去院中端来饭菜，摆在阶前同食，又聊过往烟云，顾生渐觉痛快，食饼食肉，又饮杯酒，吃到席散，阿六收拾停罢，顾生看父兄被仆扶回，想是醉酒太深，阿六见之拜辞要走，顾生不舍，阿六又道：妈妈本不让我出来玩，每日锁于院中，今日个是闹的乱七八糟，我趁其不备逃了出来，明日大姐出丧，妈妈又伤心，晚上有姨母陪着，我去后院找顾哥，不知顾哥来吗。顾生一听大喜，急颔首答应，当晚回去不能睡，熬至天亮了，又觉没力气，唤仆人开饭，家中见其忽开食胃，大喜，知其能活也，忙端粥炒菜，晨后父兄听之来看，顾生起身下拜，为往事忏悔，父兄流涕，让其休养，又要去街中送丧，都走了去，顾生无聊，想着送葬人去，阿六指不定能跑出来见上一面，收拾一番，看街中抬棺者已出，门内哭声一片，知不可能，才回屋中，将考试的书看了几遍，终不能入心，晚饭过后，遣仆人去睡，独自绕至后院，恰有老槐树靠着邻墙，待月高了，听得那头阿六叫唤，顾生搬来梯子接着，阿六翻墙下梯，二人独处，又觉生分，走至槐树下同坐了，阿六从袖里掏出干枣儿道：吃吧，我堂哥从若羌带回来的，甜的很。顾生嚼了几颗，心里按耐不住，将阿六揽入怀中，递了个嘴儿。阿六脸红羞涩要跑，顾生拉其手儿不让，又哄去书房，掌灯聊了半宿，同睡了去，天亮了一会，顾生惊觉，忙起身看之，见铺中留红，阿六早去了。收拾吃饭，精神焕发，偷情半月，跟父兄说了，想去后院净读，春上准备应试。父兄大喜，命人收拾后屋，将书架盖铺搬了去，又遣小厮伺候，得晚哄小厮睡了，早早来到槐树下待着，阿六打过暗号，翻过墙来。顾生忙搂入怀里，忽觉发臭，还道踩了屎，又不敢说，带入屋中厮欢，半夜事罢，阿六靠墙哭泣，顾生问之，阿六道：每日只想着这会痛快，害的我得了相思病，白天只想的你发呆，母亲看了又打，烦心死了。顾生道：可让我父去提亲好了，早早娶回门里，我们去北门闲宅单住，谁还能管了你不成。阿六只哭，至晨顾生催其去，阿六只朝里睡了，又不好赶的，只觉屋中腐臭，不让小厮进来，将二人鞋子带去井边洗了，小厮冒失闯了进来，见有女子鞋，又靠前看了花样，道：这鞋子倒像是南门老二王家做的丧鞋，给死人穿的样式。顾生听了直骂，遣其去前院打饭，至午后走回屋中唤其吃饭，阿六才起了，看天到中午，也不答话，胡乱埋了几口，又去睡了，顾生不好惊扰，独去看书，至晚掌灯，阿六才起了身子梳洗，又吃了几颗枣儿，顾生才问道：你个精蹄子小王八，这么逃了一日，你妈妈不找你咋个然，这要是闯进屋来捉了奸，回头给我扔到老龙河喂鱼去了。阿六听了直骂，打闹了半日道：就逃了去怎个，怀了身子再回去，难不成不让我嫁给你则个。阿六说怀了身子，顾生听了直笑，至晚休息，只觉恶臭扑鼻，问阿六是不是屋中死了老鼠，阿六睡得沉，迷迷糊糊道：前几日倒来了几只，被我抓了吃了。哪来剩的死老鼠。顾生还道打笑，扭过一边睡了，翌日大早，小厮说前院来了几个亲戚，喊其去应付一番，顾生洗把脸，让小厮先去前院，又准备了饭食摆好，知其能睡，不去打扰，独去前院应付，有姑家来客，见顾生已好，甚觉安慰，又拉手来看，忽捂鼻道：只这个脏怂，衣服臭的跟抱了死人一样，还不快换了去，说的顾生发臊，走回后院换衣服，见屋门紧闭，又有微灯，知其点了蜡烛，偷偷走向前去看其捣鬼，见阿六靠镜子梳头，正要吓个哆嗦，忽见其双眼流水，眼珠顺着眼眶掉了出来，阿六急捡回塞进去，又打粉画面，顾生吓得不行，欲跑去前院叫人，又见阿六双手脱肉，白骨可见，知其鬼也，忙起身就跑，阿六听见了，起身叫唤。顾生念其深情，也不敢看，闭着眼睛走回来，阿六隔着门道：你我生死两间人也，既然识破相，想是缘分尽了。顾生听的动情，睁眼来看，见阿六靠里睡了。想是失了魂做白日梦，明明好好的一个人，何来鬼怪，也不敢再去前厅，守得天黑了，走回屋里，去唤阿六，阿六并不答应，摇了摇身子也无动静，去前厅找兄顾鼎龙问之，鼎龙食酒正睡，摇的醒了问道：前日邻居出丧，死的是哪位阿姐。过了这些日子了，也没问过，今日倒想了起来。鼎龙坐起来捂着头道：哪位阿姐，可就说你这个痴呆货，是阿六小妹，还幼时跟着你屁股跑，长的水灵灵的，得了急症死了。顾生听了一惊，知白日真切，手抖的扶不住，又不敢回去，独独坐在那发呆，鼎龙见了以为其为此伤心，又道：父亲还说阿六长的好看，给你说亲娶回来，礼都备了送去，你被狐狸迷了，传的街里都知道，那家子觉得丢人，又把礼退了，没成想姑娘却一夜病死了。请的城中胡郎中来看，也没看出个啥来。可恨的南蛮子，不知道哪个缺了命的死鬼，把阿六的尸体也挖了去，不知给谁配了阴婚。顾生听的可怕，更不敢回，去书房坐了一宿，早上让妈妈收拾了新床铺，将随身衣服脱了丢去，让人将后院锁了去，谎称有狐夜里来媚，家里人更不敢去，时不时的有老妈子走过后院，听屋里掌灯小唱，吓得家里人都躲过一边。来春顾生考试中了，鼎龙又领了京差，带着老小收拾去了，将院子荒下，几年长草，塌了几间，看屋的老汉年底摔死了，儿子写信送京，至秋也无回信，早染了鸦片，抽的卖了老婆女儿，又穷的卖了房子，入冬天冷，将顾家的锁子敲了，躲去屋里避风，至夜，见后院亮灯，以为有乞儿破门住了进去，拿着棍子来打，见桌上点了蜡烛，屋中收拾的倒也干净，桌台上放着梳洗的用具，有抹香的膏子，梳头的油儿，知是个女子，又叫了半日无应，见床上厚被，去掀了睡，摸得床中有东西硌得慌，伸手拉出来看，却是人骨也，急跳来了，掀开被褥，见白骨齐整，梳发整齐，早吓得失了魂，跑到街上找人，正巧阿六的哥哥回屋，听闻顾家有骨，念及旧情，也走来看，见白骨旧衣，忽觉熟悉，又去看桌上旧物，皆小妹陪葬，不觉大怒，命家人收拾新棺敛骨，翌日去道台处递了状子，告顾家偷尸，道台看所告者乃顾鼎龙，将阿六哥哥拉去后屋道：今春京中有事，顾鼎龙一家兄弟死谏，秋上已被斩了。阿六哥哥听了无法，将其妹尸骨重新安棺，又做法事道场，葬于西大桥北面山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