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迪化

迪化城北有林，夏日常有闲游者避暑，一日，官黄隆鑫携眷访客，路林憩之，群仆回城购食，又铺毯打牌，歇到落日，正欲回，妾觉肚痛，跑至深林便解，等了许久，焦急难耐，自去唤之，忽听林中碎语，伏于树下看之，见一僧裸身而睡，有黄狐绕颈，如欢爱男女，僧又起身摘果，抱狐攀树，睡于枝头，心诧之，知遇妖，忙去寻妾，走至林深，见一荒宅，唤了几声无应答，即要去时，见屋中燃灯，有一老妇出门，开缸舀水，又回屋烧饭，院中荒败，不知人鬼，好奇窥之，时天晚日暮，群星展现，又起清风，老妪食罢，搬板凳坐于门口，望着黑林，呆了一阵，忽听林中有人道：今儿个可吃的饱？老妪听声大笑，回屋盛了碗面条折回，放于石上，林中之人扶树走出，黄隆鑫见之，心底发颤，此人身插几箭，满身污血，走至院前，端碗食之，妪见之笑，与说闲话，那人食罢，将碗丢下，重回林中，老妪收拾了进屋，吹灭烛火，归于黑暗，时仆打火来找，黄隆鑫应之，欲回又奇，荒屋破落，实不信有人也，唤仆在前，进屋探之，见厅堂摆有一灯，油槽尚温，又进内屋寻之，见枯骨落地，旁有妇衣，梁上挂绳，来回晃动，心上惧怕，忙与仆出屋，望北而走，时林中昏暗，又怪鸟乱叫，渐迷失方向，大声呼救，又无人回应，闹到半夜，忽走至一坟地，满地乱棺，蚀骨堆砌，有饿鼠寻食，啃食糟木，又听不远，有敲打之声，仆还道是人，欲大声叫之，黄隆鑫忙示意蹲下，绕过几棵大树，见月下一翁，拾骨放于铁槽，用力击打，又碾成碎末，撒于地上，猛然站起，大声斥骂，用脚乱踩，黄隆鑫知是鬼怪，拉仆避远，上树看之，见林外火光，知是家仆扎营，望着寻去，走了一夜，只觉小路羊肠不断，没有尽头，拂晓时分，有猫头鹰窜飞，猛然开阔，上了大路，见马队绕林，大声呼救，有领队赶来，见是同僚，先请谢过，言遇怪事，同回城去。至夜，正寐，妾忽泣，慢慢起身，开窗听雨，隆鑫欲问时，听院中有男子说话，以为奸情，假意睡熟，妾轻招手，果有男子靠上前来，妾翻窗而去，隆鑫大怒，起身骂之，下床追赶，忽觉房中有物，点灯去看，见屋中椅上坐有一妇，望而娇美，心疑，又惦念小妾，趴窗看之，院中冷萧，早已无人，开门唤仆，皆无人应，女子跟来，站于廊下，隆鑫问其何人，女子道：这本是我家房子，怎道问我何人。隆鑫大惊，说道：此地我购于胡商，本是杂草之域，起砖盖楼，何来你宅之说。女子不答，走到院角，望道：明日起此地之土，当知也。说罢回屋，隆鑫拉其袖，欲问究竟，女吹灯回座，隆鑫去寻仆，找了几间屋子进去，皆空无一人，气恼乱骂，回屋看之，见一黄鼠狼点火拨芯，望之而叫，隆鑫寻棍打之，女也不见也，闹了半夜，上床重睡，摸被中温香，小妾正酣，疑惑不解，待天亮后雨停，唤醒问之，妾言不知也，又思鬼魅无常，去寻下仆，让掘院中之地，下铲几尺，挖出一石，问宅中老人，言先有一井，因风水师忌讳，觉得方位伤人，所以填埋，隆鑫令抬去压石，见水已枯尽，令人下井掘出淤泥，挖了半日，寻出些碎骨，不知何物之尸，询问老人，言年岁已久，工人早失，只城南张瘸子还在，寻轿去问，见张瘸子被儿媳驱赶，沿街乞食，拉于后巷问之，张瘸子言语糊涂，说了半日可怜，听的不耐烦，上轿回家，至夜上灯，刚吃罢饭，听的屋外喧闹，问是何人，院门来报，言一丐急求，知是张瘸子，忙出院接之，问其何事，张瘸子道：那年施工，我等清草，寻一石下有狐洞，老狐逃逸，只留幼崽数只，掘出杀之，扔于井内，压大石于上，几日后填埋，年后工头醉酒嫖妓，回时落水，时同工夜行被劫杀，几年前我在地窝堡拆房子，正上屋揭瓦，忽起怪风，跌落而伤，时运不济，妻又病死，脑中糊涂，睡在屋中，一日见一美妇提菜关切，以为远亲外甥，吃其酒菜，至晚竟不归去，同睡一床，天亮大儿打来，掀被看之，竟是儿媳也，儿媳醒来，性情大变，怪言我奸，迫不得已，被驱赶出门。今日你寻我，我也不当真的，饿着肚子去后巷睡觉，见一赤狐蹲于树下，又招手欢笑，我知有怪，假装不见，那狐竟转身掏出个烧鸡来，我实在饿透了，抓过食之，鸡虽鲜美，难以下咽，吃了一阵觉得有异，低头再看，竟是树皮，又看赤狐，早逃去一边，站在墙头大笑，我想那日伤其幼崽，果是报应，言罢去也。后夜起雨，隆鑫独睡书房，听卧室嬉闹，还道是偷奸，跑来看之，见有二子与妾饮酒，欲闯破去骂，见二子年小，定有奸夫未到，守了半日，二子喝醉，开窗要去，妾不舍，念念叨叨，二子扶着，坐于床边，吹灯解帐，隆鑫怒之，踢门大骂，忽觉清风，后窗大开，偏雨皆湿，去看床上，见妾套白绫，早已吊死，忙解去唤人，停尸几日，又施法做道场，拉去西山埋了，半月出门公干，路老君庙山林，时夏热，又东南风，见林前有亭，停车歇息，仆去庙中找饭，独坐于亭中打盹，朦胧中听妾之音，睁眼去看，见妾站于树下，挥手相招，忘妾已死，起身而去，妾见之羞涩，先拉其手，坐于草中，谈过往恩爱，甚是情深，时天燥热，过路祈拜者多，妾要去，隆鑫不舍，拥怀而泣，妾道：即爱我，可随我而去。隆鑫应之，妾喜，在前引路，忽记妾已死多时，见其倩影仍然，心头惊之，见妾进林，犹豫不决，又觉气闷，正徘徊间，听仆大呼，猛然惊醒，见身处井沿，往前一步即死也。茫然后退，与仆言之，二人匆匆而去，又思妾坟不远，欲顺路看望，去老君庙买些供品纸钱，去坟地拜望，时午后天阴，见妾坟长草，二人拔之，先上供品，又烧纸点蜡，忙活半日才去，下桥要走时见有二人掘挖新坟，又背枪挎刀，恐惊之遭劫，伏于草沟窥之，见二盗起棺，扶出一尸，是一女也，面目溃烂，腐臭远闻，一盗拔短刃割其头皮，收其发装入袋中，盖棺埋土，又拿铁锹上坡，见其去祖坟方向，恐遭盗，命仆报官，自随其后，二盗寻妾坟，先食供果，又掘挖之，将棺抬出，破封蜡，起棺钉，将妾扶起，抬头看之，见妾面首已破，满身皆虫，盗拔刃割去头皮，重新钉棺，收拾埋好，望东而去，见仆未归，恐其走远，从后跟之，二人过林，上大路而去，天晚走至迪化，进城望南，至一烟馆，二人进门，隆鑫随后，见当厅躺床之上，皆瘦弱之人，吞云吐雾，呛鼻熏眼，二人过后门上一阁楼，楼上雅间有几人等待，隆鑫藏于廊上，透过珠帘看之，见为首者肥胖，坐于床上问道：可得之。盗点头示意，从袋中掏出头皮，近看知是妾发，肥胖之人大喜，从里间走出一人，见着影熟，有娼点灯，才见其面，心头一惊，竟是姑家表弟也，弟摸其发，漏眼爱之，娼烧膏子，又剪妾发，烧成灰末，掺于烟中，盗又掏出一发递于肥胖之人，身后一女掏钱付之，二人欣喜，出门而去，隆鑫见是家丑，不宜传外，虽心头气愤，奈人已死，碍于情面，不好追究，伏耳听之，伺娼道：少爷极爱诗诗，生前何不拐了出去，还费这等文章。弟道：我哥家恩爱，即使骗了出去，拒与我欢，不得其心，枉费心机也。我前日去清泉拜黄道士，得之其法，吸诗诗身气，过百日后，再生如愿，定为我妻也，下首肥胖之人应和，言与表姐恩爱，只家中无意，表姐积疾而死，今日得发，愿来生为伴。隆鑫心恨之，下楼出门，见天已黑透，去酒摊吃食，又饮酒数杯，不觉已醉，过东街回家，听身后有人唤之，回头去看，见巷口树下一人，招手叫之，近前去看，是幼友林北岚也，旧友重逢，相见甚喜，欲邀回家，北岚拒之，携其手出城，而时月升，大地苍白，又买酒肉，过老龙河向北，有一大石，坐于石上，痛饮而醉，问其何去，久不见亦，北岚不答，后又抽泣，抚其背道：何故伤感。北岚才道：今日我将死也。隆鑫痴笑，此朗朗月下，城兵不远，呼之即来，何言死亦。正说话间，官路有二灯迎来，北岚慌张，拉其手道：待我头落之时，可拾起望北而跑，过城北密林，有一废宅，可交于王妈妈即可，拜托拜托。言罢让隆鑫避之，隆鑫见怪，躲于树后，二灯已来，见是一男一女，先捡剩菜吃之，北岚坐于石下，等二人吃罢了，唤北岚上石，跪于石台，男子拔刀砍其头，应声而落，女子欲捡其头，隆鑫答应其事，趁着酒劲冲出，拾起来狂跑，女在后叫之，也不搭理，只顾奔走，至城北密林，寻路进之，见荒屋亮灯，向前而拜，屋内走出一妇，隆鑫将头递于，言友所托，妇点头应之，接其头进屋，灯灭归寂，隆鑫知入迷阵，无法出林，藏于树后，欲待日出，时过三更，屋内亮灯，老妪出门打水，生火做饭，林中走出一人，坐于磨石等之，五更时听林中敲锣，有二人路过，向屋中喊道：今儿个可做的饭多，我二人走的饿了。老妪在屋内答道：管饱管饱。二人大喜，蹲于门前待之，老妪将饭端出，又点蜡烛照亮，几人端碗吃饭。隆鑫觉其诡异，待到日出，妪忽大叫，三人皆疼痛乱叫，即刻变化，老妪身长赤毛，变作一狐，三人缩小，皆黄狐白狐也。隆鑫惊，起身欲逃，身后走来一翁拦之，手提人骨，望隆鑫大笑，隆鑫知其鬼也，而狐围来撕咬，翁阻之，将骨递于道：速回家中去吧。隆鑫接骨，出林而去，刚进城门，有二黑衣衙门拦着，接过其骨，将其锁了，押至城隍庙北院，绕到后门，见一老道蹲于草窝前，衙役领至窝前，见是黑狗生产，老道身后，排有男女数人，衙役将隆鑫押住，黑狗吞气，将其吸入，只觉气闷晕厥，待醒来时，世界皆大，低头去看，见身下有数狗，咿呀而睡，正惊异间，见手脚皆变，也成狗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