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托克逊

托克逊有周某丧妻，新葬于北山，每日思悼，哀叹不绝，友听之，邀其上街，先拒，友言杏林花开，请的迪化戏班来演，推脱不过，至午赴宴，友喜，先劝酒解闷，又游杏林，戏班搭台，唱了几出新戏，勉强可听，至晚摆宴，来者数人，皆皮商官衙，有携妓者，有带胡女，先请乡间唱诗者出演，后又走出一女，头戴花冠，演的娇媚无常，众人闹之，令卸妆陪酒，女从之，换素衣来席，周某嫌喧闹要去，友又再三相劝，不醉不归，盛情难却，友安排戏女敬酒，至周某时打个欠身，饮罢要去，忽见其裙上挂有金蟾，甚觉眼熟，拉其要看，女得意摘之，周某忙至灯下，翻过金蟾看之，见底款纹有“秀英”二字，心头一紧，差点昏厥，友见之忙扶下，又问金蟾所来，戏女言在迪化金铺新办，周某不语，低头哭泣，戏女吃个无趣，饮了几杯辞回，友拉之后室问之，周某才道：金蟾乃我新打，底款刻有妻名，随棺下葬，藏于手腕处香帕中，今日见金蟾出世，恐妻新坟遭盗也。友听之凄然，当下没回，同歇了一夜，二人早起，雇驴上山，进祖坟野林，见新坟完好，石碑未倒，周某念却，又围绕察看，走至二十余步外见有盗洞，忙回城找人，欲起棺看之，挖至横石，抬下压板，见石室尾部挖有大洞，木棺钻破，尸首已失，周某心痛，哭叫不绝，扶回城中报官，缉拿几日，毫无效果，倏忽半月，家中有黄七辞工，周某留心，记钉棺那天他在，结算工钱，问何故不做了，黄七支吾不清，至晚收拾铺盖去了，去后院找喂马的老胡打听此人住所，天黑起薄风，穿个皮袄出门，沿路寻去，见黄七家中灯亮，知其未睡，好在院前有棵杨树，蹬着劲爬上去，见屋院通亮，门头挂有两个红灯笼，满院贴喜，也不曾听得谁说黄七要办席娶妻，见其忙碌，又点灯烧蜡，满院打扫，至午夜方歇，坐在门口抽烟，孤城早灭，左右邻里已睡，黄七起身回屋，少时抱出一女，头盖红绸，满身红衣，怀于桌前木椅，先隔着盖头吃了个嘴，又倒酒夹菜，说话闲谈，女只不语，黄七独吃，又喝的醉了，手伸到暗处，女也无声，甚是怪异，还道娶个瘫子，吃饱喝足，黄七将女背回屋中，吹灯熄火，周某心疑，跳入院中伏于窗下偷看，见室内留有小灯，黄七将女放于软褥，摘去头盖，侧着身子躺下，怀抱臂中，又听软言细语，渐渐多情，黄七将女衣裙褪去，高声呻吟，女无反应，任其摆布，事罢黄起，打水清洗，又去拿剪，将女长发绞去几条，周某见其推门出房，女独卧窗下，闻得鼻中腥臭，掀窗察之，见女赤裸，肤色苍白，双眼紧闭，两颊干瘦，伸手摸之，冰凉无温，知是尸也，见不是爱妻，放下心来，潜回院墙欲去，黄七忽出来小解，周某躲于水缸后，黄七尿罢，先去饮了几杯凉酒，又端着灯走去东厢，周某尾随之，见其进门后先是大声斥骂，言今日娶新妇，要好生相处，骂了一阵出来，又回屋去睡。周某觉得吊诡，蹲在窗下守着，待屋中起鼾，又透着斜窗小缝窥视，见其从后抱着女尸香睡，屋中腐臭难忍，以为东厢锁人，恐遭其害，起身去后屋察看，趴在门口小声呼之，并无回应，推门进去，见屋内漆黑，恶臭难闻，从怀中摸了个火柴点灯，猛见满屋盖着白布，门开着，风透过去掀伏，见布下显出人形，走过去扯掉，立时吓得肉跳，见挨墙放着一排竹椅，并坐着六位女尸，皆穿红衣盖头，凤霞金鞋，知黄七癖尸，恐在坐有妻，挨个掀开看之，见左起三个肉枯骨白，已无人形，忽听的尸人肚中蠕动嘶叫，还道有鬼，正要跑出，见女尸怀中掉出一鼠，实不敢再看，忙跑到院中，腿软无法翻墙，靠着休息一会，踩着水桶爬过去，心里惊跳，思妻恩情，恨不能杀之，也不回家，径直跑到衙门寻人，县知听其所报，忙唤起夜班捕手前去缉拿，周某跟着走回黄宅，捕手恐惊逃，先将院围了，有伶俐好手翻墙过去，大叫黄七，令速速出屋伏法，先听的屋中有些动静，后又一声惨叫，恐黄七畏罪自尽，有兵打着火把踹门，闯进屋去，见满床流血，黄七已死，肚被扒开，肠胃皆被扯出，心肺早已啃食干净，知是诈尸吃人，受吓退出，县知听之，令先将屋子钉死，又随同周某去东厢察看，远远的见屋中人影晃动，听有人说话，窗后站着的女子咯咯咯的笑个不停，知是鬼，县知先喊了几声震慑，屋内叽叽喳喳不停，方故聊天，有胆大者拔刀，猛冲进去看，见一排死尸皆在，并无人语，先将门锁了，待到天亮，又去屋里寻人，见黄尸已被吃去大半，满地皆血，静闻衣柜里有女子轻泣，说些碎语，捕拔刀砍杀，屋里阴暗，猛然跳出恶鬼，见人就咬，捕惊，拿刀乱砍，斩断其手，又冲到院子，周某站在墙上叫道：我等皆知你冤也，黄七实在该死。你可安心，事后定当寻你家人厚葬。知县见恶鬼凶残，退到门外，有捕快偷袭，被其抱头断颈，饮食其血，令拔弓射之，恶鬼身中乱箭，钻回屋中，抓黄七头出，甩其长辫乱打，围捕受惊，有胆小者跳墙就跑，恶鬼大笑，又杀二人，知县令杀驴取血，寻大盆泼之，恶鬼沾血，仰头惨叫，欲翻墙而去，被一捕从后伏击，砍掉其头而死，周某近前看之，见是昨日女尸也，心觉凄然，流泪不止，又去东厢找妻，见尸身臭烂，长发剪去，不好分辨，记殓葬时小妹曾脱去玉戒赠妻，挨个查看，果寻得妻手，跪地痛哭，去家中叫人，又花钱买棺抬回重葬，衙门张贴告示，有几家来认领回，独恶鬼女放于城外无人认亲，派兵日夜看守，一月尸身皆烂，又生蝇虫白蛆，周某不忍，将女尸收起装棺，葬于杏林外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