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南门遗事-8

喀什噶尔有商人杨来，与嫂通奸有孕，恐兄知出事，商议私逃，偷金携玉，将嫂带入昆仑山弃之，经沙雅采货逃去吐鲁番，又与俄商交易，贩卖毛皮瓷器，几年成富，取妻纳妾，盖大院几座，又吸膏子成瘾，一日有风，与税官醉酒，约至暗巷，香肩酥枕，软言媚语，恰三春天气，后夜要回，辞别小妓，沿老巷进城，吸烟过重，又醉酒未醒，头重脚轻，走至街外，忽感燥热，转向前街，见通街大火，悍匪杀戮，有抓女子当街奸淫者，有醉汉大呼大叫，长枪短刃，官兵死于一地，有老翁卖饭，被斩去头颅，尸挂于火下，滋滋冒油，杨来慌忙藏于暗处，闹至一夜，天亮才知城陷，救兵遥远，犹如地狱，回至家中，见房屋烧成灰烬，妻小不知何处，有仆王牙牙被杀，弃尸于路街，仓库货物遭抢一空，房屋倒塌，沿街寻妻，到一处兵营，见乱民乞讨，有吊死者七人，挂于歪树，眼睛口舌被挖去，器官丢在树下。正值花盛，见营中有乐，高处围着癞子叫好，又隐隐听闻唱曲，嬉闹大笑，寻一处瓦墟，见小妾红月，赤体抱乐，低声轻吟，有烂兵几人，抱着调笑。心怒之，欲上前阻止，又恐丢命。时旁有弃婴啼哭，烂兵拔刃割红月右乳，丢于弃婴道：吃吃吃！又大笑不止，红月疼痛晕厥，遭兵砍死，有兵嬉闹，将婴儿绑起，挂于树上死尸腰带。有老妪可怜，解而温之，被兵插死。恍恍七月，城中无食，饿死大半，一夜围城，官兵放炮，房屋倒塌，砸死无数，皆惊，乱兵赶民上城，将死尸扔下补堵城墙，劳力发刀剑入军，弱者遭民杀而食肉，一时街道扔满乱骨，杨来跟抢几日，也食老叟，也食婴孩病汉，犹如鬼城，这夜身体发热，渐渐虚弱，避于墙下又恐被人食，寻破庙一处藏之，躲于香案下，夜，有三人入，坐于厅堂相商，推牌赌命，输者被食，只见厅中微火，一会有人叹息，二人立起，将其杀之剖肉，剔骨拔筋，一人于后寻铁锅炖之，杨来饥饿，又不敢出，二人食尽，一人道：饱乎？那人道：未饱，二人又赌，一局胜负，一人起身拔刀砍之，将手脚斩断扔于锅中，又食一阵，忽痛哭而拜，大叫发癫，又磕头无数，对锅中烂肉嘴里念念：爹爹，大哥，我食饱也，我饱也，久不饱也。发奔而去，锅中肉香，杨来爬出抓食，又听屋外有声，欲钻入香案底避之，见一壮汉进屋，来回踱步，又食锅中剩肉，忽狞笑相视，将杨来拉出，杨来反抗厮打，被壮汉拧晕，醒来时见至暗室，四处窗户被封闭结实，屋中有昏暗小灯，又觉肩头沉重，扭头看时大惊，见左肩缝有一头，皮已溃烂，披头散发，是一女头颅也，刚想挣脱，才觉被绑于一椅，左右不得，甚觉诡异，又觉女头一直晃荡，其皮缝于己肤，大声呼喊，并无回应，入夜壮汉推门入，坐于己面，痴痴憨笑，又轻轻细语，说些疯话，杨来知其与女头谈话，只闭目惊恐，壮汉又端来肉与杨来食，杨来食罢要睡，粗汉不理，自顾躺下酣睡，几日来只有解手放放松绳索，又遭粗汉打骂，有时又痴痴憨笑，与女颅密语。一夜月好，将杨来牵出，坐于廊下，言从前花好，有花匠栽海棠红果，又搭葡萄几株，杨来深觉恐惧，假意应承，趁其不备，脱脚而逃，粗汉追之，拔刃投掷未中，在后大喊：将我妻头还我！杨来不听，只是奔跑，惊动巡兵，兵追而捕之，粗汉与之搏，被围砍死，杨来跑进黑巷，有兵追到，挥刀砍之，将肩头女颅砍去，杨来应声而倒，假意已死，兵踏其身，唤同伙拖之，有老叟二人拉板车至，将粗汉与杨来抬上车，拉于城下伙食房，恰天晚收工，将士也睡，杨来卧于乱尸中，趁晚偷出，躲于茅厕屎坑，屎坑下皆头颅胸骨，趁夜爬出找食，一日攻城，呼喊震天，左右不时有兵死，伙夫剁而煮之，抬于城墙上送食，渐渐死尸堆积，煮之不及，夜，攻城用炮，散落处皆被炸碎，逃兵溃散，城门被撞破，大兵入城，见城中惨状，又遭抵抗厮杀，血流成河，茅厕遭火，杨来爬出欲逃，伙夫见之，唤其藏于缸中得命，翌日渐归平静，杨来爬出，见住所已毁，流浪乞饭，又搭游商马车，回喀什噶尔寻亲，至祖宅时听闻兄已死，侄孙出拜，置衣服宅院，又寻老友经商，渐渐富贵，思嫂孕弃山中，心中愧疚，进山寻之，月余无影，一日遇樵夫几人，听闻其说，言一山脚部落收有一妇，寻之，被兵抓于帐中，王问其所，答言寻妇，请出其女，果其嫂也，拜倒痛哭，又问其孕，言生一儿，王娶之，儿渐长，骑马猎鹰，王喜之，杨来无法，与王乞之，王不允，惨惨独回，至一山崖，有兵追至，抓而杀之，分其尸喂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