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高三与高考
正式进入高三了，高中最后的冲刺阶段。整个高三对我来说都是灰暗的，此处不再分上下学期单独描述。
高三新课不多，数学课学了导数、极坐标等章节，物理主要是光学和热力学，总体不如高二时的难度。
上学期开始，我厌学情绪加重，上课也听不进去，放学回去了基本不碰书本。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上课对我来说成了一件非常煎熬的事情，可以说是坐立不安。记得有次刚开始上课，我的内心非常狂躁，极度想冲出教室摆脱课堂，但是一直没有那个勇气，所以只能在心里忍受着折磨，脑子里胡思乱想，什么都听不进去，只等下课铃响起。后来我想到了一个方法来分散注意力：看课外书。于是，我买了《读者》《青年文摘》《水浒传》带到教室偷偷看，那些书帮我度过了心理上的难关，否则我不知道自己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
整个高三，下晚自习的时间已经被延迟到晚上十一点，假期少得可怜。那时我对学校的高压教学非常反感。有一天，我用母亲的手机匿名发了条长长的信息给班主任，内容充斥着对高三生活的不满，记得其中一句话是“双休日变成了单休日”。过了几天，老师竟当堂在班上念了出来。他还猜测是我们2班或者17班学生发的短信，因为高三语文课他只教这两个班。小学五年级到初二，我常常享受被语文老师当堂念出自己作文的感觉，如今高三，再一次受到这种“优待”竟是以这种方式实现，我心里五味杂陈，那种感觉非常特别。
到了12月份，因为上课一直完全听不进去，我深知在学校待了根本就没有任何用处，纯属浪费时间，于是我和父母提出想请十天假，在家学习。他们一开始不同意，但是在我的强烈坚持下，父亲还是去找班主任递交了请假条，并得到允许。
那十天里，我几乎天天坐在桌前做模拟卷，理综、数学，做完了就对照答案看解析。那时候天气已经很冷，爸妈看我用功念书，为了支持和鼓励我而买了台取暖器回来给我用。那几天我就疯狂刷题，虽然每套卷子都错了许多，但是已经基本熟悉了理综卷题型和主要考点，所以具有一定的收获。
很快，十天假就过去了，我又无奈地回到了学校。回来后，我的座位从第三排被调至最后一排，同桌也换成了一位从不听课、写作业的借读生。我仍旧自己看书做题，有时候学不下去就看杂志来打发时间。上学期的期中和期末考试，我成绩都很不理想，到高三后期更是如此。我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考不上大学，将要复读了。记得有次物理测验，卷子被批改完后发下来，其他同学都拿到了，只有我的考卷却一直没有发到手中。没过多久，物理老师把我叫了出去，她拿出我的卷子，说我这次考得非常差。我一看，仅得了17分！她对我说了许多话，她也知道班主任一直资助我的事。而班主任对我也同样失去了信心，对我非常失望。他再也不像之前那样关心我，偶尔给我生活费也只是像例行公事，一言不发。我也开始自暴自弃，上课不听，题目也不写了，坐最后一排天天或发呆或看课外书，还常常逃课。但是考试还得参加，每次做题，头脑仍旧非常昏沉和难受，比高一高二还严重。我不知道自己身体为什么会承受这样折磨，表面上看着像是个健康正常的人，实际上每天却过得很痛苦，借用《滕王阁序》中的一句话就是“时运不济，命途多舛”。
时间到了2009年四月，梅以良不知道怎么联系上我，他和我约定五一那天在公园见面聊聊天。自从高一那次回家的路上偶遇他，我们已经差不多两年没有联系了。那时的我差不多已经是个废人，顶着在县一中读书的头衔，实际上在普通高中都排不上名次。我怀着复杂的心情和梅见面了。那天天气非常好，我们在公园边走边聊，说了许许多多的话，就如同阔别多年的好友，把积攒很久的话一股脑全都抛出来一样。我没有告诉他关于自己目前的学习状况，毕竟太丢脸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南中有高考前三天放假的传统。6月3号下午，老师宣布放假回家，我把所有书本收拾好走出教室的那一刻，心情无比激动，就如久久关在笼子里的小鸟被突然释放那般。终于解放了，自由了，痛苦的高中生涯结束了，该死的数理化，有多远滚多远。虽然即将面临高考，但是考得再差我也不打算复读了，不可能再傻傻地重走一次高三的路，那对自己来说毫无意义。
6月6日，我第二天就要参加高考了，妈突然从老家回到我租住处，她买了不少菜说要做给我吃，而且对我一直笑容满面，怕影响到我考试情绪。因为之前母亲和我吵架，所以高三后期换成了父亲陪读。直觉告诉我，妈在这里我肯定考不好，所以坚决要求她回家。这个关键时刻，母亲不敢违背我的意愿，于是她当天就被我劝离。
高考的考场上，我本着不管能考多少都不复读、能考几分就考几分的原则，心理上不抱任何压力，怀着“会做的题不丢分，不会做的就尽快放弃”这一想法，竟觉得考试没之前那样痛苦了，甚至考完后自我感觉良好。
高考结束后没过多久，参考答案发下来了，我拿到后并不想估分，因为考试已经结束了，估分好坏对最后成绩并不会产生任何改变。回家后，爸妈一直问我考得怎样，估分结果多少。我强忍着厌烦的情绪，对照答案大致估算了一下，回答说差不多六百分。爸妈知道以我平时成绩不可能考这个分数，以为我在撒谎敷衍，就逼我重新估分。说实话，这个分数连我自己都不相信。我也非常生气，一再表示不想再估了，可是他们就是想要个结果。一怒之下，我随即就把试题和答案撕得粉碎。爸妈也没办法了，失望又无奈地不再逼问我。
成绩下来了，我拜托在杭州过暑假的二姐用电脑帮我查下分数。很快收到了回复：语文110，数学110，英语126，理综249，总分595分，超出一本线16分。妈知道了非常高兴，为了确认真实性，还带我去村里汪胜家借用电话查询。记得那时汪胜母亲与妈妈不和，听到我们的来意后却迟迟没有答应，但也不拒绝，不过最后还是同意了。自然，电话查询结果和电脑是一样的。
到了填志愿的那天，一校进门就看到墙上贴着的喜报和路灯上挂着的横幅。同班同学杨涛这次稳定发挥，得了全市第一：685分。学校公布了每个班级各个学生的高考成绩，我看到自己这次排名班级第十九，算是高三以来最好的一次排名。填报志愿前，我询问了班主任老师意见，他说道：“你这就安大了。”所以我把这所学校填在了第一志愿，后面还报了南农、杭电、华中师范，最后为了稳妥起见，把安师大填在了末尾志愿。我提交志愿后走到杨涛的电脑前，想看看他是如何填报的。果然，第一志愿是清华数学专业，后面依次是浙大和中科大。记得大家填完后去老师那签名时，老师还笑着对杨涛说：“你肯定被清华录取了，还填后面两所学校做什么？”我们听了都在笑，但是心里非常羡慕。
等了十多天，我的录取结果下来了，怎料前面几所学校都因一两分之差而滑档，却被最后保底的学校录取了。虽然感到很遗憾，不过我也知足了。
这年夏天，我经常和梅以良玩，有时候一起去初中学校打球，有时也互相串门。从他的心情来看，也许对这次高考结果表示满意，也许是因为终于摆脱了痛苦的高中，总之他显得很高兴。直到多年后的2021年12月底，他告诉我，当年高考不久前和我的那次促膝长谈，让他的心理上轻松许多，在精神层面也间接对他后来的考试有所帮助。我仔细一想，自己可能也在那次会面中受益而浑然不知。
以上就是整个高三的心路历程，过得非常痛苦以至不堪回首。好在结果没那么令人失望，也算是一个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