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梦境
水。
不知道从何处来的水，沿着头部左上方，往左耳左眼和鼻子扑了下来，水的流速很快，很快，袁贝拼命的想晃动头部躲开，却发现自己像是被一种无形的膜束缚住，任她怎样努力，也动弹不得分毫。
水速越流越快，她怎么也躲不开。那水流着流着，忽然像是有了主意似的，要钻进她的口鼻，呛进她的咽喉……她无法呼吸。
挣脱束缚和求生的念头，明明非常清晰，意识却渐渐模糊。她几近绝望。这时，忽然有个声音，轻柔而又深情的呼唤着她的名字，“贝贝，贝贝……”
是谁？这声音，这么熟悉……待想要思量，声音却又遥远得像阵风一样飘忽，无迹可寻。眼下的境况，已经容不得她想太多了，像每个落水的人那样，袁贝竭力伸手去抓住任何可以触碰到的可能，即使是再渺茫的可能。就在感觉自己将要窒息的时候，她终于拼劲力气喊了出来：
“救我……”
这一声呼救，像是赋予了她一种神秘的力量，带着她逃离了某种未知而可怕的可能。她从梦里惊醒，一身冷汗。抓过手机看了一眼时间，8:30。翟楚和易九儿还没回来。
“奇怪又感受逼真的梦……”袁贝靠在沙发上，将梦境又细细回想了一遍后，才起身去冲了杯咖啡。
走到阳台，打开窗户，晚风吹了进来，微微有些凉意。外面下着小雨，昏暗的路灯下，没带伞的行人在雨里快步疾走。袁贝整个情绪还沉浸在刚刚那个梦境里。树荫的影子，被灯光投在路面的积水处，暗淡的灯光，影子很淡。细雨点滴，水也很浅。
沙发上的手机响了，袁贝缓缓将杯子里剩下的咖啡一口喝完，才转过身去拿起手机，是妈妈打来的。
“妈……”袁贝接通电话。
“喂！贝贝啊！”才接通电话，妈妈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满是毫不掩饰的得意，像是恨不得要从电话那端，将一份兴奋生搬给袁贝似的，“我跟侬林阿姨一道呢，侬林阿姨啊要帮侬介绍个男朋友。”
“妈，我不用……”袁贝根本来不及说话，只听妈妈在电话里不停的大声说着：
“侬林阿姨说对方条件老好的唻。”
“我现在不想说这些，妈。”袁贝心里有些不开心，声音也比刚刚大了些。妈妈似乎完全没有听见，仍然自顾自不停的说着：
“29岁，比侬大一岁，在银行工作的，年纪轻轻的哦，年薪已经40多万！屋里厢条件也老好的，爸爸是医生，三甲医院的大主任，妈妈原来是国企高管，刚退了才两年。”
见袁贝没有声音，妈妈稍微顿了顿，“屋里厢房子三套。我跟侬讲呀，这么好的条件，侬要好好珍惜这只机会，不要一天到晚神知唔知的！”
“妈……我说了，我现在不想谈朋友……”袁贝听妈妈说得差不多了，才开口想说说自己的想法，立即被妈妈打断。
“侬林阿姨还讲了，人家小伙子人也老好的，之前是有谈过一趟朋友，但是到了适婚年纪，他妈妈不喜欢那个小姑娘，不同意他们结婚。实在没办法，俩个人只好分得唻，这两年，小伙子都是一个人，没再谈朋友。”
“他谈没谈朋友跟我有什么关系啊，说这些给我听干嘛呀……”袁贝感觉很是无语，然而，妈妈完全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试图将所知道的信息要一股脑儿的都全倒给她。
“贝贝，妈妈跟侬讲呀，侬只照片，我发给侬林阿姨，林阿姨也给对方看过了。”妈妈语气里满是开心，“男孩子妈妈讲就欢喜侬个样子的小姑娘，白白净净清清爽爽，文静秀气，一看就欢喜的不得了。”
“妈！你能不能不说这些了啊？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我的照片你干嘛随便给别人啊！”袁贝语气里已经有些不开心了。
“端午节放假，侬回来过节啊！我跟侬林阿姨讲好了，约个时间你们俩个见见面。”妈妈似乎并不在意。
“端午我和朋友约好了，我不回去。”袁贝立即回拒。
“侬年纪也不小了，该谈个朋友了。就这么讲好了，侬不要帮妈妈搞了。”妈妈接着又补充道：
“这么好的男孩子，这么好的家庭条件，到哪里去找！这是侬林阿姨当侬是自家人，侬不要拎不清！还有，我跟侬讲，回来不要穿得太随便了，听到没有！”
“要去你们去！我反正不去。”袁贝果断的说道。
“侬……侬是要气死我，对伐？我养侬这么大容易吗？我培养侬这么优秀就是为了侬翅膀长硬了来气死我的吗……”妈妈后面再说什么，袁贝已经听不进去了，她不关心，她也什么都不想说了。打小就是，只要是稍微不顺着妈妈的意思，妈妈永远是这样一副腔调。她习惯了。
“再说吧！有时间我就回去看看你和爸。”袁贝为了结束对话，最终还是选择暂时的妥协了，“相亲的事，你先不要应，等我有时间回家了再说吧！”
“哎，好唻，妈妈晓得唻，阿拉贝贝最听话了。”袁贝听得出来，妈妈在电话那端已经笑成了花，只听她又压低声音对林阿姨说道：
“我讲的对伐，端午她必定要回来的。”
“妈，我说……等我确定回来了再说……”袁贝慌忙解释。
“哎……贝贝啊，妈妈不跟侬讲了啊，我要跟侬林阿姨去兜商场去了。”妈妈立马岔开袁贝的话题，“侬方便微信上帮妈妈转点钞票啊，妈妈么钞票了。”
“不是上周才给你转的吗？”袁贝上班以来，每个月发薪水时，都会固定的给父母汇生活费。
“啊呀！侬爸爸跟侬朱阿叔他们搓麻将，侬晓得得呀！夏天到了，我跟侬林阿姨出来逛逛，么钞票不方便。”
袁贝仰头，不知道什么时候飞进来几只黑点一样的小飞虫，围着灯打转转。
“喂……贝贝呀！侬听到了伐？”妈妈语气里有些不耐烦，“侬在听伐？贝贝。”
“好，我知道了。”袁贝轻声说道。
“哦，好的好的，侬不要忘得了！”
“嗯，我挂了啊！妈。”袁贝挂了电话，将手机丢到沙发上，随手拖了个抱枕，捂着脸，往沙发上一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