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靠水吃水
李晴天立即趴在坑沿侧耳细听。
果不其然，并不遥远的夜空里，依稀传来了突突的马达声。
那肯定是机动船在锅底河里夜航。
大年三十夜在河里行船，除了走私船还能是谁？
李晴天精神大振，赶紧检查双筒猎枪，并往枪膛上压了子弹。
这是李家最值钱的宝贝，有人出八十元都不舍得卖的，其实搁在家里也就是个摆设，没想到今晚派上了大用场。
弟弟妹妹们也个个个蠢蠢欲动，跃跃欲试。
李晴天不得不喝道：“都给我记住了，他们有枪，都趴着别动。”
老三最好动，也最不听话，李晴天不忘踹他一脚，以示警告。
老叔不用禁止，他还有任务，李晴天把手电筒交给他，还如此这般的吩咐了几句。
过了一会，马达声近，一条机动船逆河而上，从龙头湾那边冒了出来。
船上还亮着一盏灯。
“来了。”老叔喊了一声。
“不是。”李晴天拽着老叔蹲回到坑里，“老叔，那是探路的船。”
“咦，你怎么知道那是探路的船？”
“你看船的吃水线，一看就是空船，再听那马达声，明显是没有开足马力。再看那船的大小，顶多能载三四吨，谁愿意用这种小船搞走私啊。”
“嘿嘿，有道理，还是你小子路数多。”
李晴天成竹在胸，天气太冷，他干脆点了一根香烟，吸了几口，再递给老叔。
老叔吸了几口，又把烟还给李晴天。
叔侄二人只差七岁，形象却大不相同，老叔个矮，还有点猥琐，李晴天却眉清目秀，面相俊朗，还有一米七五的大个头。
但叔侄二人有个共性，脑子够使，胆子够肥，臭味相投，爱干些别人不敢干的事情。
大约过了十五分钟，夜空中又传来了马达声。
不久，三条大货船大摇大摆的驶过来了。
李晴天不慌不忙，眼前的这段河狭窄弯曲，水流湍急，逆流而上的货船走得很慢。
说干就干，李晴天毫不含糊，端起猎枪朝天开了一枪。
枪声划破了黑夜的沉寂。
听到枪声的三条货船，果然听话，立即慢了下来。
李晴天稍稍的舒了一口气，不战而屈人之兵，这才是上策。
但是，三条货船虽然放慢了行驶速度，却并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越来越近，李晴天端枪瞄准，第一条货船已进入射程。
他嘀咕了一声，“他娘的，叫你们不听话。”举着枪又扣动了板机。
第二枪并不是朝天而开，而是贴着锅底河的斜坡飞向河底，上一枪是提醒，这一枪是警告。
以李晴天的“经验”，对方在这时候只有两种选择。一是开枪“讨教”，让截道者露一手，就是所谓的“关键一枪”，以截道者的本事高下，决定是否给截道者留点“礼物”，二是不想麻烦，懒得开枪“讨教”，直接留货走人。
走私者留货的办法也很简单，放下竹排，货放竹排上慢慢漂流，待货船走远后，截道者自会下河捞货。
可是，这三条货船既没有开枪“讨教”，又没有直接放竹排送货，而是继续慢悠悠的行驶着。
老叔这时居然咧着嘴笑了，“晴天，点子很硬，你的招不灵哟。”
李晴天怒了，“他娘的，不给老子面子，老子就不给你路子。”
“啪，啪。” 接连两枪，是严重警告，先礼后兵仁至义尽的极限。
老叔拽了李晴天一下，“晴天，咱们的子弹不多，你就别玩虚的了。”
李晴天气得直哼哼。
他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他用的是猎枪，是“土八路”，对方不买帐。要是用大队武装民兵连的半自动步枪，对方立马就会认怂。
不过这时候，三条货船熄了马达，只是乘着惯性还在缓缓滑行。
看来是严重警告起到了作用。
“啪。”货船上有人开了一枪。
李晴天懂，这是在向截道者“讨教”呢。
“晴天，现在看你的了。”老叔也知道道上的规矩。
关键的一枪。
轻吁了一声，李晴天心定气闲，屏住呼吸，右手食指搭在了扳机上。
随着枪声，子弹出膛，在夜空中划出了一条直线。
可惜，没打着，老叔唉了一声，懊恼地拿拳捶地。
第一条货船上的白色信号旗还在迎风飘扬，按照道上的规矩，李晴天的这一枪，应该打中那面白色信号旗。
李晴天却没有继续开枪的准备，而是坏坏地一笑，抱着枪缩回了脑袋。
老叔急忙催道：“打，继续打啊。”
李晴天摇摇头，笑而不语。
这时，老叔惊讶地发现，第一条货船上的白色信号旗不见了。
原来，李晴天没有直接冲着信号旗开枪，而是打断了系着信号旗的绳子。
“干得漂亮。”老叔忍不住的赞叹。
锅底河里有了新变化，货船上放下了两个竹排。
李晴天大大的松了口气，“这帮家伙，早这么做，也能省老子几颗子弹。
货船开始往竹排上放货。
老三憋不住了，抬起脑袋兴奋的念叨起来，“一箱，两箱……六箱，七箱，八箱，八箱啊，我的乖乖，这回咱们要发大财了。”
老叔好奇地问道：“晴天，他们每一次都这么慷慨吗？”
李晴天说道：“不是，一般情况是这样的，三枪中一，给你两箱，两枪中一，给你四箱，一枪中一，给你六箱。”
老叔噢了一声，“现在一下子给了咱们八箱，完全是拜你这关键一枪所赐，因为你这一枪把他们给震住了。”
两个竹排各插着一面白旗，载着八箱货，慢慢的漂离了货船。
货船重新加速，马达声渐稀。
李晴天把猎枪交给老叔，爬出土炕，嗖的跑了起来。
转眼之间，李晴天已冲入水中，拽住两个竹排，用力地拉向岸边。
老叔他们憋不住了，纷纷爬出土坑朝李晴天跑来。
老三爱咋乎，一边跑一边欢呼道：“发财了，咱们发财了。”
李晴天气得直跺脚，货船还没走远，老三这么一咋乎，非暴露目标不可。
果然，那艘负责探路的机动船冒了出来，船上还有探照灯，他们看到了一群孩子，正拚命的追过来。
李晴天急忙吩咐老叔和弟弟妹妹们，拿上东西快跑。
幸亏李晴天和老叔有所准备，带了麻袋和绳子，能方便带着箱子，大妹和老二老三各扛一个箱子，老四和二妹三妹抬一个箱子，老叔一手拖一个箱子，大家沿着河坡，慌乱地向河沿逃去。
李晴天殿后，也拖着两个箱子，一边跑，一边回身开枪。
那条机动船不再追来，掉头走了。
李晴天放缓脚步，喘息几下，正要重新起步，忽觉脚下一松，身体失去了平衡。
悲催的是，旁边就是一个深坑，李晴天的身体像断线的风筝，一头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