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轰轰烈烈地相爱过
许青澜给万世一行人安排了新的住处，她先将齐妙送回去，然后载着姚月回到了自己之前的住处。大火已经熄灭，这处二层小楼外墙上焦黑的痕迹提醒着她们经历了怎样惊心动魄的一晚。
“走吧，我们进去坐坐。”许青澜平静道，然后从容走进去，她眉目温和，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好像这座房子还和几天前一样，而她现在只是回家了。
门并没有锁，许青澜走进卧室，打开嵌在床头后面的保险柜，取出了一本相册来，然后又从包里拿出了一个纸袋子递给姚月。
姚月双手接过来：“这是什么？”
许青澜没有回答姚月的问题，而是坐到旁边被烧得发黑的矮凳上，小心翻开那本相册。姚月心脏跳得飞快，她已经知道许青澜要说什么了，那条她一直想再看一眼的手帕，此刻正安安静静地躺在袋子里。
姚月在心里疯狂地喊着王希孟的名字，但却没有人回应她。姚月暗骂王希孟不靠谱，每次一到关键时候就找不着人。
“你自己找地方坐吧，凑合一下。”许青澜淡淡出声：“这次我就没有什么好东西招待你了，但我可以把你想知道的事情告诉你。”
姚月惊喜：“您愿意告诉我关于这手帕的事了？”
许青澜故意板起一张脸：“怎么，嫌弃我说得晚了，现在不想听了？”
姚月赶紧凑到许青澜身边坐下来：“怎么会，您什么时候告诉我我都愿意听的！”
许青澜看着她笑：“齐妙那个小家伙喜欢打听别人的八卦，她就没告诉你一些关于我的事？”
姚月哪敢当着许青澜的面把齐妙供出来，只好摇摇头。许青澜也不揭穿她，只是把目光从相册上移开，看向窗外的远处：“我没有组建家庭，这个你知道吧？因为我年轻的时候结过一次婚，当时我们轰轰烈烈地相爱过，然后伤痕累累地从那段故事中退场，认识这个人，忘掉这个人，我都用尽了全身力气，觉得累了，不敢再向别人说‘爱’了。”
许青澜将相册中一张有些泛黄的照片拿出来，指给姚月看：“就是他。”
照片中的男子剑眉星目，穿着笔挺的黑色中山装，坐在他旁边的许青澜明艳动人，正看向身侧的爱人，双眼中流淌着无尽的依恋。
姚月承认，照片上的两人般配极了。
“我们两个人在一起十几年，但一直没有孩子，直到分开之后，我才有机会成为一个母亲。”
“那您是……单身妈妈？”姚月迟疑着开口。
许青澜皱眉想了一下，看着照片道：“也不全是，那孩子不是我亲生的，而是我在福利院领养的。当时我刚和这个男人分手，他将这片度假村给了我，但在那个爱情大过天的年纪，我哪会在意这些？我心灰意冷，想出去散散心，在一个陌生的城市租了房子，那个福利院恰好就在我租住的房子附近。”
“院里收救的孩子都很可爱，有的是因为先天缺陷，被亲生父母遗弃的，有些是健康的孩子，本应该无病无灾的长大，但他们的家长没有做好为人父母的准备，就将孩子放在了福利院门口。”
姚月听着有些揪心，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这些人怎么忍心放弃一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生命？
看见姚月蹙起眉头，许青澜安慰道：“不过，福利院的院长把他们照顾得很好，至少我去的时候是这样，当时还下着雨，我也没带伞，就站在福利院北面的小操场上淋雨，然后一个小女孩看到了我，举着她的小伞过来帮我挡雨。”
想起从前的事，许青澜忍不住笑了起来：“那伞破得不成样子，不知道是在哪儿捡来的，对我而言其实打不打都一样，但女孩特别宝贝它，每次用完都仔细擦干，收好。那天我站在雨里，她也在身边陪着，我们俩都淋得湿漉漉的。”
“当时我就问她，愿不愿意叫我妈妈。”
姚月问：“然后呢？”
“她同意了！”许青澜将相册往后翻了一页，声音中好像还带着当年听到那声“妈妈”时的欣喜雀跃，“我想带着她回家，但我当时并没有领养她的条件，所以只能常常去福利院看她，有时候一住就是小半个月。我们住在一起，形影不离，像真正的家人一样。她是个特别美好的小姑娘，善良单纯，活泼爱闹，非常惹人喜爱。我给她买各种东西，从头绳、袜子，到手机、电脑，送她去省里排名第一的双语私立学校，什么都是最好的，如果我不在她身边，我们每天都会打电话联络。”
姚月看着相册上那张最大的相片，照片上站在许青澜身边的小女孩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大概六七岁的样子，梳着两条麻花辫，辫子上别着亮晶晶的发卡，看上去就是一对幸福的母女俩。姚月轻轻咬着下唇，又看向第二张，女孩坐在和她一样高的旋转木马上，正侧过脸对着相机挥手。
如果说第一张照片姚月还因为女孩夸张的表情认不出人的话，那第二张也该猜到了，女孩又长大了一些，和成年后的眉眼越发相似，正是那个火烧度假村的穆秋萍。
许青澜垂眸道：“但后来我越来越忙，在她读到高中之后，我们之间的交流也越来越少了，电话也从每天一次改到每周一次，最后，一个月只有一两次。她从没对我抱怨过，但我时常感到愧疚，所以寄给她的钱也越来越多，每次见面问得最多就是‘钱够不够花’。她的成绩一直都很好，从没让我担心过，有时我甚至认为她不需要像别的孩子一样拼命读书，只要成绩过得去，活得开心就好了，反正我的钱也足够养她。”
“所以当她们班的负责老师联系我说她的成绩下降严重时，我完全没有放在心上。直到有一个学期的期末考结束，我去学校接她，看着她上了一辆白色的跑车，那时我才知道，原来她不在依赖我，是因为找到其他可以‘罩着’她的人了。”
“私立学校从不缺有钱人家的孩子，和班上的大多数同学相比，我每个月给她的钱只能算是‘勉强不被嘲笑’，但一个‘勉强过得去’的环境，是不会让人多舒服的，她在学校并没有什么朋友。”
“直到那个男生出现，好像叫林砚，他家境很好，父母也不约束他的开销。整整一个学期，林砚接管了她的衣食住行，带着她到处玩乐，就是那段时间，她第一次享受到金钱带来的快感，然后放纵自己沉迷其中。也就是那个学期，她的成绩一落千丈，与重点大学失之交臂。”
“我们大吵了一架，但我已经劝不住她了，就连我要送她出国的建议她也拒绝了。她一直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儿，一张漂亮的脸蛋，离开林砚，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林砚’愿意为她花钱。那个时候我们已经没有办法坐在一起心平气和地聊天了，她已经成年，不用受我管束。”
“她最后一次来我家时我准备了一桌子的饭，她一筷子都没有动，只是问我，管着一个公司，不分昼夜地忙碌，是为了什么？”
姚月听到许青澜也有为了事业这么拼的时候，心中也很惊讶，有些好奇当年许青澜给穆秋萍的是什么答案。只见许青澜看着姚月，有些落寞地笑了笑：“我说是因为钱。”
许青澜眼角有些发酸：“就是这句话，让我在她心里失去了劝说她的资格。姚月，秋萍她以前是个好孩子的，是我只给了她钱，却没有给她良好的教育。”
姚月一时不知如何安慰许青澜，她突然想到了王希孟带着她背的那首《佳人》。看似美好的故事，结局却总是令人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