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暗潮汹涌
这男人真是该死的帅气。
许知然忍不住想。
扮得了老,耍得了帅,身手利落,演技还好,阔别演艺圈是他的损失吗?分明是导演和观众的损失。
众所周知,这圈子对男演员比对女演员仁慈得多,连带着岁月也格外优待。可二十出头的男演员虽然谈不上黄金时期,毕竟也是风华正茂的大好年华。
那么他这六年……到底干什么去了?
许知然突然发现,其实自己和陈笑白一样,都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只不过陈笑白年纪还小,所以大可无所顾忌,宣之于口;她却在开口之前,先窥见了沈幼清眉间那一丝匆匆掠过的阴霾之色。
那绝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理由。
别人不想说的问题,不要追根究底,这是许父自小对许知然的教诲。
亲朋好友尚且如此,何况是他们这样萍水相逢的短期搭档?
许知然脑子里乱糟糟地想着,直到台上传来一声断喝:“此去秦宫,万山无阻,不必再劝!”
这一句声若洪钟,将许知然飞到天外的魂魄一把拉回了舞台。
许知然闻声抬头,只见沈幼清换剑归鞘,毅然抓住安桃的手,一根一根将她的手指掰开,声音终于温柔下去:“若我一去不回,你就替我看遍这山河万象吧。”
“不!”安桃满脸泪痕,尖声叫道,“乱世里我这点功夫如何自保?你若心里有我,那就不能丢下我一个人!”
沈幼清忽然笑了。这个笑容极浅淡,却又分明无限凄绝。
“白衣,我心里有你,可不止有你。”
话音落下,他决绝起身,走向远方的无限黑夜,再未回头。
大幕亮起,许知然居然觉得自己眼眶有些发酸。
她慌忙仰起头来,将泪意压了回去,生怕被摄像机拍到自己的失态。
台上沈幼清和安桃一同谢幕,然后默默站着。可不知为何,许知然莫名觉得他有些紧张。
这一次先开口的居然是凌月。见她拿过话筒,安桃的身体立刻肉眼可见地绷直了。
然而这位以犀利著称的导演开口就是一句:“这是一个完成度很高的作品。《风萧萧》这部电影筹拍之初,赵导找我看过剧本,当时我也提过意见;可你们今晚的呈现中,有几个细节的处理比起原作可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我受益良多。”
安桃听了这话,整个人立刻放松下来。耳听着凌月夸赞搭档和剧目,她心中得意,左顾右盼,自觉初赛舞台上受的气终于找补了回来。
谁知这时,只听凌月说:“不过,你们这组和刚才杨素素老师那一组都有同一个问题,那就是整体水平参差不齐。”
安桃一愣,脸上的笑容忽然有些僵硬。
凌月却毫不客气,继续说:“荆轲的人物形象越血肉丰满,李白衣的形象就越单薄。单看你们今晚这幕戏,除了和荆轲有过旧情的杀手这个人设以外,直到结局,我都对女主角一无所知。”
坐在凌月身旁的陆导看她说得太过不留情面,忍不住想开口打个圆场,不料凌月全然不给面子,机关炮似的说道:“这样的情况和上一组一模一样,简单来说,就是其中一方接不住另一方的戏。如果说男主角这一头是丰富细腻的电影质感,那么女主角这头就是套路化的电视剧演绎,我作为观众,看起来很难不违和。”
安桃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除了微笑好像什么也不会了。
许知然坐在后台,忍不住替她尴尬。谁料这时,主持人还好像不嫌乱,竟然加了一句:“原版女主角杨素素老师不就在现场吗?要不然我们请她和男主角搭一段,看看这一次水平能不能统一一下?”
台下的观众们唯恐天下不乱,立刻欢呼起来。
杨素素是个老演员了,自然不怵这样的场面,可显然也不愿意被节目组当炒话题的工具。
眼看聚光灯照来,她徐徐起身,不慌不忙,拿过放在一旁的道具长剑,连挽了三个极有力度的剑花,舞台都被她的剑光照得雪亮。
点到即止,杨素素舞完便收了剑,转头朝沈幼清彬彬有礼地一笑:“希望能有机会合作,那时候导演一定会把我们拍得很搭。”
场下的观众们被杨素素这一手硬核打戏震住了,这时候才回过神来,纷纷挥舞灯牌,高声喝彩。
许知然不由在心里赞叹:姜还是老的辣,要不说人家是前辈呢?今天晚上暗潮汹涌,这要是她在台上,只怕很难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出这么好的解决办法。
她忍不住在心里复盘了一下杨素素这几句话,等到她想完,主持人已经公布了结果——《风萧萧》组以十几票的优势险胜了对手,拿到了复赛的晋级资格。
杨素素最后那一段舞剑实在很难不把好感拉满,可惜她的搭档实在拉胯,好在人家前辈安之若素,大大方方地祝福了对手。
许知然目送着沈幼清和安桃一前一后,踏入五光十色的晋级通道。
她忽然觉得有些紧张,于是低头掏出剧本,将那些烂熟于心的句子再度在心里默念起来。
很快便到了《揽月》上台的时候,许知然合上了剧本,默默仰头,看着这一组上台的楚舒将她说过的那些台词原原本本地在台上重复,表演生涩而真诚。
许知然安静地看了大半场,跟着引路的工作人员走到后台。
这时候楚舒这一组已经谢了幕,她正准备上台,谁知这时,正在向所有人解释陈笑白住院始末的主持人突然说:“为了不让队友孤军奋战,陈笑白特地发来了在病床上录制的VCR,我们请导播连接一下。”
许知然一愣,应声抬头。她以为陈笑白会给她录个嬉皮笑脸的加油VCR,没想到却听见一个虚弱而有力的声音从音响里传出,响彻演播厅的四面八方:
“你去战,便是我去战。你是我的师父,你就是我。”
许知然一下子明白了:这不仅仅是医院里的陈笑白给许知然的寄语,更是病榻上的黄帝给玄女的寄语。
她深吸一口气,提起道具组准备的长剑,大步上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