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望夏楼
年关将近,若在往日里,安阳城定会张灯结彩分外热闹,但如今的安阳城情形却有些微妙,自半月前北地一场爆炸之后,安阳城突然开始戒严,不断有萧国各地的军队被抽调而来驻防周围。
以举国之力守一城之地,如此情形只有在十几年前魔夏大军压境之时才出现过,但数十年过去,萧国早已不是当初那般风雨飘摇,在一代雄主萧瑜的统治下,萧国国力逐渐强盛,即使是魔夏也不敢再轻易进犯,此也是北地黎民之幸,只是如今的形势,不仅仅让安阳居民疑惑,甚至连抽调而来的军队都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
知晓其中缘由的不过寥寥数人,而真正经历其中变故仍存于世的仅剩下了萧释一人。
萧释看着周围他尚有些映象的一切,正是他第一次进入安阳城所在的地方,但是却显得十分冷清,大道两旁一片凌乱,路上只有零散行人,不时有着军队四处巡查,他只能窝在角落里。
“好饿啊!”
萧释摸着自己的肚子,想起了那日尝到的美食,但不过半月时间,他却已经经历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数日前他在雪地里醒转,幸而有着萧帝留在他身体内的一道光,他才未被冻死,原本尽断的经脉也已完好,但那道光却也从身体里消失。周围一片陌生,他只得循着雪地上杂乱的脚印一路向前,最后重又踏入了安阳城,这个一切变故开始的地方。
他已经有三日没有吃东西了,安阳城内家家紧闭门户,刚进城几日还能在街道上向行人讨到一些吃的东西,但如今却是什么都寻不到了,大道上来往的皆是士兵,他甚至尝试去找一下别人掉落的食物,但那是别人的领地,安阳城内土生土长的乞丐比他的身手更快,除了碰一鼻子灰外他什么都没找到。
低头望着一身已然乌黑沾满泥渍的道袍,萧释顿觉活着竟是如此的艰难。
十四年来他也曾数次在生死边缘挣扎,但却头一次背负了如此多的的东西,说到底他才是一切的罪魁祸首,若不是他,萧帝也不会被暗算,最终也不会身死,可是萧帝最后拼死将生的希望留给了他,让他实在觉得愧疚,若是被窝囊的饿死在这里,那他下去也无颜再见萧帝,更何况,除了他,也许世间再无人知道萧帝的死因和青木道的真正面目,如此才是真正的有愧于萧帝,有愧于数百万萧国子民。
萧释突然想起了鬼谷道门,那个从小生活的地方。“还能回去吗?”萧释自语道。
“回不去了吧!”
他站了起来,穿过大道,向东走去。
他记得那个老人对他说过,如果有一天找不到路了,便向东,有太阳的地方,总会有光,只是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再喊他一声“师父”!
安阳城又落雪了,不同于往日铺天盖地般的鹅毛大雪,这次只是自天上飘下零零落落的雪花,落地即化。
安阳西、北皆被群山围绕,东面有一条江名为苍瑜,自中州而起,浩浩汤汤流向北方,唯有一道窄窄的缺口沟通南北,而这个缺口如今便是安阳城,其地理位置十分险要,向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凭借安阳城,十几年来魔夏虽蠢蠢欲动,但未敢轻易挥兵南下。
还未到立春时节,苍瑜江便已解冻,苍瑜江边,安阳城东,是整个安阳城最为热闹繁华的地方,江边有着无数亭台酒楼,供文人骚客,达官显贵们消遣,能在这里享受的都不是籍籍无名之辈,一掷千金也是寻常之事。
而在无数酒楼之中最负盛名的便是“望夏楼”,并不是因为它有多么的金碧辉煌,而是曾有一个人站在这里,独自面对魔夏千军万马,那个人叫“萧瑜”。
望夏楼里,一个紫衣小姑娘双手抵着下巴,呆呆的望着窗外江边来往的游船。
小姑娘忽的叹了一口气。“姐,你说北边到底是什么样子呢,好想去看看啊!”话音刚落,一只白皙的手便搭在了小姑娘的耳朵上,狠狠的一拧。“木苓儿,胆子肥了啊!告诉过你多少次了,北边都是一群虎狼,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那种!”
一个大红衣袍的女子站到了小姑娘的身后。“姐,你轻点啊!我耳朵都快被你拧掉了!”小姑娘用双手使劲的想掰开自己耳朵上的铁爪,但耳朵的疼痛非但没有减轻半分,反而其上的力道越发重了,迟迟没等到耳朵被松开的那一刻。
紫衣小姑娘实在是受不了了,想转移一下注意力便道:“姐,你看外面那是什么?”红衣女子向外一瞄,竟缓缓松开了手。
“鲁老二,你去外面瞧瞧,看看那人是死是活?”着红色衣袍的女子皱起了眉头。
紫衣小姑娘一听,立即扒在了窗边,她原本只是想糊弄一下姐姐,然后自己趁机出溜,但没想到外面还真有事情发生。她仔细一瞧,在地上,有一个黑不溜秋的物事,若不仔细去看的话,都看不出那是一个人。
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闻声跑了进来,恭敬的向红衣女子行了一礼道:“老板娘,如果是活的话该怎样?”红衣女子柳眉一竖道:“当然是带进来了!”大汉不敢再询问,立刻下了楼。
紫衣小姑娘嘟了嘟嘴道:“姐,这些天都不知接济了多少乞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这里是丐帮总营呢,哪里还有安阳城第一楼的气派!”刚欲继续发牢骚,便看见那一双铁爪再次伸了过来,急忙躲到了一旁。
红衣女子道:“臭丫头,我们这可是萧帝当年呆过的地方,要以救济天下为己任,切不可堕了萧帝的威名!”
“姐,你怎么还如此老派!左一个萧帝,右一个萧帝,干脆你进宫得了,你这么好看,肯定能得宠,我也能跟着沾沾光!”紫衣小姑娘刚说完便感觉到一股杀气袭来,顿时头也不回的逃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了红衣女子一人。“这丫头,什么都敢说!”红衣女子倚在窗边,脸上浮上了一抹红晕。
不多时,暮色渐浓,江边游人如织,好不热闹。前几日安阳城加强了守卫,城外更是集结了大批军队,民众皆以为又要有战事发生,家家户户闭门不出,整个安阳城冷清了几天,但几日过去,也未见有什么异动,重又变得热闹起来。
萧释感觉自己的身体异常难受,冷热交替,仿佛要被撕裂一般,三日前他一路向东,直到到了江边,实在撑不住昏了过去,他记得在昏过去最后一眼看到一个具有古韵的巨大牌匾,其上书三个充满浩然之气的大字“望夏楼”,之后竟不知昏睡了多久。
他全身没有一丝气力,连眼睛都无法睁开,隐约听见边上有人声,却丝毫不能动弹。
“姐,你说他真的是乞丐吗?生的倒是眉清目秀的,但是那脱下来的一身袍子,我看连乞丐都不愿意穿!”
“他年纪不大,估计是从北边逃难而来的吧!先去端碗热汤来,他中了风寒,需要暖暖身子!”
只片刻,萧释闻到了淡淡的香气。
“鲁老二,将他扶起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