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相思 006
梁川记得清清楚楚，上一次她离开书屋，用比花岗岩还要坚硬的态度拒绝了书屋的兼差。
“我还以为这里是24小时书屋，需要书籍管理员什么的，勉强还能做一做。甜品的话就算了，我没这方面的经验，硬撑恐怕也是添乱。不必了，谢谢你们的好意。”
想起戚澄拒绝的理由，梁川有了新的盘算。
但他的要求让艾窦不解。
“什么意思？你要个助理？意思是要个学希伯来语的学生？”
梁川沉思着，半晌才开口，说出的话却是答非所问。
“二楼那间空的小房间，就是你原来打过地铺的那一间，买些家具布置一下……”
“等等等等，”艾窦彻底懵了，他打断梁川，琢磨了一会后小心翼翼地问：“你不会真的要开24小时书屋吧？你是……期货崩了，还是股票绿了？哇塞！金融危机了？你破产了？”
两年多以前，饿了三天三夜，经历了海州第17次失业的艾窦无意中走入了Sheldon咖啡书屋的围墙。梁川收留了他，并允许他在二楼一间带卫生间的小屋子暂住。他在那里打了一个月的地铺，然后梁川给了他一万块钱，说是工资。
一万块不是转账的数字，而是现金，装在信封里厚厚的一沓。梁川指着充气床垫说：“不是不让你在这里住，好歹买张床吧。”
“不行！”艾窦抱着装了钱的信封大笑，认真地说，“要存着啊！哥，以后你就给我发现金。哎呀，我好喜欢手握砖头的感觉！有钱的感觉真好，大富，你太豪了！从今往后，我就叫你富川了！”
两年过去了，梁川早就不给艾窦发现金了，自从双马尾李逵走红，艾窦常常需要在账户上数零。梁川对他是很慷慨的，实在不像是快破产的样子。艾窦忽闪着眼睛，惶恐地喊：“你不会是要把我发配回书屋吧？！”
梁川没空跟艾窦贫嘴，他决定要帮她，必然要做得不动声色，所以，还有很多细节要操心。
“书籍要翻新，留言条也要汇总整理，不能在有客人的时候弄，”梁川像是说给自己听一样呢喃着，“对……所以需要一个夜间的兼职。”
“哦！好的。”艾窦总算放了心，他回应道，“没问题，我明天跟嘟嘟说。”
见艾窦竟然没有捕获到重点，梁川无奈地提醒他：“不是有人在找兼职吗？”
“你是说戚澄？那我和小姜饼说去。”
艾窦总算恍悟，想起梁川竟然还让他把二楼的小屋收拾出来，他品出了别样的猫腻。
“没看出来，重色轻友到这种程度！当初看我打了一个月地铺，都不肯给我买张床，你的心是肉做的吗？”
梁川忍不住笑，心底漾出的快乐无法掩藏，预感到自己将史无前例地在和艾窦的斗嘴中败阵，他起身离去。
闪入房门那一刻，他不忘提醒艾窦：“把你的嘴看牢，尤其不要跟姜饼人胡说。记住一点就好，只要最简单的床和最简单的书桌，但要最好的床垫和最好的椅子。抓紧，时间宝贵，节奏要快。”
这细节，让艾窦钦佩。奔现之后，他和姜妍的关系如被锁链扣上，密不可分，就差一场告白，明确一切。虽然是个初遇爱情的母胎单身，但野心还是有的，艾窦渴望他的爱情有一个梦幻般的开局。
“时间宝贵……节奏要快……”
艾窦默念着梁川的话，如醍醐灌顶般醒过来，他快步跑回房间锁上房门，从枕头下面抽出一本《不会谈恋爱的我》，咬着指头，认认真真读起来。
吴家渡的老屋，戚澄住了两年多，一开始是很难熬的，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老房子缺少现代卫浴系统，其次就是老鼠，一个是物理攻击，一个是心灵压迫，无时无刻不在挑战着她脆弱的神经。
这里的租客大都和戚澄一样年轻，他们之所以在此忍受，不外是囊中羞涩而已。两年时间过去了，身边的房客换了三波，只有戚澄还如磐石一般坚挺。现在，她唯一的祈祷就是里弄尽头那家老旧的只有两个常常失温的淋浴房的健身中心能够比自己还要坚挺。
物理攻击可以依靠精打细算和入夜就断水断粮的自觉去解决，可是心灵压迫实在让人无所适从。然而，人类之所以生出智慧，就是为了解决问题的。
戚澄的小床上一年四季都支着蚊帐，无论什么天气，她睡觉都会钻睡袋，尽量不露出皮肤。即便如此严防死守，每每听到野猫从阳台的非封闭式落水管子钻进小楼踩上外面吱吱呀呀的木楼梯，她都会紧张得发抖，生怕自己租住的这间小屋成了猫捉老鼠的表演舞台。
戚澄把姜妍的衣服放进袋子里一起带进了本就不宽敞的蒙古包蚊帐，她钻入睡袋，拉好拉链，束紧绕着脸一圈的绳索，缓缓闭上眼睛。
梁川的脸在她闭上眼睛的一刹那清晰地浮现在脑海，惊得她又倏一下把眼睛睁开。她愣愣地发呆，自言自语地说：“疯了吗？你以为自己是辛德瑞拉？清醒一点，听妈妈的话，离男孩子远一点。”
婴儿一般的哭声传来，戚澄吓得赶紧戴上眼罩，又用小被子把头裹起来，紧紧闭上了眼睛。
是野猫，春天来了，野猫越来越不安分。她又想起Sheldon里那两只干干净净，高贵得像猫国公主的奶牛和加菲，她用力掐了大腿，强迫自己睡去。
睡着前，戚澄许了个愿：早点搬出去吧，不需要大房子，搬去一个没有老鼠和野猫斗法的小屋就好。
第二天上班，她换回了自己的衣服，没有对比就没有感知，穿过了姜妍的高品质洋装，戚澄终于体会到所谓的面料差异。她带上了姜妍的衣服出门，路过尚未开门的干洗店，忍不住暗叹：天下就没有免费的饭吃。
“小姜饼，你的衣服我洗完再给你送去。”
戚澄发过去的消息换回了姜妍打来的视频电话，姜妍说自己有洗衣店的卡，不需要她操心。
朋友的客气是心意，但戚澄的原则是不能把朋友的客气当福气，她坚决摇头，说：“我洗完再送还给你。”
“好吧，随便你。”姜妍还没起床，睡眼惺忪的，话语中还夹着哈欠，她喃喃地说，“上次跟你说的书屋要兼职的事，是真的，艾窦说他们歇业以后要更新书库，好像还挺着急。怎么样？你要不要去？”
“真的？”戚澄怔住了，想了半天，她只说，“我考虑一下，晚点答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