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谁知伪言巧似簧
两块300克的饼干，差点没将两人噎死，他们吃的太急了。
只是，当钱少坤吃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停下，将锡纸一折，重新卷好了饼干，塞进了棉袄内侧的口袋里，然后将脏手上掉落的饼干粉末舔了个干净。
林梦奚一怔，也停下吃饼干的动作，将包装重新折好，重新放了起来。
王耀祖眼神微微波澜，却并没有选择继续当圣人。
他也需要食物，没有谁的命更贵更贱，他还需要耗费大量体力才能到达目的地。
这或许就是自私？也许吧，他没有多少惭愧，只是心中微微感慨罢了。
“这不是新冉城吗？这里发生了什么？”
闻言，林梦奚沉默，钱少坤惨笑一下。
“这哪还能算是城市？不过是被怪物占领的废墟罢了。”
王耀祖心中一动，更多了解怪物的信息，无疑对他接下来的行程有巨大的帮助。
“什么怪物？”
“喏。”钱少坤挑了下哑巴，示意了一下那被烧成焦炭的蟑螂。
“都是蟑螂，大的小的，圆的长的，如同潮涌海啸一般密密麻麻的涌来。”许是想起了记忆中的某个画面，钱少坤浑身打了个哆嗦。
“起先，浓雾到来，人们莫名其妙的死去，剩下的人都藏在家里了，城里死寂了两三个月，然而，紧接着是这些蟑螂大量的繁殖，从下水道、阴水井不断的涌出，开始吃道路上的尸体。”
“它们吃光了尸体，就吃店里一切能吃的食物，甚至连树木、花草都吃。”
“刚开始的时候，杀虫剂、灭害灵这些东西还能抑制一下海量的蟑螂，幸存者能够从蟑螂密布的超市里抢下一些食物生存下去。”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第五个月起，开始出现巨大的蟑螂，足有一米长，它们层出不穷，爬满了道路和楼房。吃完了人们的尸体，就开始攻击活人，蟑螂疯狂的繁殖，彻底称霸了城市，没有人敢随意出门。”
钱少坤揉了揉太阳穴，眼前是一幕幕噩梦般的经历，让他浑身颤抖起来。
“直到一个月前，有人广播说幸存者如果继续躲在家里，大家都是死，不如集合起来冲出城市，拼出一条生路。”
“组织者通过广播让大家做好武装，拿上能用的武器，去一个大商超集合，因为那里有独立的冷库，很可能还有食物，所以，大家可以冲进去时顺便带走一些食物，离开这座城市。”
“计划是理想的，但事实是残酷的，闻到肉味的蟑螂从四面八方向我们围了过来，黑压压一片。”
“直到那个时候我们才知道，什么刀啊棍啊杀虫剂，面对潮涌一样、无数大大小小的蟑螂根本没用，只有火，能够烧死它们。”
钱少坤顿了下说道：“本来到达超市有一百多个人，可大家一个个被拖入黑潮当中，被蟑螂吞没，天......太可怕了.......”
“到最后只有我们十几个人冲了出来，其他人都被吃了，我们拼命的往东跑，终于在东边甩掉了城里的蟑螂潮。”
气氛陷入静谧，空气中，只有三人的呼吸声。
“只有蟑螂吗？”王耀祖思索了一下问道。
钱少坤一怔，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问，但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只有蟑螂，蟑螂什么都吃，城里已经成了蟑螂的地盘，你刚才杀死的那种巨型蟑螂，是目前见过到过的最大型号了，不过，我们也不知道蟑螂身体里面竟然还有巨大的铁线虫。”
“没有遇到其他怪事吗？”王耀祖注意到林梦奚看了眼钱少坤，但是，钱少坤欲言又止的样子，很明显，他们还知道什么。
比如，这东区的幸存者呢？既然蟑螂没有追到这里，那这里的幸存者去哪了？
东边的荒郊的确有大蜈蚣，但是，距离城区的十多公里范围内，道路上只是杂草丛生，路面开裂和鼓包，相对来说还比较平整，不像是蜈蚣横行的样子，说明不是大蜈蚣吃的。
那么，说明这里还有其他东西在杀人喽？但是，两人为什么不说？是在隐藏什么？
这种想法一出，他感觉有些心里毛毛的。
倒不是认为两人狼心狗肺，救了他们还有所隐瞒。
看得出，这俩人不是那种非常贪婪之人，否则，大可先吃完自己给他们的饼干，然后继续问自己要，或者想办法从自己这里抢夺。
他们既然隐瞒，肯定是有其他的原因。
林梦奚忽然开口反问道：“你呢？你一个人来的时候，有没有遇到什么古怪？”
一个人？古怪？
王耀祖头盔下的眼神一眯，好像博捉到了什么。
“是看不见的怪物吗？”王耀祖反问。
两人的表情瞬息而变，惊愕骇然起来：“你知道？！”
果然！这里也有‘源’，而且这些人竟然也知道‘源’。
和大雾刚降临的初期相比，现在的浓雾环境威胁更大。
因为浓雾中不但有看不到的‘源’，还有返祖的恐怖生物，它们每天都在变化，在目前还没有受到自然制约和调控的情况下，疯狂繁殖，很可能导致一些地区人类完全死绝。
这些幸存者之所以能逃离蟑螂潮，不是因为他们跑得够快，而是因为他们正巧跑入‘源’的范围。
昆虫敏锐的知觉让它们选择了退避，没有继续追击。
至于这头大蟑螂之所以这么虎，敢闯到了这里，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可能是它早死了，是体内的铁线虫操纵着它犹如僵尸一样活着，它自然不知道惧怕俩字怎么写。
再来就是有可能那头‘源’并不在这里，所以，它闯了过来。
就像当初自己面对人尸黏连怪和听声源时，它们相互之间产生了一种诡异的‘默契’，这使得它们互不侵犯。
可这些人活下来是因为进入了‘源’的影响范围，但问题是，他们怎么知道这东西的？难道有人和刘宇、自己一样，能够沉入意识世界看到‘源’？
所以，这俩人犹豫不说真相的原因，很有可能是为了保护那个人。
想到这，他顿时明白了。
这就和当初那帮人打伤拉拉，带走刘宇一样，是为了争取更大的生存机会而抢走或者防止抢走‘能够看到怪物的眼睛’。
这些人的做法并无不妥，如果此刻刘宇还在身边，他绝对也是只字不提相关‘源’的事情。
可是，他打算挖掘真相......
于是，王耀祖引导道：“我听说过看不见的怪物，他们通过独特的方式猎杀生命，让人们悄无声息死去。”
“对，就是这样。”钱少坤激动的说道。
“所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只要知道怪物的位置，及时避开就行了，对吧。”王耀祖看着两人说道。
“对，只要——唔唔。”正要搜狐啊的钱少坤忽然被林梦奚捂住嘴巴。
林梦奚警惕的看着王耀祖，眯眼说道：“他在套我们的话。”
一边说着，林梦奚一边抬起了粗糙的自制长柄砍刀，戒备的挡在身前。
钱少坤脸色一变，一脸懊悔的盯着王耀祖。
王耀祖不置可否的耸耸肩，他们自以为知道的很多，但是，在他看来，他们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
间接和直接死在他手里的‘源’至少也有两种了，如果雪花源也算一只的话，他已经杀死过四只‘源’了。
和他们掌握的情报相比，王耀祖自认为自己知道的更多些。
虽然，他始终不知道是什么原理。
面对两人戒备的盯着自己，王耀祖隔着头盔的防护板也看着两人。
“算了，我要去西北边，本来想打听点有用的信息，但是既然你们戒备心这么重，我也不勉强了，有缘再会。”王耀祖往前一挺身，就从车顶滑落，重新背上背包，准备上路。
这下子，弄得两人一愣，接着又紧张和急切起来。
本来，他们是想从王耀祖这里知道更多关于外面的信息的，难得遇到外来的幸存者，信息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可没想到，大家却因为这个问题将关系忽然闹僵了。
如此，反倒是林梦奚和钱少坤有些急了。
一个人敢在末日的时代行走，不是虎就是勇。
从王耀祖果断干脆的行动看来，显然是属于后者的猛人。
遇到人类束手无策的怪物，不但不怕，反倒冷静的解决掉。
更何况，他的伸手......
无疑，在两人看来，王耀祖不但掌握着外界他们所不知道的信息，更是一条无比粗壮的大腿。
如果他们幸存者队伍能让这个男人加入进来，那么，就能增加他们生存下去的机会。
只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面前这个狠辣的男人抱着什么样的心思接近他们，又或者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种种的经历让不但没有让他们放松，反而更加戒备。
生存的艰难已经将幸存者的心态一次次击溃，顽强不屈的心性让人学会不屈不挠。
但同时诞生的，还有人心的恶。
没有规则和纪律的约束下，是丑陋的人心。
无论是林梦奚还是钱少坤，这几个月里都见过不少。
烧杀抢掠已是常态，人类社会的秩序已然消失。
所以，他们不得不戒备眼前这个来历神秘，实力恐怖的男人。
“等等。”看着王耀祖离开的背影，林梦奚一跺脚，还是追了上去，钱少坤紧跟其上。
王耀祖侧头瞄了两人一眼，没有停留。
他虽然对他们认识‘源’的方式感到好奇，但是没有非常大的兴趣。
目前他最大的兴趣是探索‘源’的本质，李玲然临死前留下的线索，以及试验资料中提及的关键，都和这个经纬度所在地有关。
“喂，你走那么快干嘛？你从哪来的？”
“北边，边境北山市。”
“撒谎，你刚才还说你从再州市来的。”
“你说撒谎就是撒谎吧。”王耀祖根本不去争辩，因为这女人就是在胡搅蛮缠，争论的结果无论是什么都是他理亏。
因为这种事情他已经在李玲然那里遭遇过，这大概是女人无师自通的天赋吧。
林梦奚有些恼怒，本以为发现王耀祖话语中的漏洞，准备拿捏一下他，可她发现这人根本油盐不进。
正准备怒斥时，钱少坤拉住林梦奚，对她摇了摇头。
林梦奚猛然冷静下来，感觉后背凉飕飕的。
这个人可是杀虫不眨眼的家伙，出刀果断而精准，说不定以前就是个杀手，她怎么敢对这种人耍心机？真是得意过了头。
“大哥，那个，我就是想知道外面的世界怎么样了。”钱少坤语气发虚，低声问道。
王耀祖也没隐瞒。
“都是死尸，有变异的虫子，有变异的植物，也有看不见的怪物。和雾中的怪物相比，人类是最脆弱的。”
王耀祖用一句话简单总结了目前人类的地位。
钱少坤急忙问道：“那那那，你不是从再州来的吗？那里也算是准一线城市了，难道政府没有组织救援吗？”
“你说呢？我不是说过了，我这枪就是从遗落在城市里的装甲车内找来的，他们倒是想救，可惜自顾不暇，这不是救灾，全世界范围的大雾是人类从来没有面临过的紧急形势，非水汽非颗粒污染物，再加上雾中看不见的怪物，强大的军队也无可奈何。”
“这不正印证了一句话，在大自然灾难面前，人类和其他生物一样，都如同蝼蚁一般弱小。”
林梦奚和钱少坤沉默了。
或许，他们早就想到了这种可能，但是，怀抱希望的人们打心底不愿意相信这种残酷的念头。
然而，残酷的事实无情的击溃了最后一丝幻想。
“没有救援、没有物资，我们......”林梦奚在这一刻忽然脆弱起来，红着眼睛，肩膀不由自主的抖动起来。
王耀祖也不会安慰人，更没有那个功夫，坚强起来是面对生存问题的第一个挑战。
默默一起走了一段距离，钱少坤忽然开口道：“大哥，要不你和我们一起吧。我看你身手敏捷，反应极快，还有武器，如果加入我们......”
“我还有事，要去西北边，抱歉。”王耀祖直接打断他们。
“不是，大哥，我们那里有八岁的孩子，还有没成年的小女孩，都需要照顾，我......”
头盔下的脸庞忽然勾起唇角，王耀祖轻笑了一下道：“如果我不帮助你们是不是就有罪了？”
“......不，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最笨，你听我说，这里一个人真的不安全，如果我们集中一起，生存下去的希望不是更大吗？”
“不对吧，应该说我独自一人生存下去的希望更大吧，如果多了一些累赘，呵呵。”王耀祖没有多说，意思不言而喻。
“你......哼，冷血。”林梦奚忽然，冷下脸讽刺道。
冷血？大概吧。
王耀祖不置可否的撇撇嘴，不过，这个表情却没有人能看到。
“大哥，你不明白我的意思。”钱少坤跑到前面，张开双臂拦住王耀祖，急忙道。
“大哥，我们那有人能看到那种看不到的怪物......”
“钱少坤！”林梦奚惊慌的捂住他的嘴，可是，钱少坤掰开林梦奚的手继续说。
王耀祖饶有兴致的看着两人扭打在一起。
“真的，真的能看到其他人都看不到的怪物，如果你加入我们，这样的话，有视野的同时，又有了战斗能力，我们生存下去的希望不是更大吗？”
王耀祖耸耸肩，说道：“你们有人能看到是不错，但是，怪物看的见摸不到，无法消灭，也不能消灭，对吧，我的加入，对你们来说，并没有其他的质变，所以，我还是选择独自前行。”
“不是的，你不明白，这里的那头看不见的怪物，它是杀人的，这是我们用血的经历、用人命换来的信息，单独一个人真的会死的！”钱少坤激动的说道，连语调都提高了不少。
林梦奚颓丧的抽回手，本想以这个信息从王耀祖这里换取一些食物和水的想法完全破灭。
笨蛋！
林梦奚不甘的闭上眼。
哦？
单人会死？这就让王耀祖有点好奇了。
感情这个‘源’还是个欺软怕硬的？怪不得他们会两人一组行动。
见王耀祖没说话，钱少坤急忙道：“我说的都是真的，大哥，你看，现在天色也不早了，你肯定需要休息的地方，刚才的大蟑螂你也看到了，夜里是昆虫最活跃的时段，在外面肯定不安全，而且北边的市区就是蟑螂窝，很危险，你和我们一起走吧，见到我们的人再考虑考虑。”
王耀祖想了想，见见那个能看到‘源’的人也好，彼此交流一下信息，能够帮助他更好活下去的同时，也能帮助这些幸存者更好的生存下去。
完全保护几人，他做不到，自知没这个能力。
他甚至连李玲然、刘宇和拉拉都保护不好，还谈什么保护其他人？
但是，如果只是分享一些能帮助其他幸存者的信息，他不会吝啬。
其实，就算他们不说这些提示，王耀祖也会在离开前，告诉他们‘源’惧怕火焰的消息。
如果他真的冷血，他打一开始就不会从虫口救下两人。
如此，王耀祖点了点头。
钱少坤喜上眉梢，林梦奚却无奈叹口气，狠狠瞪了钱少坤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