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水深火热的匠户
露珠看了看刘戎,不敢相信自家少爷竟然这么不识货,开口道:“回二少爷的话,小姐手中的这个水晶杯造型新颖纹路清晰,甚至连杯底都雕有花纹,夫人说这样成色的水晶杯整个京城恐怕都没有几件,少说也得上千两银子。”
“是啊。”刘瑶接过嘴又给刘戎科普,“这样成色的水晶杯大明可没有,只有泰西人每次过来进贡时会带几件,流落在民间的就更少了,听说他们整个泰西也没有几件呢。”
每个一千两,一窑至少能烧制一千个,那算起来可就是足足是一百万两啊!
我的天呐,就一窑的沙子,一百万两?
倘若真的这么赚钱的话,莫说是将这赵家屯的围墙再翻新一下了,就是把辽东的边墙推倒重建,他刘戎也建得起呀!
不过很快,刘戎又冷静了下来,物以稀为贵,倘若市面上真的突然出现了这么多水晶杯,要是每件还能卖这么贵,这么抢手,那才是奇了怪了。
不过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好消息,刘戎低头沉思,不一会儿嘴角便翘起来笑容。
一个月之后,刘府前厅。
张氏坐在一张椅子上手里举着一只瓷器上下翻看,并不时发出几声轻轻的赞叹。
这一窑的瓷器烧制的不错,比上两窑的成品有了很大的改善,原本的瑕疵也基本上没有了,能烧制出来这样的瓷器,对于民窑来说已经很不容易了。
张氏身边坐着刘府的二管家福伯,他这段时间一直靠着府里原有的关系重新开辟商路,很少回来。
这时候他也是笑呵呵地看着张氏手里的那件瓷器,道:“夫人您看,现如今这瓷器的烧制已经没有问题了,这两个月来,能跑的商路也跑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事让年轻人们循规蹈矩地来就行了,瓷器行的戴老板我也谈好了,有这等质量的瓷器,我们是不愁销路的。”
“福伯,实在是辛苦你了。”张氏终于放下手里的瓷器,她笑着对福伯说,“你是跟着我嫁过来的老人,为府里操劳了几十年,我和二少爷心里都有数呢。这样,这回你就不要再跟着商队出去了,留在府里帮我吧,府里事情虽然也不少,但好在没有有颠簸之苦。”
福伯心里欢喜,脸上却还是淡淡的微笑,低头谢恩道:“谢夫人的……”
“不要谢了福伯。”一个声音从厅外传进来,生生将福伯的后半句话噎了回去,不用看都知道是谁。
“恐怕这趟还得再劳驾您跑一趟了。”
张氏和福伯一起向门口望去,只见刘戎慢悠悠地跨了进来,身后的福禄还招呼了三五个人将两个大箱子小心翼翼地搬了进来。
刘戎轻轻地将两个箱子都打开,阳光斜斜地射过来,整整两大箱子的玻璃饰品静静地躺在那里,散发着昂贵的清辉。
经过艰难的讨价还价,张氏代表刘府彻底垄断了刘府二少爷拥有自主产权的水晶饰品的销售权,无论亏盈,每月给付刘戎白银一千五百两。
但鉴于刘戎已经有了稳定的大额收入,刘府同时表示须停了他每月二十两银子的例份,并且护卫队的所有开销也都不再由府里承担。
至于刘戎爱承担不承担,不承担趁早解散,这是张氏原话。
狠狠敲了一下自己老娘的竹竿,刘戎早就做好了对张氏的讽刺挖苦唾面自干的心理准备。
不过每月有了这一千五百两银子,很多事情便可以放手去做了。
护卫队目前只有一百人,刘戎暂时也没打算扩编,饷银不过每月一百两而已,剩余的钱用来屯田、开渠、打造器械,虽不能大手大脚,但仅就目前来说还是宽裕的,况且他还打算时不时地去抢劫一把各寨的劫匪呢。
之前,陈允豹在别处翘来的铁匠已经到了庄里,之前以为是二十位,到了才知道是二十户,拖家带口足足有百来人。
好在现在庄里已经被刘戎发动起来大搞基建,大家齐伙上阵没用三五天就将这二十户人家的茅草屋建了起来。
崭新的茅屋干净亮堂,屋里有刘戎专门让庄里的木匠统一给他们打造好的简单家具,院子也大,一家挨着一家都用篱笆扎起来,甚至还专门为了这二十户人家打了一口贴砖的水井。
这些铁匠原本连军户都不如,是最下等的贱籍,活得连流民乞丐都比不上,毕竟乞丐虽然也吃不饱肚子,但好歹不需要干活,但他们这些匠户却是常常要饿着肚子敲敲打打。
在外面,上官们不把他们当人看,克扣材料、口粮不说,还要催促逼迫工期,动辄鞭打。
在家看到妻儿老小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跟着自己受罪,又觉得自己愧为人夫人父,自己也不把自己当人看了,渐渐地便是逆来顺受,如行尸走肉一般。
但刘戎却给他们盖了宽敞的新房,不用一家老小再挤大通铺,给他们口粮,甚至还给了每户五两的安家银子。
这些原本乞丐一般的匠户,被一个个的安置妥当,他们先是懵懵的随人牵着说这是你的,这是你的,仿佛是在做梦一样,待反应过来便是一起给刘戎磕头,好像重新托生了那样激动。
这些铁匠当中原本也有一个领头的叫李本川,五十岁的老头,他跪在刘戎的脚下,头都杵到了泥里,怎么抚也抚不起来。
他涕泪横流地跟刘戎说,大伙儿生到了匠户家,便一生都是贱籍,永无出头之日。
他曾经也想靠着一身子的力气和手艺,拼命干活将性命卖给上官,来为一家老少挣一份温饱,但却从未有一个上官将他当人看过。
匠户是贱籍,本身就没有田地,给上面干活的工钱几乎没有,口粮还常常是一扣再扣,这些年他这个浑身手艺的人先是饿死了自己七个孩子中的四个,又饿死了年老体衰的双亲。
他说老汉我已经五十多了,再过几年就该轮到我自己了,可是我的孩子还没有全部长大啊。
说完他嚎嚎大哭,引得周遭那些过来看热闹的庄户人家也禁不住潸然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