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逃亡辽东
义州的房产和田产多年来就一直是由张氏的一位心腹管事在打理,每年都会往刘府送来不少进项。
但这些事情府里极少有人知道。
“娘,我们在义州为啥还有产业呀?”
张氏瞥了刘戎一眼,面上一阵得意,道:“要说这些产业呀,老娘当年可是费了不少力气呢。”
“当年你的死鬼老爹带兵征战朝鲜国,整天枪林弹雨中摸打滚爬,我和你爹新婚燕尔,却是四年才见了两回,害得老娘也是整日整日地提心吊胆。后来他凯旋回朝了,竟然从朝鲜国带来了一个狐媚子,就近藏在义州的一座大院子里。”
“啊?”刘瑶一阵不平,“爹真是王八蛋!”刘戎轻弹了她脑袋瓜子一下,没大没小,爹是王八蛋,你是啥?蛋黄吗?
张氏倒是不在意,讲故事反倒是更有了兴致:“那时候,你二哥还在襁褓之中啊,我一听说,招呼也不打,抱着你二哥和吴妈福伯他们驾着马车就奔那儿去了,整整十天十夜才赶到那里,按照你舅舅事先给我的地址一摸进门,一对狗男女正在那里调情呢!”
刘戎脑门上黑线倾泻而下,竟然是舅舅干的好事,真是亲兄妹……
“老娘二话不说就抱着你二哥往水井跟儿去,倒提着腿儿就要往下丢。”
“啊?”刘戎兄妹俩俱是大吃一惊,“娘,你有没有搞错?丢我干嘛啊?”刘戎一阵委屈。
“我吓唬他呢。”张氏倒是不以为意地笑笑,回忆起那些青葱岁月,倒还真的是令人怀念啊,如果要能让那死鬼再活过来,他就是再养八房小妾我也甘心啊。
后来听说自己的娘亲大获全胜,不光将爹爹抢回了家,还赶走了那个女人,收回了房契、地契,刘瑶就是一阵大快人心的感觉。
不过她后来似乎又觉得不够解恨,说:“娘你干嘛赶那妖精走?你该把她卖到青楼里才对!”
刘戎彻底无语了,这小丫头,不是善类啊!
“对了,娘。”刘戎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李清害得我们家这么惨,我们即使逃命,也不能放过他!否则早晚还是个祸害!”
张氏神情淡淡道:“这个你不用操心,他此番又得罪了皇太孙,浣衣局想必也呆不成了,定然会再被贬去凤阳看守皇陵。”
“就这?”
张氏轻轻一笑:“我已经传信告诉刘安,李清在前往凤阳的途中会遭遇白莲教妖人,那伙妖人不光劫掠财物,杀了仆从,还将李清碎尸万段,扔在野地里喂了狗。”
刘戎目瞪口呆。
看来这娘俩都不是善类啊!
“其实我去辽东还有一个念想。”张氏道:“你大哥没在辽东,但没人看到过他的尸体。”
刘戎默然不语,这个时代的战争,死不见尸实在太普遍,娘的执念太深了。
一个月后,一行几人一路颠簸,终于赶到了义州一个叫作赵家屯的地方。
又过了一个月,刘戎见张氏每天虽然都在清点产业,却丝毫没有要变卖逃跑的迹象。
刘戎再三追问,张氏只是笑而不语,反倒是让刘戎安心在这呆着,暂时不必逃亡。
刘戎百思不得其解,只能照办。
此时的辽东,经过萨尔浒之战,明廷虽是损兵折将,精锐为之一空,又迭失开原、铁岭重镇,但好在朝廷随即又任用了熊廷弼为辽东经略。
熊廷弼秉持以守为战的方略,虽说没有恢复什么故土,但好在也是将辽东其余几个大镇守的密不透风。
原本风雨飘摇的辽东大地也逐渐稳定下来了。
此时河东也不过是失了开原、铁岭,但辽阳、沈阳还在朝廷手中。
熊经略七拼八凑又攒了十余万兵马,奴酋虽然来势汹汹,可以现在辽东百姓却顶多将他视为麻烦,却从来不担心有一天,这个山旮旯里的强盗团伙会有占据全辽甚至入主中原的一天。
刘綎置办的产业在义州城外一个叫作赵家屯的地方,距离辽东前线还有一段距离。
这是一个小村子,村里二三十户人家,单单一处大宅子,就是刘綎当年金屋藏娇的地方。
这些年辽东时常大旱,很多农民辛苦一年,到头来还是入不敷出,索性就渐渐都变卖了田地,做了富家的佃户了。
现如今,这村里的所有人家都是刘家的佃户,刘戎依旧是个刘府二少爷。
村子里穷的不像话,半大的孩子在秋风里还光着屁股乱跑,大人们身上的衣服也满是补丁,刘戎瞧着满庄衣衫褴褛,却游手好闲的庄户们,眉头紧锁。
因为连年大旱,庄户们几乎全部都是寅吃卯粮,每年都是向朝廷借点,再向主家借点儿。
每天标准两餐,一月里三十天倒有十来天全是喝点稀粥。即使这样,田地卖完了,倒还欠着主家和朝廷一屁股的债。
堂堂农户,日子过得竟然比军户还没有盼头。人家军户虽说所有的产出都是将门的,但是好歹没有这一屁股的债呀。
心里面想着去义州或广宁城做点零工,可两城虽说繁华,用人却毕竟有限,要是没有个熟人介绍,哪里又轮得到他们?
现如今农业生产技术还十分的低下,佃户们各家承租的土地虽说不少,但还都是粗放式耕作,每年就那几次农时,忙完之后也是闲得无聊至极。
见到这般景象,刘戎禁不住就是摇头叹息。
这帮辽东子弟尚且不知道,等到努尔哈赤劫掠到这片土地的时候,连年的大旱依旧没有结束。
但那会儿,每年青黄不接的时候,已经没有朝廷和乡绅去救济他们了。
因为朝廷的军队已被打败,龟缩到山海关一线。辽东的缙绅或是举家逃亡关内,或是被劫掠乃至屠戮一空。
那时的辽东人甚至连自生自灭的权利都没有,因为努尔哈赤为了节约口粮而下达了一项命令,凡是家中没有十斗米的汉人,要全部杀死!
刘戎本身是并不想将全家都带来辽东的,但无奈家中只有在此处尚有一处家业,张氏又执意前来,由不得刘戎做主。
但是一想到在不久的将来这里炼狱一般的景象,刘戎心中就左右为难。
一方面他想着能在这辽东乱世创出一番天地,另一方面又担心家人会因此遭难。
苦劝过张氏和妹妹刘瑶到关内安置,将这里的家业交给自己打点,可望着二人鄙视的眼神中满满的不信任,终究还是仰天长叹一声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