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道侣
李大龙冲着了了连磕十几个头，又去冲着李爷说：“族长大爷！你别怪我们非要逼着了了死。我也是看着她长大的，要让她去死我心里也难受。”
李大龙眼眶红润起来，哽咽继续说：“但是我和二牛他们一起去问过九门观的道长，那道长说了了就是天煞孤星的命格，没出生就能克死她的亲娘，咱们村子没有能够镇的住这命格的人！只有把她烧死才能不连累村子里其他人！”
李大爷还是立在那里死死护住了了不松手。
“我原来想着，要是六爷不出事也就罢了，我也不是非要了了死不可。但六爷最终还是死了，六爷武功那么高，连一年都没挺住就死了。这个丫头克死人的能力始终在增长！现在要是不杀她，以后可能就杀不了她了！村子里的人就要死绝啊！族长大爷！你得为族人们负责任！”李大龙言辞恳切无比。
李大爷心中犹豫了，护住了了的手臂微不可察的松懈了几分的力道。
女孩在他的怀中敏锐的察觉到这一点，她主动开口说：“爷爷，放开我吧。”
女孩的声音如同一泓清泉在山石间汩汩流淌，声音虽然细微，但却轻易穿透了嘈杂的人群，传入了玄行道耳中。
玄行道在床上猛然翻身坐起，心底一阵悸动，暗叫一声：坏了。
女孩的声音不断传来，不大但却能被玄行道听的一清二楚。
“大龙哥他们说的对，可能我就是一个灾星，我活着就会不断克死身边的人吧。”女孩说着皱起了好看的眉头，显然她的内心并不像她的话语那样平静。
她继续说：“可能我就不应该出生。如果我活着注定伤害他人，而我的死能够终结这一切，既然大家都希望我去死，那么我愿意去死。”
不，不是这样的。玄行道默默否认听到的这句话。
他起身下床，心里想着，生命生来平等，没有谁一定要为别人牺牲。
这穿过人群、街道和墙壁传入耳中的声音清、雅、灵、柔、脆，就好像风吹轻铃，又像是银瓶乍破，更如同万载雪山上寒莲花苞初绽放，早晨的一抹暖阳光洒在花瓣上。
玄行道还不曾见过这个声音的主人，就已经被打动了。他知道自己应该救救这个可怜的小丫头，于是推门而出，往村口走去。
听到了了充满死志的话语，李爷不可置信的低头看她，此时了了也抬头去看这个一直保护自己的老人。
两双眼眸对视在一起，了了看到了李爷眼中的犹疑，李爷看到了了了眼中的恐惧和决然。女孩大大的眼睛里蓄着水雾，李爷突然感到一阵无力，身体晃了晃向着一边倒去。
李二牛在旁边扶住了晕倒的李爷，李大龙则大喜过望，一把拉住了了的胳膊，兴奋说：“了了，这是你自己说的，甘心去死啊！”
“嗯。”
“好，大龙哥送你一程，你走以后也别有怨气，再找个好人家投胎吧！”李大龙边说边拉着了了穿过了人群，他们在人群之后早已经搭建好了泥坛，坛中央树立着一根木桩。
三五个青壮男子围过来将了了绑上了那个木桩，周围聚拢的人群不论男女老少都围在泥坛边放下了一捆捆柴火，撒上狗血，淋上黑油。
李大龙最后蹲在了了身前，把捆着她的绳子又打了一个死结，这才伸手拍了拍了了的脑袋，说：“了了啊，你别怪哥心狠。九门观的道长说了，你这样的活死人阴气太重，只能用火烧的办法来对付。反正怎么死都是死，其实也没啥差别，你说对不对。”
了了没有挣扎，也没有说话。
李大龙自感说的话没趣，也就不在多言，绕着木桩走过一圈，确定了了没有挣脱的可能，又跪下冲着她磕了个头：“谢谢你，你一路走好。”
然后起身退出了这准备好的火葬场。他从围绕的人群里接过一杆火把，丢在了柴火堆上。淋了油的柴堆顷刻间燃起熊熊烈焰，火焰隔绝了内外，扭曲了空气。
了了被绑在燃烧的火圈中心，火焰升腾，一股股热浪涌来，她雪白的发丝正在卷曲。她隔着摇曳的火焰看外面的人群，那些人有的站着，有的给她跪下了，身形或高或低，此时却都扭曲的像是魔鬼。
他们说的话也像是魔鬼——轻松的、如释重负的笑声不时在人群里响起，又很快止住——了了突然感觉很冷，冻彻心扉的寒，她只剩下了一个想法，原来火焰也可以这么凉！
她提前闭上了眼——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
直到一个温润的陌生声音传来。
“喂！你就打算这样去死吗？这样的死亡丑死了！”
谁啊？了了有些好奇，但她已经懒得睁眼了。
那个声音接着传过来：
“你很年轻，不应该在这里停止生命的旅途。这世界很大很美，你应该去看更广阔的天地。”
声音好像离她更近了。了了忽然有些生气，怎么在这个时候还有人打搅她，她一辈子活在别人异样的眼光和背后的指点下，难道连死前最后的短暂时光也不得清静吗？
她愤怒的睁开眼睛，想看看是谁这样讨厌。
她于是看到一个人穿过了熊熊烈焰，身形从虚幻变得真实，立在了她的面前。火光从他的身后照过来，他的影子落在她的身上，了了忽然就不生气了。
他面容稚嫩，身段颀长，形貌昳丽。了了猜测这人应该还是男孩的年岁。她感到有些担忧，这个男孩从没在村中出现过，怎么闯到了这里。她急促说：“你是谁啊？赶快出去，你会被烧死的！”
男孩反问：“你为什么不出去，难道你不会被烧死吗？”
了了心中一阵气急，一时说不出话来。
男孩接着说：“被烧死是很不好的一种死法，不仅仅疼，而且死后丑死了。”
了了想这人说话真有趣，要死了还在乎丑不丑的。她说：“你是来陪我死的吗？”
玄行道注视着这个女孩——他刚刚就已经到了附近但是没有出手，想看看这个女孩自己会不会反抗，结果她毫不反抗，好像完全失去了活着的意义——那他就来给她一个活着的理由。
他蹲下来给女孩解身上的绳子，一边解一边说：“我来不是要陪你死的，我来是要你陪我活着！”
“欸？可是没有人希望我活着啊。”
“我希望你活着。”
玄行道撕碎绳索，拉着了了站起来，注视着她的眼睛，严肃的说：“人固有一死，但我不希望你的生命在此终结！哪怕为了我，请你活着。”
了了感觉自己的心脏狠狠地抽动了一下。那些收养她的人一个个老去之后，她以为这个世界上不再有人会这样强烈而单纯的关爱她。她几乎立刻湿润了眼角。
玄行道把了了拥入怀中，低头在她耳边说：“人可以死去，但一定要被人记住，不仅要被人记住，还要让他们希望你回来！”
他一手搂着她，一手指向火场外环绕的人群，语气冷硬说：“你看他们，如果你现在死去，他们不会希望你回来，他们只会害怕你回来！不要为害怕你的人去死，要为关爱你的人而活！”
“如果你感到此后的人生已无意义，那可以将我视作你生命里唯一的光！”玄行道两手捧住了了的脸，直视着她的眼眸，一字一顿：“此后，我就是你生命的意义。”
泪水不可遏制的从眼眶滑落，模糊了眼前男孩的面孔，又被他温柔的拭去。了了死命的点点头，声音从心底发出：“嗯！”
玄行道脸上挂起柔和的笑意，他说：“做我的……”
玄行道顿住了，他原本想说做我的妹妹吧，可话到嘴边又感觉矫情，他毕竟不是三样儿的人，认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义妹？呵！虚伪！
他干脆直白的说：“做我的道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