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局限性:约翰生作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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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步者 1750年8月7日 第41期 
人类不幸的原因

回想起每天时不应感到太惭愧,

希望不要忘记痛苦的时刻;

他们超出这个狭窄范围的限制,

幸福地又开始了从前的生活。

——马提亚尔

在生活中,人们思想充实的时光不多,经常需要求得眼前欢乐或有事可做,因此,有必要回想过去或思考未来,以此来弥补自己不满意的时刻,用回忆从前的日子或预测将来可能发生的事件,打发自己当下空虚无聊的时光。

我没有其他办法,只能考虑,很有必要在各方面寻找可以让人们注意力集中的事情,以此作为人类的灵魂具有超凡天赋的证据。我们没理由确信,在保护自己或自己同类物种的要求中,其他动物会比人类具有更高的才智或更强的能力。动物似乎总是一直忙忙碌碌,或者完全轻松到无事可做,几乎没有智力方面的痛苦或快乐。它们在好奇或怪异面前,没有丰富的理解力,只能让大脑恰当地适应自己的身体;除了强加于它们的肉体痛苦或愉悦外,几乎全无思想。

记忆力是人类灵魂中最优秀的一部分,对人类其他能力有深刻的影响,可在动物世界里只有一小部分的动物才有这种能力。我们看不到母兽失去它的幼崽时的痛苦,这与它关心幼崽的心情,抚养的辛劳或保护它们的热情成正比。动物对待自己眼前后代的情感,显然不比人类的父母少,可是,当它们的幼崽被拿走后,动物很快就把它们忘了。过一会儿这些幼崽又被带回到身边时,它们可以完全弃置不顾。

动物一旦失去直接接触的能力,便几乎没有记忆力,也没有比较现在与过去的能力,不能从经验中调整它们的结果。从它们的这方面可以推断,它们的智力只表现在自身完美中。那些去年春天孵出来的麻雀,会确保自己在季节到来时造出第一个鸟巢―用同样的材料和同样的技艺,并且年复一年重复如此;母鸡以它所有的谨慎为第一次孵小鸡找好掩蔽的地方。

喜欢把简单事情复杂化的人,一直都想知道理性为何不同于本能。普赖尔不太恰当地迫使所罗门宣称,把两者加以区别是“愚者的无知,学者的骄傲”。用人们不能完全理解的术语,是不可能对一个问题进行确切回答的。由于人们不知道理性或本能是由什么构成的,因此,不能确切地知道它们如何不同。可是,若思考如何建造一条船和一个鸟巢,确实不用花很长时间就能发现。本能的观念一旦形成,就会通过物种传承的方式继续下去,不再有变更或改进;而理性是实验与实验比较的结果,靠积累观察,能从很小的进步发展到很大,展现不同时代和各种职业的集体智慧。

记忆为理性服务。它是在思想做出判断之前再现形象的能力;它能把过去的判断珍藏起来,以此作为未来行动的规则或者随之而来结果的根据。

正是由于具有记忆的能力,人类才应归在有道德者的行列。如果人们只是根据某种直接本能的反应做出行动,没有内心选择动机的指导,就会被无法抵制的命运所驱使。面对两件同时发生的事,由于不能进行比较,人们在大多数情况下没有能力或足够的理性去选择一件事而放弃另一件事。

人类拥有记忆力,不仅增加我们的知识和促进我们在理性探索中的进步,而且带给我们其他智力上的愉快。确实,几乎所有我们能去欣赏的事物都是与“过去”或“未来”有关的,而“现在”在不停地运动着,只要一出现,就离开了我们。在它还没有很好地得到接受时,它就已不再是当下了。“当下”只是由于它留下了影响,它的存在才为人所知。因此,人们大多数的观念来源于我们的过去或未来,人们的幸福或悲哀受到自己对目前生活的理解或对未来前景的展望的影响。

至于“未来”,当事件与我们相距遥远时,我们不能把它与现在的看法全部联系在一起。人们通常有足够的能力把想象变成愉快的场面,许诺自己富有、荣耀和快乐,不受掺杂的烦恼和忧虑的干扰。因为这些烦恼和忧虑会使所有人的幸福受到影响。如果一方面发生了让人害怕的事,使人受到危险和失望的警告,那么人们还可以在另一方面祈求希望,用奖励、脱险和胜利来安慰自己;因此,我们通常采取减轻未来罪恶的方法。正是因为这种做法,即使我们受到任何有预兆的危险事情的攻击,也能得到宁静的抚慰。

我认为,比起对“过去”的回顾,人们更多在思考方面以未来的计划自娱,因为未来具有顺从和柔软的特性,很容易被强烈的幻想铸成各种样式,而记忆中再现的形象是固定的、难以驾驭的。那些回忆过去的主题已经存在,在人们思想中留下它们的印记,以便帮助人们抵制所有抹杀或改变它们的企图。

因此,满足感若是由记忆引起的,那它很少会有偏颇,会更加实在。它确实是我们可以称为自己得到的唯一快乐。如德莱顿所说,我们一旦处在“神圣的过去的宝地”,脱离了事故或暴力的危险后,就不会因为自己的虚弱或其他人的狠毒而使自己失落。

美好或污浊,阴雨或晴天,

不管命运如何,欢乐是属于我的。

天堂本身也没有掌控过去的能力,

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有自己的时光。

——贺拉斯

比较而言,更大的幸福莫过于以既不惭愧也不悲哀的兴奋心情,回顾自己有用和善良的一生,寻找自己进步的足迹。如果一个人每天都无事可做或无痛苦可言地度过,那么这样度过的生命就像从来没有生活过一样;只有意识到自己在节俭地使用造物主给予的伟大宝藏方面做得太差,生命才有意义。生命由犯错保留下的记忆,或由各种邪恶贯穿于几个阶段的生活构成,它确实很容易被回想起来,而这些仅是厌恶和懊悔的回忆。

我们能否利用当下,最重要的考虑应是目前所产生的效果和它对我们的影响。不管是否能充分地利用当下,都要等时间过去后才能做出判断;尽管当下是无法想象的短暂,然而它导致的效果却是永久的。时间,哪怕是最少的时间,也会有延伸的结果―或者使我们伤害,或者使我们进步。在我们带着痛苦或喜悦经历整个人生的过程中,它给了我们理由永远记住它。

在整个生命过程中,我们在年老阶段的记忆力,似乎比其他思想的能力更占据主导地位。古代作家曾经说过,老人一般来说是叙述者,愿意讲述过去的经历,回忆他们年轻时认识的朋友。当我们接近坟墓时,这尤其真实。

生命的限度让你无法关心其他,

并将你的愿望超越你的岁月。

——贺拉斯

此时,不再有任何因我们的喜爱而发生大变化的可能。为满足我们的需要,世界必将发生的变化总是来得太迟。那些感到没有希望而正处于痛苦和烦恼中的人,有必要转变思想,试图回顾过去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因此,人们应该关心那些希望最后时刻能安详度过的人,应该放弃快乐理想这类“宝藏”,正如同要支付那些时间的“费用”,完全依赖于已经得到的“资金”。

啊,年轻人,寻找你思想的抛锚地

忍受成熟的痛苦,找到你未来的祝福。

——佩尔西乌斯

年轻时,不管多么不幸,我们都会用美好未来的希望安慰自己;不管多么邪恶,我们都会流露出决心悔改的意识。只是当最后的时间已到,生命不能再有更多的许诺,幸福只能从回忆中得到,这时,美德将是我们能愉快地回忆起来的一切。

马提亚尔(Martialis),罗马帝国时期的诗人。

所罗门(Solomon),古以色列联合王国的君主。

佩尔西乌斯(Persius),古罗马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