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醉胭脂
李清舒只觉得萧娘离府的举动有些奇怪,不打招呼便直接离府,她想了想一想转身又接着询问:“那姑娘可觉得在那日魏姑娘有什么奇怪的举动?”
花荣点点头,她掐指算算时间,才仰头接着说道:“当日的确是偶然遇见过魏姑娘,只是当时她才从后花园出来,行色匆匆,连说话都掐着戏腔,但素日里她也常在后院子里面和小公子唱戏,我便也没生疑,只当她是被难住了,心情不佳。”
“还记得时辰吗?”李清舒询问道。
花荣仔细一想,双手放在腹部,眉眼温柔,摇了摇头接着说道:“奴婢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李清舒见状,拱手做了一揖,看着她身后双加饱满,神情哀伤的女人,不由得安慰道:“逝者已去,活着的人也当好好活着。二夫人,你现下还有身子,还望好好保重身体。”
说完,她便退出房间去。
王石还在外面等着她,见她出来后便询问道:“可是问出些什么了?”
李清舒点点头说道:“先去见宋大人。”
***
上官祁将上官府交到锦衣使手上后,便进宫去了。
仁寿宫向来是历代太后居住的场所,今朝太后在先帝去世后便行代掌监国之权,在圣上还未彻底行成年礼之前,她都是还是掌握大权的太后。
在上官祁进门先瞧见了内阁首辅张孚敬,他被太后封为座上宾,端坐在上位见到他的到来也不惊讶,只是淡淡的开口说道:“上官大人。”
他的眼睛微微下垂,身体坐的板直,眼眸有些浑浊,看上去他与普普通通的老人并无差别,只是他却是掌管丰朝三朝言官的首辅大人,现在朝堂内几乎都是他的门生,连宋景昭那样是被圣上培养出来的人才,都能因为眼前这个老人,而被驱逐在外几年才回京。
上官祁没有多想,朝着张孚敬的方向行了一大礼,问候道:“张大人。”
他只是点点头,将茶碗盖子盖在茶杯上,遮住了寥寥升起的白色烟雾,平静的开口说道:“大人受累了,孩子们总是喜欢做一些自以为正确的事情,到头来还不是由我们这些老人帮他们善后。”
上官祁只应和他点点头说道:“那是自然的。”
此时,太后才慢慢睁开双眼说道:“此事,你受委屈了。”
上官祁只是点点头,静静听着太后发话,虽说当年太后是从上官府送出去的人,可当年谁又能知道那个不起眼,瘦弱的小姑娘能一路走到太后的位置,而上官家当年只是将她送进去便没再管她了,没想到后来她竟然和张孚敬联手,以至于现在他想在太后面前说上话,都有些为难。
“怀瑰和仪的婚事会按时举行,只是婚事结束后,你答应的东西也要适时的叫出来。”太后撑着头,神情慵懒,她身后站在一个貌美的太监,手指修长的帮她按摩头部。
这些年,上官祁和太后相处下来,也知道太后是个极爱美的人,也极喜欢艳丽的色彩,原本沉闷黯淡的仁寿宫在她来了之后变得花团锦簇,五彩缤纷。
怀瑰公主也是继承她这性子,恨不得将所有春色踩在脚下。
太后慢慢接着道:“我迟早有一天会回到这仁寿宫做个有名无权的太后,圣上也会临朝称制,我瞧着圣上是个野心大的人,到时候你们做过什么,也只能自己个受着。”
上官祁让上官仪和公主成婚便是为了保全上官家,就怕圣上自己参政后,会重新清算他们这些老臣,毕竟当年之事,他们不敢忘记,圣上便更不会忘记。
更何况圣上身边还有一位好伴友,宋景昭。
太后似笑非笑接着道:“更何况圣上现下宠信阉党,身边又有宋景昭和锦衣卫,你们,哼哼!”
张孚敬端着茶杯,一搭没一搭的划拉茶碗盖子,因为上了年纪,脸是红而展开,头发稍许花白,人坐在哪儿,脊背笔直,好似一座小山,庄严、硬朗、高傲。
他抬头望了一眼,微微抬手,在他身后的宫女便熟练的换了一盏茶。
上官祁见他的举动便知道不好,连忙表述自己的决心说道:“公主下嫁,上官府是蓬荜生辉,自然不会因为任何不相干的事情影响的。”
张孚敬冷冷道:“你知道就好。宋景昭身旁不是来了个新仵作吗?且看着吧!”
上官祁闻言一惊,还未开口说出李清舒的身份,后面所来之人便打断他们之间的谈话,见到来人众人纷纷站起身子,朝着来人方向跪下恭敬说道:“圣上万安。”
唯独张孚敬是在小皇帝走进正殿之中才缓缓起身,正欲行礼却被小皇帝眼疾手快的拦下来了,小皇帝萧耀是丰朝的第三任皇帝,正值舞象之年,原本太后请张孚敬是为了商量给小皇帝定亲之事,只是没想到上官祁会来。
萧耀弯着嘴唇,双手扶着张孚敬手臂,亲自将他扶到原位,声音亲和的说道:“老师腿脚不便,朕不知道说过多少次让您不用行礼了,您就是不听。”
张孚敬道:“向天子行礼,是为人臣子的本分。”
他一边说,一边慢慢坐下去了。
萧耀脸上挂着笑,转身便走到太后身边坐下,虽说他年纪小,可太后现下都开始摸不准眼前这孩子的脾气,也只能试探性询问:“今日也是帮你选妻子,你可有中意的人?”
萧耀不着痕迹的瞥了下面跪着的上官祁道:“上官尚书倒是跑母后这里跑的很勤嘛!”
上官祁心中咯噔一声,莫不是圣上误会了他了?以为他想要往宫中送人?
他连忙解释道:“今日臣只是为了府中案子而来,只是没想到凑巧遇见张大人在此处。”
萧耀没接话只是淡淡的来了一声:“嗯。”他故意拉长尾音,让人不知道这个简单一次的意味,很是折磨人。
“后宫之事但凭母后做主吧!只是朕的妻子,朕想自己选。”
太后与张孚敬听了这一番话,互相对视一眼,太后便示意张孚敬先开口,谁都知道皇上的妻子便是丰朝未来的皇后;皇后一位关乎天下,至为重要,更何况选皇后需得层层选拔,不能由得他胡闹。
“陛下,心中可是有人选了?”张孚敬推开放在手边的茶盏,目光沉沉的等着他回答。
萧耀摇摇头,无人注意到从他坐到高位时,即便是收敛一切情绪,可收敛在宽大袖袍的双手也足够暴露出他的情绪。
忽然,他开口说道:“老师可知,那凝香丸之乱恐怕又要席卷重来了。”
提及凝香丸,张孚敬和上官祁皆是脸色一变,这凝香丸一乱在开国以来是最不愿提及的伤痛了,只是这案子发生时间很久,当时的圣上还是个孩童都未继承皇位。
但这案子当年是张孚敬和上官祁等人一手督办,两人都知道人一旦沾上这凝香丸,就变成了那邪教组织反叛丰朝的傀儡,当年在陇西等地生出了几桩大案,甚至有个庄园的十七具无头尸案到现在都是悬而未决,也不知道那家主人是否还有后人在世。
这些事情在当时竟然被有心人说成先帝身旁有不祥之人,打着清君侧的名义,带着人便开始作乱。
“可是查到什么了?”张孚敬眯着眼睛问道,听到凝香丸之后他便像是换个人,神情严肃,“凝香丸之乱绝迹不能再次卷土重来,圣上可是派宋景昭去办的此事?”
萧耀点头说道:“此事,是朕派他离京去查出来的蛛丝马迹,现下这群人竟然已经渗透到京都来了。”说罢,他身后的掌印太监谢吉拿出一叠信纸双手奉到张孚敬,这里面便是宋景昭一点点查出来的东西。
张孚敬越看越心惊,看完后连忙站起身弯腰拱手作揖朝萧耀告罪:“是老臣之过失,竟然没有注意到此等蛀虫危害朝廷。”
萧耀笑着起身,走到张孚敬身旁轻轻拍了拍他手背,说道:“这不是老师的过错,只是下面的人不受控制而已。”
在一旁的上官祁早就听出皇帝的意思了,其实凝香丸之乱能不能在发展起来两说,毕竟已经是两朝,而且当年也是因为战乱刚平,几任王爷都是有野心的人,自然多有人在此中搅弄风云,而现下多地地方王爷削爵位的削爵位,流放的流放,兵权且都握在圣上的手中,他又发展出自己的耳目,恐怕拿这件事拿出来说桥,只是想敲打敲打他们这些老臣。
不要管他太多了,宋景昭现下所做之事,是他授意做的;当年看似是皇权和内阁争斗,内阁言官们赢了,代表皇权的宋景昭输了,落寞离开京城;可是圣上现下已经挑明了,宋景昭离开只是为了收集证据。
那么他在收集的仅仅只和凝香丸相关吗?
恐怕,很多地方官员的那些见不得光的罪证也被收集起来了,圣上这是拿这些证据威胁张孚敬,让他的内阁在朝堂上闭嘴。
真是神仙打架,殃及池鱼。
上官祁还在神游,却不知萧耀叫了他两次,最后还是掌印太监谢吉走到他身旁拍拍他肩旁,“上官大人,圣上在叫您呢!”
上官祁反应过来后,立马请罪:“圣上,臣该死。”
萧耀不知道生出什么兴趣,打趣问道:“那上官大人认为朕的皇后应当选哪家女子?”
上官祁愣了愣,立马搜肠刮肚从自己当朝为官到现在所有细枝末节的罪过,请求皇帝的原谅。
听了小半个时辰,萧耀听得捧腹大笑,眼角都快笑出眼泪说道:“朕的尚书大人啊!”他摇摇头,起身走了出去。
出去好大一截,他神情具敛,双手背负在身后,目光放在城墙远处幽幽问道:“谢吉,朕这样做,那些言官是不是会少说阿哥一点?”
谢吉笑着安慰道:“您敲打的如此明显,那是自然了。”
萧耀也很头疼,虽说宋景昭从小便是他的伴读,可是进入朝廷后,便是处处受到禁锢;他虽是皇帝,却是天下人的皇帝,这个天下需要言官来治理,他虽能杀一人,却不能杀百人。
言官的顽固,是他还在做太子之时便已经知晓了,而且阿哥曾经告诉过他,任何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的人都不能滥用自己手中的权利,眼见他被人陷害,即使他是皇帝,但是得忍。
***
宋景昭接到从宫中来的消息,脸上的表情便没有好过,整个人阴沉沉的一言不发。
从二夫人那处回来的李清舒刚进来,便瞧出宋景昭的异常,询问道:“宋大人,是案子进展有何异常吗?”
宋景昭只是摇头道:“不是因为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