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势均力敌的爱情,无须过多言语
——钱锺书
很多人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是一座处处桎梏的围城,但这个著书《围城》的人此时却义无反顾地选择冲进去。他相信,幸福的婚姻是需要携手并进的,他无怨无悔。
“曹元朗穿了黑呢礼服,忙得满头是汗,我看他戴的白硬领圈,给汗浸得又黄又软。我只怕他整个胖身体全化在汗里,像洋蜡烛化成一摊油。”这是《围城》里对新郎的描述。1935年7月13日,杨绛和钱锺书在一年中最热的日子里经历了一场难忘的婚礼。诚如后来杨绛自己说的:“……那位新郎,不是别人,正是锺书自己。因为我们结婚的黄道吉日是一年里最热的日子。我们的结婚照上,新人、伴娘、提花篮的女孩子、提纱的男孩子,一个个都像刚被警察拿获的扒手。”
婚后不久,钱锺书考取了庚子赔款的英国学生,而此时的杨绛还没有完成学业,但她义无反顾地跟随钱锺书前往牛津大学,以自费留学生的身份照顾钱锺书的饮食起居。从这次旅途开始,他们两人开始了长达六十三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生活。
1935年,游轮自上海港南下,一路颠簸,海上风浪大,他们二人苦不堪言,好不容易转船到了香港,终于能下船休息一会儿了,两人的口味差不多,用很少的钱买了几种小吃,吃得津津有味。这是他们两个人第一次离家远行,可是正因为两个人始终在一起,就不曾感到害怕。
钱锺书自小家庭条件优渥,从未经历过生活的困境,再加上他本人的自理能力不太强,此次的英国之行杨绛承担了很多事情。
刚到牛津的时候,他们都不太习惯,并没觉得这里的月亮比中国圆,反而每每看到月亮便思乡心切,特别是杨绛。这里的风景再好,也比不上家乡的一草一木,为了排解忧思,也唯有读书了,在牛津留学期间,读书成了他们最大的乐趣。志趣相投的两个人,能聊很久,他们最爱玩的是文字游戏,可这样的游戏不是人人都会玩的,杨绛在《我们仨》中回忆这段往事时说:“能和锺书对等玩的人不多,不相投的就会嫌锺书刻薄了。我们和不相投的人保持距离,又好像是骄傲了。”
他们的生活并不宽裕,杨绛每次都怕钱锺书吃不饱,因此便自己能省则省,留下的给他,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杨绛想租一套带厨房的房子,这样不仅可以让丈夫吃饱,而且还省钱,但钱锺书心疼杨绛,知道她从未下过厨,不会做饭,一直不同意。可杨绛执意如此,钱锺书拿她没办法,他们很顺利地租到一套很棒的小房子,杨绛便开始了围绕着柴米油盐转的主妇生活。
他们在刚入住新家的第一个早晨,因为晚上睡得比较晚,因此第二天醒来也晚了些,可谁承想杨绛在睁开眼睛时看到,面前竟放着丈夫做好的早餐。钱锺书的自理能力差是众所周知的,有时候他甚至还会被自己的鞋带绊倒,这回他竟然将在床上用餐的小桌子端到妻子眼前,桌上不仅放着煮好的鸡蛋,还有烤面包、黄油、果酱、蜂蜜……难以想象这份丰盛的早餐出自“拙手笨脚”的钱锺书之手,他甚至还用从朋友那里学来煮咖啡的技术,为她煮了热咖啡。后来杨绛说:“我从没吃过这么香的早饭!”
没人知道钱锺书是怎样做到的,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的?上帝在为你打开一扇门的时候,必定为你关闭另一扇窗,钱锺书乃文学大家,其学识和成就斐然,可反观他在生活中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他用筷子像个孩子,穿鞋子时也像个孩子……如今,他竟然能做出这样的早餐,杨绛在惊讶之余更多的是满心感动。自此之后,除了回大家庭的时候,凡是在他们自己的小家里,早餐都是由钱锺书来准备,而早餐必备一大壶红茶,也成了钱锺书一生戒不掉的习惯。
杨绛本不会做饭,但她好学,她将自己在厨房里挥舞锅铲称为冒险。有一次两人吃虾,杨绛动手的时候,虾跳了出来,吓得她扔下剪刀就跑出厨房,但又走了回去。钱锺书问:“怎么了?”杨绛说:“虾啊,我一剪,痛得抽抽了,以后咱们不吃了吧。”钱锺书安慰道:“虾不会这样痛,还是要吃的,以后可以我来剪。”他们在厨房里不断尝试,不断发现新吃法,他们边玩边做饭,玩得开心,吃得也很开心,这段日子是他们后来时常一起回忆的欢乐时光。
可是再开心,也是辛苦的,一个大家小姐,在家里十指不沾阳春水,如今却要样样亲力亲为,踏进满是油烟的厨房“洗手作羹汤”。一个人能为了另一个人去研究并不擅长的饭菜,在烟熏火燎的环境里甘之如饴,这不是低到尘埃里的卑微,而是源自爱情的魅力。看着妻子时常被烟呛红的双眼,钱锺书满是心疼,但奈何自己真的不擅长厨艺,也只能干着急,他曾作诗云:“忧卿烟火熏颜色,欲觅仙人辟谷方。”
无论在生活还是精神上,他们两人总是能够携手并进。他们一起作诗,一起谈论诗歌,甚至还会一起背诗,一起探讨考试中的问题。闲暇的时候两人一起旅游,一起去看不曾见过的风景,后来他们又一起前往巴黎求学,甚至还一起以共产党代表的身份参加了“世界青年大会”,两人琴瑟和鸣,形影不离。
薄伽丘说:“真正的爱能够鼓舞人,唤醒他内心沉睡着的力量和潜藏着的才能。”
杨绛全身心的照顾和温柔的陪伴,让钱锺书很舒心也很快乐。其实男人和女人之间的交往,不过是一个相互依靠和取暖的过程,要一起走完一辈子,必定需要相互理解来支撑。
从巴黎回到牛津的时候,杨绛怀孕了。相爱的人期待能有爱情的结晶,钱锺书和杨绛自然也不例外。当得知杨绛怀孕的时候,钱锺书很兴奋,他曾嘱咐杨绛说:“我不要儿子,我要女儿——只要一个,像你的。”可杨绛并不这样想,她想要个像钱锺书一样的女儿。深爱的人都期望会有一个像自己爱人的孩子,看着这个小情人慢慢长大,简直是再幸福不过的事情。
钱锺书对这个孩子非常重视,甚至是小心翼翼的。他很早就去医院订了单人产房,并且让院长给介绍了最好的大夫。后来杨绛生女儿的时候经历了九死一生,在她昏迷期间,钱锺书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可是医院不让他探视,终于在第四次前往医院的时候他见到了自己的妻女。他抱着襁褓中的婴孩说:“这是我的女儿,我喜欢的。”后来每到女儿生日,钱锺书总要说这是母难日。
在杨绛住院期间还发生了许多趣事,那时候钱锺书一个人在家,家里的东西没少被他破坏,每天来产房的钱锺书愁眉苦脸地告诉杨绛,自己做的坏事,比如打翻了墨水瓶,将房东的桌布染黑,或者把台灯砸坏了,再或者将门轴弄坏了,门关不上……他的这些问题在杨绛这里总是得到这样的答案:“不要紧,我能洗”,“不要紧,我会修”……听到这样的答复,钱锺书总是放心地回去,“不要紧”这句话给了钱锺书很大的心理安慰,对杨绛的话他深信不疑。等杨绛出院回到家里后,这些东西竟然真的都被她修好了。
出院后,钱锺书变着花样地给杨绛做各种营养品,以前从未下过厨的钱大少爷,心甘情愿地为自己心爱的人忙碌于油烟之地。杨绛起床一看,钱锺书早已在厨房忙碌多时了,平时笨手拙脚的男人,此时小心翼翼地将炖了多时的汤端到自己的面前,杨绛感到无比幸福,她后来笑道:“钱家的人若知道他们的‘大阿官’能这般伺候产妇,不知该多么惊奇。”
有了女儿的加入,他们的生活更加趣意横生,“我们仨”终于聚在一起了。好的婚姻可以让两个人在一起成长,让两个人变得更好,钱锺书和杨绛的婚姻便属于这种。他们的感情犹如树上的年轮,茶旁的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