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原来是个骗子
悲伤的低吟从黑暗的背景中响起，天色微亮。黑暗的湖面慢慢移动，几片荷叶、两三组睡莲，一个大片的荷叶在晨霭里浮现出来。随着天光渐亮，微风吹过，残存的荷花花瓣及花蕊肆意飘落于湖面，随水流上下浮动，聚散离合，高低错落，湖面充满了氤氲之气。
有一白色团块漂浮水面，如意大利绘画大师波提切利名作《维纳斯的诞生》中那只打开的巨型贝壳，时隐时现。随着湖水的轻缓流动，越漂越近，终于看清是一个穿白色婚纱的美丽新娘。
这新娘就是白芷。她的宽大的古典婚纱四散展开，如白色的大理石浮雕镶嵌在冰凉的湖面上。她两眼失神地望着天空，眼角挂着凝露般的泪珠。脑海中像电影画面一样不断闪现出与男友网聊的情境，嘴里还断断续续的哼唱着邓紫棋的《泡沫》。像极了十九世纪英国拉斐尔前派画家米莱斯的油画作品《奥菲利娅》。
“他原来是个骗子，彻头彻尾的骗子！”
“为什么要骗我！”
是啊，现在是网络发达，信息爆炸时代，交友软件和平台也丰富多彩，再加上网络管理法规不够健全，各种网络身份虚假难辨，五花八门的网络骗局也油然而生，骗钱的、骗色的、骗钱加骗色的层出不穷。每天跟你聊天的不定一是绝色美女，或许是抠脚大汉，猥琐大叔不讲武德乘机耍奸，明明有老婆还要网恋，半老徐娘与强人合污硬装神仙。小姑娘年纪轻，阅历尚浅，不知社会险恶，轻信巧言，天堂也有恶魔，一不小心就会陷入危险。
“我不配叫白芷，就是个白痴！”
“我怎么有脸活下去！”
……
天空逐渐从睡梦中苏醒。
东方河背着画架，在苏堤上寻找合适的画位。
他看好了西里湖朝向花港观鱼方向的湖山景色。
这里是西湖最美妙的十景之首苏堤春晓的打卡点，苏堤是北宋著名诗人苏东坡任杭州知府时指挥全城百姓疏浚西湖所建的一条贯通南北的湖中堤路，两旁遍插杨柳，有映波、锁澜、望山、压堤、东浦、跨虹六桥横卧，又称六桥烟柳。古人曾留下“柳烟花雾绕堤沙，六桥柳色带栖鸦”的诗句。不过，现在是初秋，而非春初，晨曦的光影还未完全亮起，远山如黛，中山弥蒙，早起的薄雾笼罩在葱茏的枝丫间，倒影婆娑，正如一幅意境幽远的风景油画。
东方河为积累西湖三十景创作素材，早几天就来这里实地探访过几次，被这里的景色所折服，准备学习法国印象派画家莫奈的画法，把这里一天中各个时间段的色彩变化都通过画笔描绘出来。此情此景此地正合此意。
他兴奋地支起木质油画箱，摆上白色的油画布。
他双臂伸直，用双手的母、食两指相互反方向拼出一个方框，构图取景。快速而熟练地拿起画笔，准备把这美景尽收画布。
通过手指取景器，通过移动变换构图，无意间发现湖面有白色漂浮物，眼睛像镜头般对焦放大，辨别出是一女孩。随扔掉画笔，飞至岸边，伸直双臂，一个鱼跃龙门，扎入水中，向女孩游去……
夏季早晨八点钟的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斜洒在窗棂，病房的白墙上留下斑驳的阴影。一只黄鹂在柳树的枝丫间跳来跳去，不时发出清脆的鸣叫，是在呼唤另一半的到来。
一位中年女护士在查房，她已经给白芷测了心跳、量了血压，收拾器材准备离开。东方河手提一袋水果走了进来。
东方河把水果放在床头柜上。
女护士用手示意东方河一同到到门外小声地说：
“帅哥，你是她男友吗？”
东方河隔着病房门上的小窗看了一眼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的白芷。
“不是，我是在苏堤那里画画儿的，看到有人落水，我把她救上岸。但印象中我们见过，好像是白芷。”
女护士错愕，愤然道：
“这么漂亮的姑娘怎么会是“白痴”呢？你好意思吗？”
“不是傻瓜的白痴，而是中药的白芷！她的名字叫白芷。”东方河慌忙解释。
女护士恍然大悟，抱歉地说：
“对不起，我没听准！好吧，既然你认识，这个女孩就由你签字照顾了！不过，我们已经与景区派出所沟通过了，有什么问题，你要与公安配合！”
“在抢救她的过程中，我已跟警察说清楚了。等她好一点，会通过她自己联系她父母。”
“很幸运，是她穿的那套婚纱救了她。大婚纱的浮力作用，再加上她仰面朝上，四肢展开平躺的缘故，没有下沉，一直漂浮在水面上，时间倒是挺长的，可能为情所困吧！多亏发现的及时，只是受凉感冒，休息几天就好了。”
“我也是一个刚毕业的学生，能给她什么帮助呢？”
“女孩子在这个时候，最需要的是精神慰藉，你们都是年轻人，容易沟通，你说话，她可能会听进去。或许对她会有帮助！我刚给她打了镇静剂，好让她能安静地睡一会儿。你在这里等她醒时，开导开导她。床头有呼叫按钮，有什么情况及时呼叫！”
“好吧，我尽力而为。”
女护士拿着托盘回护士站。
东方在病房门口沉思片刻：毕竟是在火车上邂逅的女孩，也算是有一面之缘。这女孩也挺可怜的，在杭州估计也没有其他亲人。俗话说：“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也只能这样了。
东方河又重新回到病床前，在陪护椅上坐下来。
白芷仰面躺在病床上，略显苍白的脸充满忧伤。高高挺起的鼻梁，如希腊女神的雕塑一般，饱满圆润的鼻翼轻轻翕动，似带委屈；红润光泽而又线条分明的小嘴以及略尖的下巴显示出可爱、任性和倔强；长长的睫毛从眼缝中均匀排列而出，弧度上翘，一滴眼泪从外眼角轻盈溢出，留下珍珠滑落般泪痕。
从美学的角度审视，这是一张几近完美的脸，可以想象当那如金丝绒幕帘般的睫毛微微张开时会乍现一汪多么玲珑剔透的清泉！考学三年加美院四年，画过无数张女孩的脸，东方河第一次被一张女孩的脸所震撼。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拭去那道美丽眼角旁的泪迹。“幕布”却徐徐拉开，一泓深邃的清泉里立刻映射出他的脸。
“怎么是你？你救我干嘛？还不如让我去死！”随后，清泉又迅速蓄满泉水，顺着眼角接连不断的溢出，珍珠般的泪水愈加晶莹。
“想啥呢？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要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啊！”
“我心里好难受啊!”白芷说罢竟嘤嘤地哭了起来。
东方河手足无措，只能拍拍她的肩膀，给予安慰。
又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东方河拿了一束百合花推门走进病房，发现床是空的。
一女护士正在收拾床铺。
东方河：“护士美女，这个床位的女孩去哪里了？”
女护士：“她今天早晨跟警察说自己想通了，要回东北老家去。警察帮他买了车票，出院回老家去了。啊，对了，她让我转告你，谢谢你救了她，她将来会想办法报答你的。”
东方河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