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不系舟

又是一个周末，虽然只放星期六晚上和星期天上半天，但在寸秒寸金的高三已经显得弥足珍贵。

苏天洛本打算上午考完试就回寝室睡觉到下午，但一个想法改变了他的计划。

他忽然想去滨江路看一看。

从高二下以来，他再也没有去过。

但苏天洛无论如何也忘不了那个地方，那个留下他四年足迹的地方。

尤其是从几天前和陈星洛在樱花园偶然相遇之后，苏天洛脑子里一直在回忆曾经的那些时光。

他就好像是一个在外流浪多年的游子，回到了家，在抽屉里拿出那本纸页有淡淡黄色的日记本，一页一页地翻看着。

每一个字，每一个词，每一句话，每一篇日记中间都凝聚着时光。

那些时光好像被谁封印在了那里面，一直在等待，直到有一天他的主人再次想起了他们，解除封印，才又一次醒过来。

苏天洛心里升起一团迷雾，他站在浓浓的雾里，想找到一把钥匙，来打开那把被岁月偏爱的锁。

他翻遍了记忆里的每个角落，除了些无用的废纸外，没有见到任何类似于钥匙的东西。

就是刚刚临近交卷的时候，看着桌上干净的试卷，他脑子里忽然闪过滨江路的树影。

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诱惑着他去到那个地方。苏天洛不知道是什么，但是他能感觉到它的召唤，似乎就是他想要找的那把钥匙。

苏天洛好像一个丢了东西的人，在脑海中努力回想，回想着记忆里的过往，透过浓淡淡的雾气，一个白色的人儿陡然出现在他的眼前。

她坐在江畔，江风轻轻撩开她的长发，凑到她耳边，悄悄地说了什么，让她笑了。

虽然苏天洛透过姑苏的雾气，只能看到她的背影，但他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她的笑容。好像她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在对着自己笑。

她的笑容让苏天洛记起了另一个画面:在一条蓝色的小河边，坐着一个姑娘，男孩站在她的旁边，目光都看着不远处的那座小城。好像还有许多温柔的流水，淡淡的雾气羞涩不已，他们是多么的高兴。

苏天洛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那个男孩是谁？

此前他的梦里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个男孩的身影，他很陌生，在他的记忆似乎并不存在。

这里好像并不属于他的地方，他好像是迷失了方向意外闯入这里。

苏天洛心里有些不快，这个男孩的出现破坏了这幅美丽的画面——虽然他并未做什么。

苏天洛想把他赶出去。

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那个男孩的背影，脚步一刻不停的朝他走去。

距离还有几步远的时候，苏天洛却停了下来。他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熟悉的感觉。

他感觉那个男孩似乎也是在哪里见过，就和旁边的那个女孩一样熟悉，但是自己却没有一点印象。苏天洛脑子里忽然反应过来一件事

我是在梦里？

苏天洛有些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确确实实有一条小河，但却不见了那两个身影。

怎么回事。

苏天洛长长地慨叹一声，又沿着台阶向下走了几步。一直到鞋底碰到了河水，他才停了下来。

他的目光看着水里另一个自己，有那么一瞬间，他竟觉得自己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了。

最近这两天他一直在思考着自己，从前他的内心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迷茫，愧疚。

对谁愧疚呢？

父母？

老师？

还是谁。

苏天洛找不到一个答案，他的心灵在各种情感的交织下被折磨。

是对我自己吗？

苏天洛愣了一下，眼睛里闪耀出点点光芒。

他有些迟疑地抬起头来，看向江边，一艘小乌篷船正在江里漂浮。

小船时而停，时而走，时而左拐，时而右转。它好像在竭力和江水搏斗，摇摇晃晃，但江水的冲击力终究还是不可抵，小船顺着江水流去的方向，慢慢消失在苏天洛的视野里。

苏天洛觉得自己的命运就和那条小船一样，只能沿着狭长的河流朝前面走，命运的力量无法抵挡，自己的力量是那么弱小，想停下来看看风景，而不能。

但他若是看的长远一点，就会发现，在那江水的终点，小船最后进入了蓝色的海洋，在那海洋里自由地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