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蝉战长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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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卷三 上党郡守不归秦

躺在床上,睡一会儿,醒一会儿的韩阳,见晨曦耀眼,叹息一声,便是起床。贵为公子又如何,前有役于三川,今有鞍马之劳。哎,兄弟又如何,皆王臣也,只可惜连个封君亦捞不到。照如此情形,韩国可有几日,已未可知也。

牢骚满腹的韩阳,吃了早饭,带齐随从,策马出了国都郑城,一路飞奔,瞧见阳城君使秦队伍,跟未看到一样,纵马而过,拐上北去大路。

马车里坐着的阳城君,透过纱帘看到韩阳策马北去,是不住摇头。大王不听我策,否则何至于此。阳城君自觉怀才不遇,只能做些跑腿送礼,献地之事,实是无奈也。骑兵护卫下的马车,快跑着,沿着大道向西而去。

策马飞奔的韩阳,传驿换马不歇,过成皋不入,直到渡口过河。受君之托,忠君之事。做起事来的韩阳尽心尽力,全无闲耍时的骄逸之态。

渡船上,韩阳随从是面色紧张。唯有韩阳神色如常,手按剑柄,眺望河北。船上只韩阳几个客人。船家收足渡资,亦是欢喜。如今野王被秦人占了,过河南的韩人多,过河北的韩人几乎无。连船家,亦被秦人限了,只能一艘渡船摆渡。

把守渡口的季蝉,见下船来六个韩国官吏,便来到河堤下搭着凉棚的木垒旁。依然是排着队逃难的韩人,让到一边。河岸边的军卒,并未询问下船韩人。

一身汗味的韩阳自牵着马,和一众随从沿坡走上来,在木垒前止步。难民看到牵着战马的韩国官吏,面色复杂。

“来此何干?可有行文?”守垒的王翦问道。

“奉韩王诏令,公子韩阳前往上党郡,告之以上党入和于秦。”

韩阳随从一边说明来意,一边从自己怀中内袋掏出,丝线系住的精致木牍文书,打开来,其上黑色字迹工整,红色印信清晰,言明公子韩阳及下共六人,快马传诏上党郡,告之以上党入和于秦。经过诸城,诸关,请皆予方便。

王翦接过看了,又递给身边屯长。季蝉接过,看一遍,合上通行文牍,拿在手上,并不理会眼巴巴望着的随从,把木板在自己手心上拍打着,对韩阳说:

“公子可知,汝韩国文书,何奈我秦国军垒。”

“汝可知,我此行益于秦国。”韩阳说。

“何益之有?”季蝉不屑道。

韩阳身边随从便是激愤,却被韩阳抬手拦住,韩阳又是继续说道:“上党归秦,无益于秦乎?”

“去岁,我打南阳,为何不把野王献于秦国?今年我打野王,汝国已中断矣。余下,无非二中选一,明年攻之。何益之有?”

“献于秦国,便不用再攻也。其益显乎。”韩阳耐着性子说,不想被秦人一屯长坏大事。

“上党之地,远离韩都,郡守势如国君,自是享乐不赢,绝无归秦之意。汝此去,何益之有?”

“不会如此。韩国君臣同心,将军放我过去,自是可见上党归秦。”韩阳快被面前小子气笑。自昨夜至今,诸事不顺也。

“我非将军,我是屯长,领五十军,守此渡口,令尔等不敢来犯。拿去。望如公子所言,上党归秦,免我等来年,又冒矢刃,战阵冲杀。”

随从接回文书,又是递给面前秦军伍长。王翦歪嘴一乐,接了递给一旁案前书吏。书吏在通行文牍空白处,书写韩国公子韩阳等六人上岸地点、时辰,在军中记事竹简上照样抄写一遍,并录下木板上文书内容,又取屯长官印,加盖红色官印在木板上,把通行文牍还给伍长。王翦把加过书印的木板还给韩阳随从。

随从谢过,韩阳亦谢过年少屯长,牵马过了木垒,走上平道翻身上马,策马飞奔而去。逃难的韩人皆是让过道路两边,让韩阳一行驰马而去。

装满客人渡船,离岸返回河南。未能上船韩人,被驱离河岸,退到河堤军垒之外。

木垒边几个秦卒,乐呵呵议论起方才韩国公子。王翦跟季蝉说:

“今日方知,为何无人与季兄抢白天差事。谁愿担此危险?”

“小事。守在此处,少不得见些韩国公子、大臣。”

“上党郡会不听韩王诏令?”手拿大弓陈力忽凑来问。

“猜着好玩。”季蝉笑道。

“或许果是。”王翦道。

“要么打赌!上党归秦,一赔二,上党不听韩王,一赔三。”陈力叫起来。

“嗯?”季蝉却突然一声冷哼,盯住陈力。

闻哼,陈力一吐舌头,退到一边,连说好热,赶紧避开。军中皆知季蝉好酒色,唯恨赌。年少陈力亦是见到韩国公子,一时兴奋,竟是忘此。

策马奔驰的韩阳一行,一路被多次拦下问询,却是看过通行文书上,渡口书记官印后,尽皆放行。一路纵马奔驰,直到日暮,入山径前,被秦人军垒再次拦住询问,在通行文牍上,书记加印后放行。

进到山径,韩阳一行依然纵马快跑。山径虽窄,不及大道,却亦可行车,骑马走路十分方便。临国境,又被秦人拦住,已是夜色深沉,通行文牍又被书记加印后,方是放行。来到韩人把守隘口,验过文书,即是放行,再无阻滞。一入韩上党地,韩阳心里一松,愈觉人困马乏,出山便于传驿用晚饭,夜宿于此。

天明起行,一路逢驿换马快跑,辰时即赶到皮牢城,直接来到郡守府。进屋见到靳守,寒暄两句,韩阳便拿出韩王诏令,交予靳守。

打开帛书诏令,看过,靳守请韩阳一行坐。韩阳与一行随从,在侍女匆忙摆好果子、水、酒案前坐下。郡守府六名文官武将陪坐对面。

“一路风尘,公子辛苦。稍息,我陪公子洗沐更衣。再于府中置酒。我府中美姬歌舞俱佳,饮宴之时,公子可一观虚实。”

“多年不见,靳守仍是好声色如初。只是,此次我来,大王再三嘱咐,附秦之事体大,宜速也。”韩阳急切道。

“上党之地,乃我韩国之地,不可与秦。”靳守忽脸色一变道:“大王诏令,公子亲临,我意亦坚。我为郡守,必守上党。臣请悉发上党守军御秦。”

“靳守,何至于此,不听大王诏令?”韩阳面露难色。言罢,忽又想起,来路上,过河下船后,为秦卒为难。不想竞是被其言中。韩阳眼前不由浮现,秦军屯长高大魁梧模样。

“公子,先去洗沐如何?诸君同往。”

“莫非靳守要反!”韩阳心急口快,忽然厉色道。

“哼!”

听靳守冷哼,坐下上党郡文官武将,皆是坐起,手握剑柄。屋外守卫进来十多个,把韩阳一行围住,只差拔剑相向。韩阳随从皆是面色惊疑,更有正吃一嘴的,吓到吞吐不分,呛的连声咳嗽,脸涨通红。韩阳一见,顿感失策,自责不该发急,言语无状,激怒靳守。

“靳守。”韩阳站起身,面向靳守施礼:“我知君保国抗秦之心坚。然大王之虑长远,非我等臣子所能及也。还望靳守,能遵大王诏令,举郡归秦,一者全君臣之义,一者保百姓安生。”

“道不同不相为谋。大丈夫岂可苟且偷生。”靳守说话亦是起身站立,面向公子行礼道:“公子若愿留下抗秦,吾愿以郡守印迎君。若坚持诏令,吾劝公子速回郑,将今日所见所闻告于大王,亦明我上党民心。”

“如此,告辞。”

韩阳言罢转身即走。一行随从纷纷起身跟随。呛咳之人最是狼狈,嘴边粘着果渍,一脚还绊翻几案,果子,水、酒撒一地。

待韩阳一行人出屋,走远。屋内众人皆面向郡守,目光中满是询问之色。

“无事。强秦,我等尚且不怕,何惧流言。公子与我有旧,回到国都,自是与大王如实相告。不会有气急之话出。大王必再派人来。且去,莫为我忧心。”

散去众人,靳守四顾茫然。进来收拾的侍女,见郡守满面忧色,亦是心情不好。

出郡守府,韩阳解开拴在府门旁驿马,翻身而上,率一众随从,来到传驿,更换新马之时,并无为难,十分顺畅。

策马飞奔在大道上,是原路返回。至午时,见公子仍顶着烈日赶路,一众随从皆是劝午食休息后再走。韩阳却是归心似箭。与众随从觉得上党安全不同,韩阳暗暗担心,靳守反悔,派兵追杀上来。只是如此想法,实在不足与外人道。

在传驿换马之时,只包了干饼肉食,灌满水袋,路上吃喝,并不休息。随从虽是不解,却亦只能听命行事,紧随公子策马飞奔赶路。

一入山径,暑热便是消去许多。

待出韩上党地界时,守关韩人虽是不解公子韩阳,何以如此快复又返新郑,却并无为难。待到秦人守御壁垒,士卒看过通行文牍上留书,便询问何故急返郑。韩阳一路上早已反复想过,此事,万般妙语,不如一句实话。至于祸福,只能安天命矣。

听说上党郡守居然不奉王令,不愿归秦,一众秦卒不由嗤笑。觉得韩国公子委实不易,给其通行文牍上加书加印后,放行。

一路上,但验通行文书,便是被秦人耻笑,韩阳一行皆已麻木矣。待到接近唯一可渡南岸渡口,已是夜深,更是人困马乏至极。秦人可不给韩公子换马。

渡口河堤外,韩阳看到路边有许多韩人露宿。见到有人策马夜奔,好多露宿韩人惊醒。见来人只是路过,惊疑后,便继续睡了。

韩阳到河堤前,被秦人军垒拦下。此时,放行亦无船渡河。秦人准韩阳一行,露宿在河堤之下,已是较逃难韩人,优待许多。夜间,逃难的韩人即使不愿离开,亦不得在河堤边露宿,必须退出秦军设在大路上军垒之外。韩阳是韩国公子,有王命在身,自是与难民不同。

韩阳一行把马拴在树上,有草吃草,无草啃泥,咬树皮。自己亦是取下马鞍,稍一铺排,便露营在河堤之下。漫天繁星照亮,真是困倦已极,任凭蚊虫叮咬,仍是呼呼睡去。

睡梦中,被马蹄声惊醒的秦人,弄清事后,骂骂咧咧复又睡去。季蝉巡视了自军营垒,见兄弟皆睡的安稳。又瞧了眼树林边,露宿的韩国公子一行,季蝉回到有防虫纱帐的军帐内,解下腰间佩剑放在枕下,卧在自己草席上,睡去了。

清晨,起床秦卒,身穿单衣,到树林里池塘边洗脸,亦有打水到营中再洗。营垒之中炊烟缭绕,已飘出面饼,粟粥,青菜,肉汤香气。

在树林边露宿的韩阳一行,早早起身。被蚊虫叮咬一夜,多有红肿。有随从拿出油布水桶,去池塘里打来水,免得跟秦卒打搅。大家各自以手做瓢,洗了把脸,含口水漱了漱。拿出从传驿带出的面饼酱肉咸菜,吃了,喝水壶里清水。内急的,跑去稍远点,背人之处,溲溲小便。亦有蹲下大的。很快,韩阳六人皆是收拾好,可以起行。

吃过早饭,稍事休息,季蝉一屯人顶盔穿甲,全副武装上了。季蝉带队到渡口交接,值守军垒,比军中定时稍早点。交接中,彼此说闲话,半是交待,半是嘲讽,说韩国公子隔日复来之事。对韩人,皆是不喜。

进击野王一月有余,大小数十战,诸军中皆有伤亡。军争之事,不外如是,国仇家恨,尽成私怨。恨其国,更恨其人。非攻城、陷阵之战士,不解其味也。

看大路上,军垒外韩人,亦皆起身,依昨日露宿顺序排起队来,偶有吵嚷,亦很快平息。韩阳心中不竟黯然,自牵马向河堤上木垒走去,想先下到河岸等,早点上船,免得与难民拥挤。随从皆是牵马随行。

休息一夜,虽未吃到像样草料,几匹快马亦是缓过劲来,打着响鼻,轻松抬蹄,踏踏走路。

一排拒马木垒,把道路拦住。未到通行之时,均未移开。

“屯长,好眼力。”韩阳上前向季蝉拱手行礼道,手上仍是握着缰绳。

“公子好。”季蝉拱手还礼道,不知夸公子何好,只说好便完了。

韩阳随从上来,把通行文牍递给值守伍长。看过木板上书印,伍长把木板递与身边屯长。季蝉仔细看过,尤其是时辰后,交回伍长,点头准予书印。

“公子何以来去如电?”

“果如君言,上党郡守不愿归秦。”韩阳从心里佩服面前秦人见识,话皆直说。

“郡守既放归公子,当是心向韩国,只是不喜我秦,想我秦人流血。孰不知此举,内叛汝韩王,外怒我强秦,为国为民,招灾惹祸,愚不可及也。”

季蝉年轻气盛,说话毫无顾忌,想到便说。对面韩阳却听的如雷贯耳,连一干随从皆暗自腹议,若昨日公子如此劝说郡守,兴许还有转机。

“人各有志,又奈何于子?”韩阳转念间反问道。

“人自是各有其志。然子非人。其乃韩王所任郡守也,当行韩王之志。若欲行一己之志,辞去郡守,再行志不迟也。”季蝉笑道。

“若君为郡守,接大王归秦诏令,意当何为?”韩阳忽然问。

“我乃秦人,自是归秦。哈哈。”

季蝉开口笑道。旁边众军卒皆随之大笑,正在通行文牍上写字书吏,乐到毛笔一抖,字便写歪。河堤上,两边旌旗旁站立秦卒,亦是跟着笑成一片。旁边营垒里秦卒,循声望来,不知所笑何事。

“我是说若汝为韩人,意当如何?”韩阳又是急问。

“自是归秦。我亦有一问,请公子答。”季蝉笑道。

“请言。”

“若公子为韩王,遇此不听诏令郡守,该何为?”

季蝉此话一出,韩阳身旁身后五名随从,皆是脸色变了。

“不敢有此若。”

韩阳吓一跳,忙把自己摘出来。心道,此子不过秦人一屯长,竟如此口舌,兼有文武。

“有何不敢?”季蝉激道。

“若君为秦王,遇此郡守,该何为?”急切间,韩阳开口反若过来。

“明年必起兵,攻尔三川之地,进击郑,教尔王道也。”季蝉信口开河道。

“何为王道?”韩阳又问。

“强者为王。”季蝉对答如流:“尔连臣下郡守亦不能御,何以御国?何以争天下?”

听得此言,韩阳退步,身旁驿马嘶鸣,前蹄扬起。随从所牵驿马,皆随之嘶鸣,引蹄趴地。

“好!”

河堤上,一名年轻公士喊了声好。众军士轰然响应。

引得营垒中秦人,路垒后韩人皆看过来。韩阳不敢再多说。忽觉憋屈。战败,辩亦败。好气,气杀我也。

案前,书吏写罢通行文书,接着在竹简上抄录,放下毛笔,取过屯长官印,在通行文书木板上加印。把书印后文牍交给伍长。

随从把伍长递过来文牍接下,看写好加印了,又合上木板缠好系紧,揣进怀中内袋。

季蝉叫开木垒。军士立刻搬动。

“我送公子。”

季蝉嘴上占到便宜,心情舒畅,显得十分大度,伸手延请。韩阳牵马跟着走去。随从皆是跟上。大路上,被军垒拦住韩人看得清楚,只是不敢发问。惹怒面前秦人,砍杀了,无处伸冤。

来到河边栈桥旁,守于此处士卒皆向屯长行礼,季蝉回礼,请公子随意,走到王翦等人身边,说起话来。

看着河水南岸,韩阳是归心似箭。只可惜渡船,尚在南岸码头停靠,毫无动静。扭头,看着和一群同袍谈笑的年少屯长,韩阳深感无力。

“河水何以东去?”背着弓,空着双手的陈力,闲的拿石子扔河水,还不忘为难下屯长。

“水往低处流。”

季蝉笑道。同住一里的陈力,入军之前,其家人还到季蝉家中拜访,望到军中多多照顾。季蝉直说未必在一军。在一军亦是矛箭无眼,各人自有命数。陈力家人亦是不能强求,留下礼物去了。不想,到军中果在一军,还在自己所辖军中。嘴上虽说不能照顾。季蝉心中却是把陈力当作小弟看待,时常维护。

“河水东去入海,岂不是齐国低到沟里?”

听到陈力此话,岸边众人皆是笑起。连韩阳一行亦是乐呵,觉得年少秦人有趣。

“何止沟里,明日直滑入海里。”吴大转动手中强弩道。身旁王翦看吴大动作,见弩中无箭,亦未张弦,便未多言。

“低到我等皆看不见也!”陈力大笑道。众皆被逗的哄笑。

“齐鲁虽低,泰山高,何以不可见?”王翦问。

“莫看我,去问公子。”季蝉笑道。实在答不上来。

听到话攀扯到自己,韩阳把手中缰绳交与随从,走近道:

“河水入渤海,远离泰山。不过,济水亦入渤海。泗水、江水入东海。西高东低之势显然。不可见泰山,却非因其低也。此去泰山,千里之遥。泰山虽有数千丈高,亦难见矣。”

见韩国公子走近说话,陈力更是兴起,不再扔石子,走近季蝉身边,问韩国公子:

“公子是说远而难见?”

“自然是远而难见。”韩阳笑道:“齐鲁再低,亦不至于低去数千丈,连个山尖亦不与看见。”

“是也。”陈力受到启发忙说:“山尖,树尖,屋檐,城楼总是先见,何以不是一时通体齐见?”

“正是地高低不平也。”韩阳畅言:“起伏遮掩,是以行来,先见高处,后见全貌也。”

“又莫非,地亦圆乎?状如瓜果石头?与天同圆?是以先见高处,后见其下,非及近,无以观其全貌也。”

陈力边双手比划边说道。

众人皆笑,韩阳笑过,却是说道:

“天圆易见。日东升,西落。未见其返,明日复又东升。夜行于地下之规也。众星亦绕行于天。是以天圆也,笼罩大地。地方更易见。东南西北,四面八方,中国以外,四夷繁多,四海围绕,广袤无边,说有神仙。是以地方,以载万物。若地亦圆,”韩阳边说话边举起左拳,右手食指围绕指点比划道:“我等居上,无恙。居下之人,岂不尽掉落乎?”

众军卒皆是点头,更是大笑陈力。

“谢公子教诲。”季蝉并不笑陈力,而是微笑拱手向韩阳施礼。

“不敢言教,好读书耳。”韩阳亦行礼道。

“不知何书可解此类之惑也?”季蝉问。

“易经,尚书,皆有所言。”韩阳笑道。

“谢公子。陈力,谢过公子。”季蝉一扒身边陈力,叫其谢师。

“谢公子。不知还可问公子否?”

陈力兴起,又问,不舍其师矣。韩阳与之语,不亦乐乎。秦人士卒亦为其博学侧目。直到众多韩人络绎走下河堤,韩阳方停闲谈,告辞,走回随从身边,接过缰绳。

对岸渡船浮水而来。靠岸,韩阳一行牵马先上。能上船之人少了许多。船家无损,渡资已收。可未能上船韩人却是不愿,嚷着把马扔河里。秦卒长矛大戈一架,大声呵斥,尽皆驱离。渡船安然离去。

返回河堤韩人嘴里弱弱念。季蝉看了眼,心绪烦乱,懒得理之。见屯长面色不愉,王翦过来说话。季蝉却是拉起王翦,顺河岸走开去。

陈力跟大家伙说,自己要去泰山看看。闲着无事,大家皆是听其说,觉得有趣。避开众人的季蝉和王翦边走边是相语。

“季兄似有不愉?”王翦手扶剑柄,边走边说。河风吹拂,也还凉爽。

“汝战后去何处?”季蝉亦手扶剑柄,边走边说,却是问起王翦战后打算。

“我想留野王。”

“为吏。”

“然。”

“为何不回频阳为吏?”

“野王初定,在此升迁会更快。季兄何往?”

“仍回咸阳为吏。此战后,我等皆会有升赏。”

“十城,一郡也!”

“汝以为会在此立郡?”

“兄弟多如此想。季兄不作此想乎?”

“不及想。我回咸阳,想归爵两级,为吾母赎罪,接回家住。”

“季兄不可。罪邢不过数年,熬熬便回家。爵位来之不易。屯长升官大夫在即,在军可为百将。切不可如此自坠!”

“谢王兄为我想。只是战阵之中,生死难料。爵位在身,死后不过坟上多棵树耳。我不忍,吾母,终日为人浆洗衣裳,不得休息,致死背负官奴之名。吾母乃终身官奴。”

“两棵树。”王翦无奈逗趣道。

季蝉听的一乐,抬手一捶王翦身上皮甲。二人一起调头回走,说笑不已,王翦还是劝莫要归爵。爵高,官高,人望高,利多,钱多,渠道多,照顾老母易耳。正说话间,便看河堤上跑下来个兄弟,大喊:

“屯长,方接将军令,关闭渡口,野王之民,一概不出,只许有韩王诏令韩人,来往通行。”

“诺!”季蝉大声应:“拉上木垒。待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