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救母
“三小姐,三小姐,……”有人轻轻的摇动着她的身子,在她耳边轻唤着。
秦沝妤陡然睁开眼睛,明媚的阳光刺的她几乎睁不开眼睛,在牢狱的数日,她已习惯了黑暗,除了受刑的时候会燃起火盆,平日里,连一丝光线都触摸不到。
“清溪?”她只觉得全身的疼痛都尽数散去,她跳起来,一把扶住清溪,悲绝道,“我见到你了,我也死了吗?”
清溪诧异道,“三小姐,您说什么啊!您是不是做噩梦了?”
秦沝妤惊愕的放开她,环顾着四处,这里不是牢狱,不,不是,这里很熟悉,妆台,雕花梨木八仙桌,铺着兰花绣锦的长榻,四角朝天的八宝留迎樽,还有挂在床前的月牙色外套,这不是她在相府的闺房吗?只是,相府不是已经被大火烧毁了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是死了还是没死?相府不是被大火烧毁了,清溪也死了……,可是,看清溪那幼稚娇嫩的模样,仿佛是五六年前初入府的丫头。
她猛的跑到妆台前,拿起桌面上的雕兰花铜镜一照,镜子里一张白皙精致的脸,梳着未出嫁时的发式,眉心一朵娇艳的梨花,清纯又绝美。那是五年前的自己,那一年,她刚满十五岁,刚从义父府中回来,病中的大娘在她眉心处画上了梨花,并告诉她,父亲为她安排了婚事,要把她嫁给程靳笠,那是她一生中唯一一次画梨花,因为,那天,发生了很多事情,她被诬陷与小厮私通,从那以后,便再也没有画过梨花妆。
“她重生了?回到五年前了?”
记忆如同倒灌,点点滴滴,萦绕在心头。
就在大娘为她画梨花妆这日,大娘的杯中被人下毒,虽抢救及时,却对双眼造成了永久性的伤害,自那以后,她就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了。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她心中一惊,猛的回头问清溪。
“未时了。”清溪愣楞的答道,她觉得三小姐睡一觉醒来之后,整个人就变得怪怪的。
未时,如果没记错,大娘就是在每日未时才服药的,她暗叫一声不好,身子飞也似的冲了出去。
“小姐,你去哪里?等等我”清溪在后面追着喊。
沝妤几乎是一口气跑到木灵阁,她冲进去,刚好看到菡舒端着一碗药走过去,对床上脸色苍白的妇人道,“大夫人,该吃药了!”她一步窜上去,一手打掉菡舒手里的药碗,厉声道,“不要喝,药中有毒!
大夫人风钧妍一愣,撑起身子,错愕的看着沝妤,“沝妤,你说什么?”
沝妤拿起桌面的茶壶,把茶倒在地上的药汁中,只听的滋滋的声响,地上那团黑色的药汁,竟冒起了一团白烟。
风钧妍吓得说不出话来,恐惧惊愕的看着地上冒白烟的药,太险了,若沝妤来迟一步,她把这碗药喝了下去,她岂不是也活到头了?
“是她?”许久,风钧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纵然强行稳住心神,可微颤的声音还是透露出了她内心的波涛汹涌。
“是她!”沝妤冷然道,她很清楚,下毒之人是谁,正是她的所谓生母李氏,李氏曾经是风钧妍的陪嫁丫头,在风钧妍生病之时小三被扶为二房。后来,她与风钧妍一同怀孕,也是同日同时生产,而风钧妍生的却是死胎,那个时候,生死胎的女人都被视为灾星,宰相秦震天就专宠二房,后来,秦震天又娶了两房妾侍,但都不是李氏的对手,如今风钧妍病倒在床,相府便由李氏当家。
她之所以会护着风钧妍,是因为在她六岁那年,李氏带着她回娘家,途中经过一个疫村,不幸染上疫症,回府病发,李氏怕她传染给自己,便把她扔到了乱葬岗,是风钧妍追着她,把她救了回来,亲自照顾了她四天四夜,才把她从鬼门关里拉回来。
风钧妍握紧拳头,咬牙切齿道,“我已忍让至此,为何她还要步步相逼?非要我死才罢休?”
沝妤坐在她身边,凝视着她苍白的面容,发恨道,“太后感念父亲对朝廷的贡献,要封您为诰命夫人,只有您死,她就会被扶为正房,那诰命夫人的称号,自然就落到她头上。”
“我从不在乎这些虚名,她想要,可以让相爷为她求取。”风钧妍气的脸色发白,嘴唇发抖,一时竟无一丝血色。
“她在父亲面前,一向温婉贤淑,岂会自己出言恳求?”沝妤指腹扫过自己的脸部,脑子突然被蜇了一下,她突然想起,在大娘死后,菡舒在烧她生前的用品时,发现胭脂的火焰呈现奇异的灰蓝色。
她快步走到妆台前,问了问胭脂的味道,果然有股淡淡的馨香,这香让人全身舒畅,就像鸦片,吸多了会要人命。
大娘的身体一直不好,甚至连宫里的御医都来为她诊治过,说她气血两亏,五脏六腑供血不足,导致呼吸困难,头晕乏力等等症状。但是为何气血亏损的竟如此厉害,只是说她是在月子期间失子心情郁结,气血亏损,并且她在生产时出现血崩的症状,导致体内大量失血,落下了病根。
“快,把火折子递给我”秦沝妤焦急的说道。
菡舒急忙从妆台找来火折子递给沝妤,蹲下身子问道,“三小姐,您这是要干什么?”
沝妤不回答,拿着火折子对着胭脂一点。这火就“嗖”的一声窜了上来。
“啊……”菡舒一声尖叫,吓得面容发白,整个人跌倒在地上。
风钧妍吓的失声叫道,“这是什么啊!怎的会在我的胭脂里?”想起每日她都是被这些东西涂抹在脸上就说不出的恶心难受。
“大娘,这胭脂用的是西域的香料,而这花是西域人特种的梦莲花,短期涂抹会使人造成幻觉,长期会导致皮肤起痘,溃烂,直至毁容,性命不保,与得水痘的症状类似,普通的大夫,乃至御医也不定查的出病症!这人,居心叵测,明明是想用这一招来制大娘于死地,请您务必找出这幕后真凶!”
风钧妍只觉得后脑勺阵阵发冷,沝妤的意思她都明白,能接触到她东西的人,除了她房内的丫鬟,没有其他人了。
秦沝妤想起在大夫人死后,在荷花池中发现了一名她的丫鬟,想来是事成之后杀人灭口。
“迎春呢?”沝妤猛然抬起头问。
“噢,大夫人一早便打发她出去买一些针线,这会儿还没回来。”菡舒答道。
“你去把这些胭脂烧掉,把碎瓷片埋在梨花树下,动作要快!”沝妤急切的说道。
风钧妍瞧着沝妤,长长叹息一声道,“我原本以为,她要什么,我给她什么就是了。但是现在,我才发现,她要的是我给不起的。”
秦沝妤知道大娘不是软弱之人,这些年一直的忍让,都是因为李氏是她的生母。而大娘却不知道,她这个所谓的生母,前世是如何设计陷害她,甚至几番要置她于死地,下毒,暗杀,要挟……,所有的手段都用齐了。
而今晚,也将有场好戏在等着她,这场好戏就是李氏与秦沝莹主导的。
前生的她,在今晚被贴上荡妇的标签,私通小厮,婚前失节,差点被浸猪笼,幸亏得义父救了她,为她洗清冤屈,但荡妇的名声已在外,是如何也洗不掉的。
她暗暗发誓,前生受得屈辱,今生一定要加倍奉还给他们,今生的她只为复仇而来。
秦沝妤扶着风钧妍道,“大娘,在这个大宅子里,除非您心存死志,否则要活下去就必须强大起来,您听着,您是淮南王的郡主,是这个府中的当家主母,您记住自己的身份,找对立场,跟她们抗争下去。”
风钧妍奇异的瞧着沝妤,踌躇道,“她毕竟是你生母……”
“在她狠下心把我扔去乱葬岗的那刻起,她便不再是我母亲,和她在无半点关系,是您把我捡回来,守护了四天四夜,我是您的女儿。”
没有人知道她被扔在乱葬岗时有多么害怕,那是她记忆深处最恐怖的噩梦,她死死拉着李氏,求她带她回去,但是,李氏一脚踹开她,用厌恶的声音说:“你不是我的女儿,我生下的是一个死胎,若不是怕被人视为不祥之人,我根本不会要你。”
那时候的她天真的以为她说的不过是一句狠话,后来才知道,李氏在生自己的时候,秦震天正在外地上任,当她发现自己生的是个死胎时,便买通稳婆,偷来了一个女婴,那女婴,便是她自己,为了瞒住世人,她买通杀手杀了那女孩的亲生父母。
既然从来都不是骨血亲情,那就半点关系都没有。她之所以没把这个告诉风钧妍,是因为风钧妍一直认为她是秦震天的女儿,她怕她告诉她后,她会嫌弃她。如今,风钧妍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她不想失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