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秋风飒飒，满园枯叶纷飞，残叶遍地。

解默萱执着笤帚，一下一下地扫着满地的枯叶。她穿着旧布衣，长发披散遮住了容颜，额上已沁出点点汗珠，但动作仍不疾不徐，十分熟练地洒扫，集堆。

任谁也想不到，她会是堂堂相府的四小姐。

“小贱人，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在扫院子？快！前面来了圣旨，指明要你接旨呢！”

尖锐的女声吓得解默萱差点拿不住笤帚，身子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绿衣小丫鬟将解默萱手中的笤帚一把夺过扔到一边，而刚集好的叶堆被被她踢得凌乱，解默萱来不及有所反应，就被丫鬟拖着踉跄走向了前院。

一路上，解默萱一语未发，她不敢问。而看到堂上齐刷刷跪了一大片人，连平时最骄纵的解玉芳都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这样肃穆的场景，她从来没有见过，有些恐慌。

“愣着干什么？过来跪下。”解丞相语气有些冷硬。

解默萱下意识一颤，“噗通”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作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解丞相二十八年从政殚精竭虑，劳苦功高，其女解默萱蕙质兰心，贤良淑德，特赐婚于七王爷穆凌笙，望解丞相与七皇子同心协力，共创太安国太平盛世。钦此。”

解默萱站在新搬进的单独小院里，指尖轻触火红的嫁衣，紧蹙着眉头。她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黑发遮挡之下只是一副清秀容貌。慢慢地走向绣榻，在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柔软床铺上，微颤着蜷成一团。

“宁王爷让陛下赐的婚？”相府的书房里，解丞相皱着眉盯着面前跪着的黑衣人。

“是。”黑衣人低着头恭敬地回答。

“继续打探，看看穆凌笙在搞什么鬼。”解丞相挥挥手，黑衣人便立即闪身退下。

“难道……他发现了什么？”解丞相捋捋胡子，喃喃道。

成亲那天是极热闹的，即便解默萱是不得宠的庶女，但相府的排场还是做足了。十里红妆，一路吹吹打打到了王府。

解默萱顶着沉重的凤冠，在摇摇晃晃的花轿里惶恐难安，一双带茧的纤手几乎要将掌中的苹果捏出汁来。

穆凌笙看着面前的花轿，这一日，他一等等了十三年，当年那个软糯的可人儿现在终于要成为他一个人的了。十三年前的轻鸿一瞥，便在他心里烙下了痕迹。那场大战，他无力阻止，那个他差点失去的小人儿，从一个变强的希望，渐渐地变成了他心里的执念，深深扎根。这三年的布局，终于，等来了这一刻。心中万般思绪，但面上依旧冷漠，只是踢轿子的力度不自觉地加重了些。

坐在花轿中的解默萱感觉到轿子狠狠地晃动了三下，耳中一片不清楚的轰鸣，然后便被一只手略有些“粗鲁”地拉了出去，她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

穆凌笙感觉到自己怀里的人儿似乎很是害怕的样子，赶紧将动作放柔了些。喜婆将解默萱扶到他的背上，让她轻扶着他宽厚的肩背。

解默萱僵着身子，任他背着在王府中“转悠”。

被背着不知转了多久，穆凌笙才终于停下。解默萱被放下来，手中塞进了一段红绸，被扶着跪到蒲团上。

拜堂之后，穆凌笙留下招待来客，解默萱被送入洞房。

坐在喜床之上，解默萱慌乱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四周极为安静，只有她渐趋平稳的呼吸声，和凤冠上的金饰轻轻撞击的微响。顶着喜帕，入目的只有手中的大红苹果。

几个时辰之后，一个丫鬟在门外禀说：“王爷今夜宿倚兰苑，王妃不必等，早些歇着吧。”说完便踢踢踏踏地走了。

解默萱愣了一下，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摘下凤冠，卸去浓妆，褪下华服，换了身素净的旧衣，拉开门，院里无人。

圆月高挂，清辉洒了一院。

解默萱坐在门槛上，倚着门廊，望着天上的明月，明月那素净的模样像极了娘亲的微笑。随口唱念娘亲教过的歌谣：“风烟散尽人不归，万缕青丝都成雪，说滋味，没滋味，今夜谁将月浇醉？”

一墙之外，半夜“闲逛”的某人听到了这唱念，只觉得这曲有些哀伤，顿了顿脚步，但是曲声又没有了。摇摇头，只当自己醉了，慢慢溜达走了。

秋风懒懒地将院里的黄叶掀了掀，还溜到解默萱脚边，掀掀她的裙袂、青丝。她将微乱的发撩到耳后，继续浅吟：“过尽千帆知心碎，叶寒花冷已成灰，道轮回，不轮回，凡尘世事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