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他们
“看在我们快死的份上，可怜可怜不知情的我们，如何？”戚向晚面不改色，“至少清醒地踏上黄泉路。”
关柄春一叹：好家伙，这时候还想着套话。
女孩明显不吃这一套：“不行，你们会跑。”
戚向晚不死心：“……我们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能跑多远？而且在大自然面前，人类的力量不值一提。”
唐糖：“你不怕吗？”
“怕啊，当然害怕，”戚向晚还是那副似乎无法被任何事物打动的表情，“所以搞快点，让我看看。”看看这怪树怎么个输出手法，小姑娘又同怪树什么关系。
唐糖不再搭理他，伸手轻喝：“收！”
一地蜿蜒盘旋的藤蔓齐齐爆裂，炸开漫天青蓝色的雾粉，两人身上的树根越收越紧，裸露的皮肤被勒出明显红痕，沿着脊骨向上攀爬的藤条即将触碰脖领。
“我见过他们将死时，歇斯底里的模样，”女孩轻声说，“再见吧。与其被无数人抢夺分食，不如就这样……在这里提前结束生命。”
他们？谁？
缠绕二人的藤蔓倏然停顿。
受力最重的地方，裂痕肆意极速地生长、扩散至整条。
唐糖一怔。
它们硬得跟冰条似的，只随意挣动便能够轻易震下一片片薄薄的植物表皮，接触后体感寒冷，戚向晚随意动了下，它们不堪承受，裂成碎盐般的颗粒簌簌落下。
关柄春保持微笑，用力甩了甩手。
浅色的光点迅速融入地上的潮湿厚重的落叶层，泛起阵阵薄凉的幽光，两人一尸周身的温度即刻起跌下负数。
“小朋友，有话好好说嘛，”他叹气，“不要学大人打架。”
灵气抽掉百分之一，做法的手，微微颤抖，正如他的心，瑟瑟发抖。
女孩警觉后退，未果，鞋子、脚底的叶层被覆上一层硬冰，范围逐渐扩大直至环绕他们形成一个大圈，边缘温度再降，水汽汇聚于此，凝结成一条条竖立的冰锥，增高、增长，到了半人高的地步。
藤蔓失去生机，四下重回寂静，大夏天的，在这太阳关照不到的地方，寒气刺骨。
原来是冰系灵根，级别还不低。戚向晚脑内分析，这一出下去，至少也得三十积分吧？一个B级支线的分数，贵是贵了点，但效果不错。
估计他本人在游戏内名气不小，瞬发法术并非人人能做到。
然而尸体感知不到温差变化，唐糖只是皱眉，再无其他反应。弹指间，数条新生的树藤从她身后绽出，叉开交错冲过来，藤蔓顶端裂开一道口子，像蛇那样吐出锋利的分叉短肢，尖处冒着作用不明的透明水液。
来得很快，但寒冰冻结的速度更快，气势汹汹的藤条无一例外冻僵在半空，水分被抽干，枯萎缩小，下场跟前一批相同。
女孩没想到他们的能耐，多番指挥不得结果，当即做出了一个无人能预料的动作。她抬手，令再生树藤头部的细小短肢扎进自己深紫色的动脉，半透明的管子可见被从里抽出的血液。
“不会让你们破坏他的布置！”她用力喊道。
同一时刻，远处主树干底部，原先伏在地面、最为粗壮的那些百年树根颤动起来，整条拔地而起，随她命令朝两人飞来，最高的老树跟腾空三四米，居高临下，势不可挡。
嗯……她的血液功效特殊？
“最后的机会了，”她说着，眼眶发红，“他们必须成功，所有的阻碍将由我来铲除！”
你的发言很有问题啊少女……
她一副要和他们同归于尽的架势，然而这次，分明比前面两回更要气势逼人、声势浩大，被锁定攻击的两人却悠然自得，不见一分一毫的紧张，这哪里是她想象中将死之人的表现？
预感应验，树藤再次被拦下，却不是冻结碎裂，而是颜色加深，绿意褪去，藤体呈深沉的黑色，带着浓稠水液，一点一点腐烂、了无生机。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戚向晚看着她：“还有吗？”
关柄春眼皮一跳。
女孩恼羞成怒，高抬右手：“给我罩住！”
本就覆在头顶的树叶纷纷相互贴合成圆盖，仿佛饭碗颠倒，支撑它的树枝一扯，树叶全部掩下来。重生的嫩绿藤蔓在冰锥外围成圈环绕着他们，终于按捺不住冲出一条。关柄春伸手成掌凝聚气团，将要释放，那条状物却无他擦肩而过。
它的目的？！
“噗——”
血肉之躯被刺穿的闷声。
唐糖半跪在地，一对小手按住穿透腹部的树藤，嘴角放平，漆黑的双眼睁大。
“它好像不认为你是同伴。”戚向晚说。
他一早注意到了，没有阻止……关柄春放了一个屏障，回头。
“不应该……”女孩试了几次，到底也站不起来，“我明明，这么努力，喂了它那么多次……”
喂血么？
它连人都不是，还指望它有情感，自我感动未免托大。
“把你当长期饭票罢了。”关柄春忍不住说。游戏里浑浑噩噩的十多年，他见多了这种一厢情愿的戏码。
“没有了吧？”顶上收紧的叶盖破不了队友放的通透屏障，戚向晚捏断藤条，扶着女孩子肩膀将她拉起来，“事实证明，我们比你的倚仗要强，能好好说话了么？刚才你话里那些我挺有兴趣的。”
关柄春笑，立即回收多余的灵气：“小朋友，坦白从宽，抗拒从……”
脚下泥土一松，枯枝落叶下凹。
……卧槽！
短时间多次冷热交替、腐烂得七七八八的叶层不堪承重，泥层小范围下陷坍塌，地上连人带藤无一幸免，猝不及防落入一片黑暗。
冰冻的承载物比失重感先一步裹住他们，向下倾斜凝结的冰道避免了他们垂直下落，总是要比他们的速度快上一些铺好下一段路，又稳又快。
厉害。戚向晚心道。
很有想象力的创造。意识精准，距离把握合适，甚至还有点好玩，滑滑梯似的。
快接近底部了……
臭味？
很淡，可确实有，就在下面。
戚向晚一把提起小姑娘衣领，抓着关柄春的肩膀跳出突然破碎的冰道，从十几米的黑暗高空坠下，脚尖着地，几个翻滚躲到模糊中堆起的土层背后。
下落半途，着地前，一个成年人不会受伤的高度，他放开了关柄春。
漆黑一片，没听到他的声音，大概也是找地方先躲起来了。
女孩子腹部的巨大伤口竟奇迹般止血，此刻被他抱在怀里一声不吭……不会自以为遭到背叛，一时想不开吧？
不过多琢磨，戚向晚借着他们掉下来的那道口子定睛一看，上面本就阴暗，投射进内的微弱光芒十分有限，眼力再好，也只是看到了蠕动着身躯，似乎正在张开嘴巴的生物头部。
那段冰道的最下方，正与它的口腔相接。
如果刚才那下没逃掉，他们就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