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霸

希腊城邦的发展和雅典的繁荣。都以希腊人得以比较自由地殖民于东西南北为其先决条件。但从公元七世纪起，爱琴海四周晴朗的天空总是布满了浓浓的战争阴云：希腊人在东方首先面临强大的吕底亚王国，以后又面临着更强大的波斯帝国的威胁和挑战，以致居住于小亚细亚的希腊人不得不避难他乡，或者返回故土，否则只有屈服于吕底亚、波斯的统治。公元前六世纪以前，希腊世界的扩张，决不是和平的扩张。进入公元五世纪以后，希腊人更面临着对外战争的考验。其实，自从公元六世纪中期波斯帝国崛起于东方以来，战争愈来愈不可避免。希腊西方也遭遇着强敌——兴起于公元前五世纪初的海上军事强国迦太基，在波斯人西犯的时候，迦太基第一次集合全部大军登陆西西里，于是希腊世界腹背受敌，东西两面同时发生了旷日持久的希波战争和希迦战争，希腊城邦受到了严峻的考验。

这是公元前490年初夏的一个夜晚。清凉的海风吹走了白天的燥热，位于爱琴海东岸的希腊人的城邦一片寂静，波斯军队也耐不住这清凉的诱惑，海边上站岗放哨的士兵靠在一块岩石上已经进入了梦乡。夜，黑沉沉的，海浪冲击着礁石，不时发出轰轰巨声。两个人影一高一矮，从岸边的树林中闪过，猫着腰奔向海边，海边的乱石，短树成了最好的掩护，于是他们很顺利地来到海边，这里早已停放着一只小船，他们迅速跳上船，解开缆绳，划起船桨，两只小船慢慢地驶向远方。他们父子俩是来自小亚米利都城邦的信使，现在他们负有重大使命，要奔回本土报信，赶走作威作福的波斯人。

50年来，波斯帝国已牢牢控制了包括米利都在内的小亚希腊城邦。昔日的宁静被战乱取代，田园荒芜了，到处是逃难的人群。然而，波斯军队还想征服欧洲，饮马多瑙河。小亚的希腊人虽然已饱受战争之苦，但他们的背后还有强大的母邦作后盾，斯巴达的强盛、雅典的繁荣令海外希腊人心中无限宽慰，他们在等待时机，总有摆脱波斯人统治的那一天。

前天，波斯的一支先头部队开到了米利都，他们立刻封锁了附近的沿海和陆路交通要道。米利都街头谣传四起：“波斯人大部队又来了”，“又要打仗了”，“听说来了十几万大军哪！”有几位勇敢的希腊人摸清了情况，趁着夜色赶回本土告急。

海面上响起了轰隆隆的雷声，小船飘荡在雾蒙蒙的海面上。变天了，风浪越来越大，划船的父子俩衣服早已湿透，小船在浪尖上直打转，小雷阿斯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哎呀，船在向后退，怎么办哪？”“孩子，咬紧牙，坚持住！把准方向！”老雷阿斯说完纵身跳进了海里，他是个富有经验的航海者，可是驾着这么小的船只有一付桨，怎么能抵抗得住狂风恶浪呢？他只有用自己的体力和娴熟的技巧从船尾揪住小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小船后退啊！渐渐地老雷阿斯的体力有些不支了，毕竟已经50多岁了。儿子在船上一边把稳方向，一边用力划着，同时还在不断地呼唤着：“上来吧，爸爸，快上来吧！”“啊！再坚持一会儿，风浪就会过去的！”小船前进的速度越来越慢，父子俩人已精疲力尽。“糟糕！船又调头了！”老雷阿斯心里着急，可是手脚已不听使唤了，他想爬上船，可是已没有力气；他想喊儿子拉一把，可又咸又涩的海水已淹得嗓子讲不出话来。“儿子”，他在心里大声喊着，小雷阿斯正全神贯注地紧握双桨，奋力向前划动。船身一轻，失去了平衡，小船被一个巨浪掀翻了，而老雷阿斯已被海浪冲得不知去向，在翻船的一刹那间，小雷阿斯仍紧握着双桨……

“醒了，醒了！”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小雷阿斯被一阵嘈杂的声音吵醒了。这是什么地方？小雷阿斯慢慢睁开了双眼。这是雅典吗？妈妈呢？她不是一直在给我唱着摇篮曲吗？还有爸爸？爸爸！小雷阿斯一下子坐了起来，一位慈祥的老人连忙扶住了他：“孩子，你终于醒了。你从哪里来？你的亲人在哪里？”小雷阿斯眨了眨眼睛，完全清醒了。“他们是些什么人？我能告诉他们一切吗？”老人见小雷阿斯没有说话，就招手喊来了一位年轻的妇女，她手中正端着一碗香喷喷的牛奶。小雷阿斯一下子感到了饥渴难耐，不加思索地一口气喝完了奶，喘了口气，又吃下了一个松软的面包，小家伙的脸立刻变得红扑扑的，眼睛也变得明亮有神了。“小哥哥”，一个赤着脚丫，脖子上挂着一串紫罗兰花串的小姑娘轻轻地摇着雷阿斯的胳膊：“你快告诉我们吧！这是我爷爷，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他还见过雅典的梭伦大人呢！”老人似乎也看出了雷阿斯心中的疑虑，接着说道：“孩子，你看看这满山遍野的紫罗兰花！你再看看那茂密的橄榄树！这就是希腊的象征！你现在是在提洛岛上，你有什么要说的吗？”雷阿斯不再有片刻的犹豫，一头扑进老人的怀里，泣不成声：“快！告诉希腊，不，告诉雅典，波斯人又要来进攻了！”老人抱紧雷阿斯，高声喊到：“快准备一艘快船，向雅典报告！”很快，一艘小船，扯起白帆，驶向了远方。小雷阿斯松了口气，“爸爸！”他的心忽地又一沉，眼圈立刻红了，他猛地挣脱了老人的怀抱，挣扎着向海边跑去。“爸爸！”嘶哑凄凉的声音在海边回荡……

雅典城。又是一个炎热的天气，早晨的太阳已经晒得人透不过气来了。市民们三三两两地在树荫下散步，交谈，店铺有的还没开门，街上行人稀少。忽然，一股浓烟从城西袅袅升起，那可不是居民家中炊烟，而是公民大会发布的报警信号！很快，全城的人都看见了，一传十，十传百，人们从家中、店铺、林荫下、体育场，一起涌向城西高地上的露天会场。

希波之间已经开战几十年了，胜负难分，雅典人一直处于高度的警惕之中，强烈的爱国热情在他们心中激荡，居民们都接受了战时的训练，经受过了战争的考验，在他们心里没有不可战胜的敌人。所以，报警的烟雾一升起，男女老幼迅速地奔向会场。全付武装的雅典将军米太雅得早已伫立在高高的主席台上，与他同排站立的还有九位将军。当时雅典采用的是十将军委员会制，轮流把持军政大权。“公民们”，一位任执政官的首席将军高声说道：“波斯军队又要入侵了！这是他们的第二次进犯。你们说，我们希腊应该怎么办？”“战斗！”“保卫雅典和希腊！”会场上群情激昂。执政官摆了摆手，说：“请你们派出代表上台发言”！一位普通市民等不及大家推举，径自登上主席台，从执政官手中接过月桂花冠戴在头上，这等于是大会发言的许可证。“肃静！各位！又要发生战争了，让我们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保卫雅典，保卫我们美丽的家园！马上就是丰收的季节，满园的葡萄和满山遍野的橄榄等着我们去采摘，成群的牛羊等着我们去喂养！大家快行动起来吧，把侵略者赶回去！”“对！把侵略者赶回去！”台下一片响应。一个衣着华丽的贵族走上讲台，接过月桂花冠，咳了两声，说：“亲爱的同胞们，战争是罪恶之源，天神宙斯也反对战争！我们雅典有女神雅典娜的庇护，一定会避开这场灾难！不要再花费我们的人力和财力去准备战争，我们的雅典已经足够强大！如果波斯人要进攻巴尔干，进攻欧洲，打到多瑙河，只管让他们去好了。波斯军队自然会遭到其它民族的抵抗！”他又咳了几声：“公民们，不要再耗费我们的金钱了，女神会保佑我们平安无事的！”他的话引起会场上一阵骚动，立刻有人应和：“对呀！我们雅典三面环海，北面有蛮族马其顿和色雷斯人，南面有斯巴达人，我们完全有可能避开战争！”主席台上的米太雅得将军沉不住气了，他戴上花冠，声音激昂：“公民们！战争就在眼前，你们不能有任何侥幸心理！波斯人已经占领了马其顿和色雷斯，现在就要进犯希腊了！我们应当团结、联合其它城邦，共同对敌，才能赢得战争，才能保护我们美丽的家园！我请求十将军委员会授予我全权，让我统帅雅典军队，打败波斯人！”“同意！同意！”台下一片欢呼。可主席台上的其他几位将军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却不动声色，因为米太雅得曾经是雅典以外的一个大半岛克索尼苏斯的僭主，虽然出生于希腊的显贵之家，但却做了蛮族人的君王。在公元前493年，当波斯进犯色雷西亚时，米太雅得放弃了海外的荣华富贵，回国效命，被推选为将军。他这样做的真正动机是什么？热爱民主、自由反对专制的几位老将军不能不反复惦量这个问题。“现在我宣布，”主席大声说道：“海军将士加紧操练，巡逻港湾。组成战时公民兵，备足粮草兵马，随时待命！”

雅典人严阵以待。全城空前的忙碌、紧张。绿荫下不再有休息、辩论的人群，体育场上人却越来越多，他们在积极接受训练：格斗、摔跤、冲刺、骑马。兵器店的生意格外兴隆：炉火熊熊，工匠们的汗水似乎已被烤干，眼里冒着金星，温度高得令人难以忍受。一排排雪亮的短刀，闪光的长钩枪，坚厚的甲胄、盾牌……海边的造船厂更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铁锤叮当、桅杆高耸，木匠在制造船桨，有些人正往船上运送粮食、食盐和水。又一艘战舰要下水了，周围一片欢呼：“啊，多漂亮的大船！”这是一艘造型新颖航速较快的三列桨战舰，每艘舰宽6米，长40多米，高三层，装有150多支木桨，一艘战舰就需要配备桨手150名左右，还需要配有弓箭手和重装步兵、轻装步兵、骑兵及石工、木工等至所以造价很昂贵。但是，雅典的这种新式战舰太少了，以致于在海战中向盟国借用战舰，一切都井然有序，人们期待着驱除侵略者，同时又怀着美好的愿望，设想汹涌的大海和崇山峻岭能让波斯人望而却步。难道没有可能吗？两年前波斯人第一次大举进犯时，水陆并进，企图从爱琴海北岸的色雷斯进入希腊，打败他们的不是希腊各邦的军队，而是北部爱琴海上险恶的风浪。据说波斯的海军损失惨重，约300艘战船沉没海底，两万名海军士兵葬身鱼腹。大流士的女婿马尔多尼见损失惨重，只好鸣金收兵，不战而退。这一消息传到雅典时，全城公民欣喜若狂，雅典城西的帕特浓神庙每天都有许多虔诚的公民去拜祭，据说还有不少人远道前往德尔斐去感谢神灵。这一次，雅典的命运将如何呢？

小亚，米利都城邦。波斯的军队已经集合完毕，整装待命。一名随军的祭司登上一座小山，在观测风向和天气的变化。横渡爱琴海，直捣雅典城，挫败希腊人的傲气，再南下征服斯巴达。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当大流士的心腹大将米底人达提斯受命进行第二次远征时，达提斯和副将阿塔菲尼斯一直在研究作战计划，吸取了上次受挫的教训，皇帝又调集了十万大军，600艘战舰，并配有充足的给养。大流士一世对雅典恨之入骨。当位于小亚沿海的希腊城邦发生反波斯起义时，雅典人派军援助，当波斯人派使者要求雅典贡献“土和水”时，雅典人把波斯使者抛进了深渊。一连串的使大流士非常震惊，他无法相信竟有人同他公开对抗。于是他下令，在每次吃饭前，侍从要对他说三遍：“天主，请记住雅典人，消灭他们。”达提斯心里十分惶恐。只能成功，不能失败，达提斯决心已定。天渐渐黑了，海面变得风平浪静。达提斯和阿塔菲尼斯仍站在海边，他们在等待出兵的最佳时机。一个瘦小的身影轻轻走近达提斯。“将，将军，”达提斯的思绪被打断了，很不高兴地转过脸，轻蔑地看着这个矮小、头发稀少，相貌猥琐的希腊人：“什么事？”希比亚结结巴巴地说：“将军，您制定的进攻计划太好了。我想，我们可以从马拉松登陆，一举拿下雅典。”“噢？马拉松的地理条件怎么样？说来听听。”“马拉松是一个平原，在雅典城东北约六十公里，那里地势平坦，登陆方便，在平地上作战有利于波斯军队施行进攻战术，况且据说雅典城的公民兵只有一万人不到，根本无法抵挡我们的攻势，我们可以一鼓作气占领雅典，当年我父亲就是从马拉松登陆成功的。”“好主意”！一旁的阿塔菲尼斯听得津津有味，他非常了解希比亚此时的心理。希比亚的父亲是雅典著名的僭主、梭伦的表弟就曾先后三次统治雅典，在位时采取的一些政策促进了雅典经济的发展，但他的统治方式也引起了一些非议。希比亚被父亲任命为小亚西北角的希腊殖民地西格伊昂的统治者，他也曾做过雅典的僭主，于公元前510年被逐出雅典。当波斯大军第一次远征色雷斯时，希比亚主动投入了波斯人的怀抱，他梦想借波斯军队重返雅典，再现往日的威风。“报告将军！”一名传令兵跑了过来：“祭司说今晚下半夜转为东北风，可以出兵。”“好！”达提斯下令：“从萨摩岛出发，横渡爱琴海，占领提洛岛，直趋优卑亚，先征服埃雷特里亚！”

“不好了，不好了！”一个渔民模样的青年男子直奔雅典的市政大厅。他不顾门卫的阻拦，高喊要见米太雅得将军。米太雅得将军这几天心绪不佳，他隐隐感觉到其它几位将军对自己有成见。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过多的辩解又有什么用？不，还是让事实来说话吧。“报告！”一位传令兵也气吁喘喘地推开了大门。“波斯人已经攻占了埃雷特里亚！他们焚烧神庙，并把所有的居民掳往苏萨为奴！”

在场的人大惊失色！埃雷特里亚位于优卑亚岛，与雅典近在咫尺。这个可怜的小邦因为曾经出兵支援小亚诸邦的反波斯人起义而遭到这样的下场！达提斯的野蛮暴行激起了全体希腊人的愤怒！当年出兵支援小亚诸希腊城邦的，除了埃雷特里亚，还有雅典！虽然，波斯军队来者不善，它是要进行疯狂的报复！怎么办？波斯大军数十万之众，而雅典全城的公民兵也不超过万人，力量太悬殊了。还有海军，雅典的海军只有几十艘军舰，怎么能抵挡多达600艘的敌军战舰？

波斯军征服了埃雷特里亚之后，稍做停留，就继续乘船向阿提卡的领土出发了。达提斯将军站在船头，踌躇满志，他的上衣敞开着，让凉爽的夜风尽情地吹着他的胸膛：可恶的爱雷特里亚人，若不是被帝国的威风吓破了胆，能这么快就开城投降吗？既有今日，何必当初？但愿这个消息尽早传到雅典人的耳中，我倒想亲眼看看他们的表情如何？希比亚走上前，低声地报告：“将军，前方就是马拉松！”太好了，马拉松在阿提卡的土地上是最适合于骑兵活动的场所。此时，天将破晓，阿提卡岛上的山水风景变得越来越清晰。“准备登陆！”一声令下，只见一艘艘满载波斯轻装步兵的军舰率先向前驶去，随后是载着全副武装的重装步兵的船，随后是骑兵……舰队一字型排开，像一张巨大的黑网，悄悄撒向马拉松……

亡国的危险笼罩在雅典上空，不幸的消息一个连着一个。几天前派出去向斯巴达求援的快跑能手斐力庇得斯只身一人返回了雅典，带着极度的疲劳和满脸的绝望。斐力庇得斯以惊人的速度，在两天之内跑了约150公里的路程，求见斯巴达统治者，带去了雅典十将军委员会制订的口信：“尊敬的拉凯达伊蒙人啊，雅典人请求你们给他们帮助而不要看着希腊的一个最古老的城邦陷到异邦人的奴役之下。因为现在甚至连埃雷特里亚都已经受到了奴役。如果再失掉一座名城，希腊将变得更加软弱了。”斯巴达统治者在商计了之后，同意帮助雅典人。他们告诉斐力庇得斯：“你先回去吧，等到月圆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出兵了。这是我国古老的传统，是无法更改的。”雅典人明白了斯巴达的真正用意，他们不会向波斯屈服，但他们也不想及时帮助雅典。多年来雅典和斯巴达之间的矛盾冲突，甚至敌对行为怎么能片刻就化解呢？

一切只有靠自己了，十将军委员会消除了内部意见分歧，授予米太雅得以全权。因为米太雅得将军的卓越领导才干和他对波斯军队战术的了解是无人能比的，没有选择的余地了。米太雅得从容地接受了这个权力，这是雅典人对他的信任，也是对他的考验！米太雅得发布了紧急动员令：“全军出动马拉松！”当时雅典动员了几乎能上战场的所有公民，组成了一支万名重装兵，此外还有彼阿提亚小城普拉提亚派来的一千名援军。雅典城的奴隶们也被组织起来，编入了军队。面对强大的敌军，米太雅得对战士们说：“雅典是戴上奴隶的枷锁，还是保住自由，关键就在你们身上！”这激动人心的话语大大地鼓舞了士气。大家群情激昂，奔赴马拉松，其中有十位将军冲在前面，而第十位就是米太雅得。

激战开始了。雅典军队迅速占领了马拉松山坡高地。马拉松平原是一个河谷，三面环山，从山上可以看清波斯人驻扎在海边的大本营，密密麻麻。海边停泊着精不清的舰队。

米太雅得命令由奴隶和外邦人组成的为数不多的轻装步兵驻守山坡，以作后盾。把重装步兵各5000分布在左右两侧。双方对峙了几天，波斯军队不知虚实，不敢轻举妄动。达提斯将军下令兵分两路，让阿塔菲尼斯率军沿海岸南下直攻雅典城。趁波斯人兵力分散时，米太雅得掌握了主动，一声令下，带头冲下山去。当波斯人手忙脚乱地拿起刀和箭准备应战时，他们只看从山上冲下来雅典人不但人数极少，而且几乎是赤裸着全身，又没有骑兵和弓箭手。于是他们认为雅典人是发疯了，自寻灭亡。达提斯心里也是一阵冷笑。但是这支看起来很不正规的军队冲到敌人阵前时，却表现出了以一当十的勇气，他们与波斯人厮杀成一团，波斯的射手们失去了目标，呆若木鸡。骑兵们还没有上马，雅典人已冲到了眼前。但很快，波斯人清醒过来组织了反攻，并迅速冲破了雅典人软弱的中间防线，这正是米太雅得事先安排好的圈套。雅典军边战边退，波斯人则步步紧逼。忽然，杀声震天，雅典人从三面包围了波斯军队，波斯军队不知道雅典人有多少援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在后面的纷纷调头往海边的船上逃命。达提斯在船上气得暴跳如雷，但却无可奈何，只好下令调转船头，去进攻雅典城。米太雅得早已料到这一切，火速调兵返回雅典城，在城外的庇里犹斯港严阵以待，波斯军队不敢再贸然登陆，远远地停在海面上，双方对峙了几天，因为给养短缺，达提斯下令撤军，仍由海道返回。当波斯人已经把雅典城尽收眼底时，他们却逃跑了。这是一场简直无法想像的战役，一次使人难以相信的胜利。一支小小的，甚至不懂作战的“乌合之众”居然击败了庞大的、全副武装的敌人——这场胜利是怎么赢得的呢？只有雅典人才能够理解，所有的希腊人也能理解：在保家卫国，为自由而战的人们面前，单纯的人数失去了意义，不足为道了。

马拉松之战是希波战争中希腊方面第一次赢得的胜仗，是由雅典一国独自赢得的，雅典损失将士不到200人，而波斯军队仅阵亡的就有4600左右，此外还留下了一些辎重。斯巴达人的拉凯达伊蒙军团因出发迟缓没来得及参战。

波斯军队第二次进犯希腊，是在马拉松战役之后的十年。十年间，世界发生了很大变化。波斯的大流士一世也死了，但是他死不瞑目，因为他曾发誓要发动战争，报仇雪恨，他的儿子薛西斯皇帝也是个野心勃勃的人，他对于在希腊的败北一直耿耿于怀，他决心仍沿着第一次进兵的老路进攻希腊。波斯这次是志在必得，据说薛西斯动员了联军达500多万，兵舰1200多艘，还有其他附属船只3000艘，沿途不断地扩充兵力，开挖运河征集粮草，规模空前，苍天为之震惊。

公元前480年，波斯的海陆军并进，渡过达达尼尔海峡，经色雷斯海滨地区南下特萨利亚，侵入希腊。据说在波斯部队拔营出征的时候，太阳居然不知去向，而蓝天并没有一朵云彩。于是波斯军队中人心惶惶，到处传言说波斯人触犯了天神和太阳神，太阳光的黯然失色将意味着不可一世的强权势力的崩溃。流言蜚语动摇不了薛西斯的决心，身为东方大帝国的皇帝本身就是天神，为什么要受西方神灵的控制？薛西斯大有踏平德尔斐，欲与希腊神灵比高低的气势。

波斯大军浩浩荡荡踏上希腊土地，所到之处，生灵涂炭，连河水都被波斯士兵喝得干涸了，一些小邦闻风丧胆，相继向波斯呈上“水和土”表示归附。薛西斯得意洋洋，下令停止前进，检阅部队。薛西斯皇帝身披紫红长袍，手持金光闪烁的宝剑，气宇轩昂，不可一世，他站在用白色大理石堆砌成的高高的王座上，环视排列得整整齐齐的队伍，从海岸到平原，人山人海。上千艘战船，首尾相接，覆盖了海面。他注视着这空前宏伟的场面，不禁流下泪来。“突然间我觉得可怜，”他对站在身旁的人说道：“想起了人的生命如此短暂。又想到这么多的人都将逃脱不了自己的命运，不是很可悲吗？”“不，大王”，站在旁边的人回答道：“希腊人是罪有应得，他们注定要被征服。大王您不值得为他们而流泪。”“我流的是伤感的泪吗？”薛西斯微微一笑，并没有回答。

强敌压境，雅典的上空再次出现了恐怖与绝望的阴影。德尔斐的神谕告诉远道来的雅典人的使节：面对强敌，不要惊慌，尽快远走他乡，到地球的尽头天涯海角去避难。雅典执政官特米斯托克利具有远见卓识，他早就认识到波斯人在马拉松的失败并不是希波战争的结束，而是更加严重的战斗的开端。于是特米斯托克利下令将劳里昂银矿的收入用于建造国舰，大力扩充海军，建成了新式的三列桨战舰200艘，著名的庇里犹斯海港也初具规模。一天，薛西斯手下的大将派来了一名使者拜见特米斯托克利，发出了最后通谍：战即亡，和即存。特米斯托克利问到：“你们波斯人大军压境，难道仅仅是为了与我们讲和吗？”其它的人主张仍按以前的做法，将这名使者抛进深渊见阎王。特米斯托克利摆了摆手：“不！让他平安回去，转告他的将军：只要太阳顺着目前的路线运动，我们雅典就绝不会回同薛西斯达成任何协议。”打发了波斯使节，特米斯托克利又派人联合希腊各邦，共商御敌大事。

斯巴达人终于被动员起来了，雅典人明白斯巴达及其盟国的陆军力量在希腊是首屈一指的，尽管斯巴达只拥有十几艘军舰，但雅典仍主动把联盟的最高指挥权让给斯巴达人。特米斯托克利的这种让步是明智的。这样，希腊各邦结盟共同抵抗波斯入侵，并在要道科林斯召开了会议，决定联军的陆军，斯巴达为主，海军以雅典为主，但实际上雅典和斯巴达的分歧依然存在。

为了保全南部的伯曼奔尼撒半岛，斯巴达国王列集尼达斯作为希腊盟邦陆军总指挥，亲自率联军精兵北上，约7000人驻守战略要冲温泉关。温泉关是希腊北部帖萨利亚通往希腊中部的必经之道。它的西面是险峻陡峭，无路可攀的高山，东面是一片直通海岸的沼泽地，只有中间有一条可容一辆战车经过的窄道。这是波斯人入侵的必经之路。战斗开始了，面对数万名气势汹汹，杀气腾腾的波斯军队，斯巴达将士斗志高昂，可是联军中其它邦的士兵却被多的可以用箭头遮住太阳的波斯军队吓破了胆。波斯人从背后包围了温泉关，列奥尼达只好下令大部队撤退以保存有生力量，自己率300名斯巴达勇士，400名忒拜人和700名斯特皮亚人坚守在山上。薛西斯站在对面的山上，清楚地看到对面驻守关卡的斯巴达人，稀稀落落的有的在梳头，有的在做操，他们这是干什么？是准备投降了吗？原来斯巴达人在最危险的关头，总要梳理整齐自己的头发，调整好自己的心理状态，然后从容不迫地献出生命。薛西斯嘴边挂着一丝冷笑，发起了更猛烈的进攻，波斯人万箭齐发遮天蔽日打的乱石横飞，狼烟四起，终因寡不敌众，希腊人的守军全部英勇牺牲。薛西斯的两个兄弟也阵亡了，发了疯的薛西斯令人砍下列奥尼达斯的头，挂在长矛顶端示众。

温泉关失守之后，希腊军继续退却，波斯军队乘胜占有希腊北部和中部地区，进逼阿提卡半岛，从水陆两面包围雅典，雅典城被放弃，居民纷纷逃避。因为故土难离，特米斯托克利巧妙地利用解释神谕的方法，说服了众人。这样雅典人没有后顾之忧。全体公民包括奴隶在内都拿起了武器，他们联合诸邦舰队在狭窄的萨拉米海湾与波斯军激战。这是初秋时节，清晨的海面被雾气笼罩，希腊战舰利用其小而灵活的特点发动进攻，众多的波斯战舰挤在狭窄的海湾里，互相冲撞，损伤惨重。海战持续了一整天，以希腊军的全胜而结束，波斯共损失战舰300艘，希腊仅损耗40艘。整整一天，薛西斯都在远远的山坡上观望督战，他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位皇帝坐在岩石的山岗上，

正面眺望着海中的萨拉米。

万船千帆停泊在他的脚下，

各国、各地、各族的士兵都是他的部下。

清晨，他清点了他们的人数，

傍晚，日落西山时，他们人在何方？

这是昔罗多德在他历史著作中的描述。据说悲剧家埃斯库罗斯也亲自参加了海战，他这样写道：

希腊的儿子们，为自由而战，

为了祖国，为了儿童，为了妻子的自由，

为了信仰，为了祖坟的安全。

萨拉米海战基本奠定了希腊反波斯侵略战争胜利的基础。此后，战争的性质发生了变化，东方的波斯帝国再也无力发动大规模的侵略战争了，希腊的雅典和斯巴达日益强大起来。

希波战争以后，希腊人——那些曾在对外战争中并肩一致共同作战的城邦分裂为两大集团，一个是以斯巴达为首的伯罗奔尼撒同盟，一个是以雅典为首的提路同盟，它们一个在陆地上称雄，一个在海洋上称霸，几乎秋色平分。但谁也不能在这两者之间人为地划出一道分界线，让它们彼此和平共处，两不相悖。所以战争不可避免。对希腊来说，过去发生过的最大规模的战争是希波战争，但那次战争在两次海军战役和两次陆军战役中就迅速地决出了胜负。而伯罗奔尼撒战争不仅持续了一个很长的时期，并且给希腊造成了空前的灾难。雅典和斯巴达双方都竭力投入争霸战争，希腊世界中的其余城邦几乎都被卷入，不是参加了这一边，就是参加了那一边。这是希腊人历史中最大的一次骚动，它不仅影响到周围的非希腊人的世界，而且甚至可以说，它影响到几乎整个人类。在希腊，从来没有过这么多的城市被攻陷，被破坏，也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么多流亡者，严重的瘟疫，干旱和地震，所有的天灾人祸一起降临到希腊，希腊的城邦制度遭到了致命的打击。

这场战争是在公元前431年爆发的，延续了27年。战争爆发之前和战争初期发生了一系列微不足道的争吵和摩擦，集积在一起仍不足以说明发生这场你死我活的大混战的原因。

已经是三月份了，可雅典的气候还那么冷，刚发出嫩芽的树枝在寒风中颤抖，海风呼啸而来失去了以往的温柔，“紫罗兰色的海水”如今也显得苍白、冰冷。遭受过战争劫难的雅典城和庇里犹斯港经过重新建设，面貌已经焕然一新，一座坚固的城墙把雅典和庇里犹斯港连接了起来，城墙用石块砌成，外面用了铁和铅的夹板，城墙的宽度可以容两辆四轮马车相对走过。这是雅典十将军之一伯里克利特地邀请米利都的建筑师希波达莫斯堡设计的，这样，扩大了城市的范围，雅典城看起来象个堡垒、固若金汤。

雅典越来越富裕了，市民的文化生活更加丰富多彩。从一座门窗紧闭，造型别致的建筑里，不时传出阵阵欢声笑语，这是伯里克利的家。门前是宽敞的草坪，花儿含苞欲放。拾级而上，是饰有两根白色大理石柱廊的正门，上面刻有精美的浮雕。屋里更是富丽堂皇，宽敞的客厅里有各式各样的典雅的雕刻、多彩的壁画、昂贵的地毯和金银器皿。伯里克利的夫人阿斯帕西亚正在举办家庭宴会，宾客如云，阿斯帕西亚端庄美貌，她特地穿了一件名贵的丝质长袍，淡雅的色彩与室内紫红的波斯地毯相配，更显出她的妩媚，金色的长发高高盘起，华贵而典雅。阿斯帕西亚和伯里克利都非常热衷于文化艺术活动，伯里克利甚至制定一种“观剧津贴”制度，公民看演出可得到2个政布尔的津贴，相当于一人一天的生活费。阿斯帕西亚是个才华出众，智慧过人的女子，曾经受到苏格拉底的赞赏。所以出席宴会的宾客中有不少哲学家和艺术家以及他们的妻子。伯里克利由于公事还留在战神山议事厅，但这丝毫不影响客人们的兴致。窗外寒风凛冽，室内却是温暖如春，熊熊的炉火，闪光的银色酒杯，紫红色的美酒，精致的红花陶瓶，这些足以让客人们为之陶醉。现在客人们正围着雕塑家菲狄亚斯，谈论着艺术方面的事。喜剧作家阿里斯托芬打趣道：“伟大的雕刻家，我们这里有一位相当出色的人体模特，您是否有意将他的形象表现在您的作品里呢？”大家的目光一齐转到了炉火边的一个角落里，胖胖的悲剧作家索福克利斯似乎正在举杯遐想，充满智慧的脑袋上只剩下一缕头发。菲狄亚斯哈哈一笑，索福克利斯才回过神来：“别开玩笑了，想当年我年方十五，相貌那么俊美，身材那么匀称、健壮，为了庆贺萨松米海战的胜利，我在战利品前尽情地跳舞，赤裸着身体，高唱着赞歌。可是那时候我们的雕塑家在干什么呢？你们错过了时机，现在再提起这件事又有什么用呢？”菲狄亚斯颇为严肃地说：“人的美主要不在形体，而在于心灵和智慧”，菲狄亚斯停了停又解释说：“对我们从事雕塑的人来说，呼吸有力的胸脯，虎背熊腰的躯干，修长灵活的双腿，都是很好的素材。在我们看来，一件完美的人体塑像，脸上可以没有表情，眼睛里可以没有眼珠，因为我们的侧重点不一样。”阿斯帕西亚一直在静静地聆听，这时她点了点头说：“我明白您的意思了。雕塑并不注重色调和外形，而是去体现一种内在的东西，它把绚烂夺目的美留给绘画，把激动人心的效果留给文学，让端庄和平的塑像在殿堂上放出静穆、圣洁的光辉。”“啊！解释得太妙了”，众人交口称赞，阿斯帕西亚反而觉得不安了，只好起身去给客人们添加葡萄酒。大家的话题又谈到了当前的局势，他们都普遍地认为目前的和平之中蕴藏着不安的因素。为了消除在座宾客的种种担心，阿里斯托芬猛喝了一大口酒，清了清喉咙，站起身大声说：“诸位，我正在构思一个剧本，它的情节是这样的。”阿里斯托芬用手梳理一下齐肩的卷发，显得神采奕奕：“有几个喝得醉醺醺的年轻人从雅典城跑到邻近的小镇，抢来了一名叫西莲塔的妓女，这件事扫了墨加拉人的面子，惹动了他们的大蒜劲儿。”“哈哈！”众人听到这里一阵开怀大笑。阿里斯托芬接着说：“然后有几个墨加拉人又从另外一个地方抢了两个妓女。好，为了三个娼妇，战火就在全希腊燃烧起来了。我们的盖世英雄伯里克利勃然大怒，大发雷霆，大放闪电，震惊了全希腊……”

阿里斯托芬以嘲弄、讥讽的口吻描述出了当前希腊半岛的局势，可是这种喜剧的夸张实在冲淡不了在座每个人心中的阴影，他们在佩服剧作家目光犀利的同时，心情反而更沉重了。事情当然不会这么简单，社会动荡不安的原因是贪婪，狂热地追求权力和占有欲，这是一种任何权力和财富都无法满足的狂热。

此刻，座落在雅典卫城的战神山议事厅内仍然灯火通明，雅典城的十位将军和500人议事会的主要成员正在商谈国事。年近花甲的伯里克利坐在会议桌的正中间，他双眉紧蹙，饱经风霜的脸上显出坚毅冷静的神情，而有一位将军则激动地争论着，涨红了脸。

原来，斯巴达人又来找麻烦了。近一段日子以来，远在伯罗奔尼撒半岛的斯巴达人不断地遣代表来雅典提告各种不满和抗议，火药味十足，如果雅典当场拒绝接受，那么斯巴达人可能就有了一个作战的借口。傍晚的时候，五名负有使命的斯巴达人骑马来到了雅典城，尽管天气寒冷，可他们却衣衫单薄，脚上甚至只穿了皮带编织的鞋子，个个精力充沛。当他们从街上穿过时，雅典市民把他们当做外邦的商人，没有在意，因为在雅典经常出现不同肤色和各种衣着打扮的人，雅典人已经见得多了，五人使团拜见十位将军后，郑重请求雅典人“驱逐那些被女神诅咒的人”。这使得雅典的十位将军们非常为难。既然女神都容不得，雅典当然也不能留着。可是这件事的真正目标是针对雅典人心目中的功臣和元老特米斯托克和伯里克利本人的。

萨拉米海战的胜利给雅典人尤其是给特米斯托克利带来了极大的荣誉。他一度成为希腊最显赫的人物，以至于访问“盟友”斯巴达时竟受到了绝无仅有的礼遇——斯巴达人赠给他一顶桂冠以示褒奖，又特派由300名斯巴达显贵组成的仪仗队把他送出国境。后来，由于特米斯托克利不顾斯巴达人的反对，坚持重建雅典，并修建坚固的城墙而得罪了斯巴达人，然后伯里克利当政后又继续修城墙并通往庇里犹斯港。所以这两个人都成了斯巴达人的眼中钉。不久，特米斯托克利被雅典人用陶片放逐法而放逐，遂以斯巴达人的心愿。

至于伯里克利本人，他的祖辈与库伦暴动有牵连。库伦因想做僭主而遭雅典人反对，只身藏匿于卫城神庙中，库伦此举冒犯了神灵。神庙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地方，所以雅典人在神庙四周包围了几天，把饿得奄奄一息的库伦抬出神庙，然后处死了库伦。现在旧事又重提了，只有伯里克利心中明了，他自己在雅典当政多年，是最有势力的人，是最坚决对抗斯巴达的人，所以斯巴达人千方百计要除掉他。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呀？拒绝斯巴达人的要求吗？很可能接下来就要爆发战争。接受斯巴达人的要求吗？可伯里克利刚正不阿，廉洁奉公，他是雅典人心中崇拜的神啊。雅典人不能没有伯里克利！怎么办？将军们陷入了苦恼之中，一筹莫展。一直在深思的伯里克利眼睛一亮，拍着桌子大声地说：“有了！我们也可以提出相对的要求，要求斯巴达人给予妥善的答复。我们要求斯巴达驱逐那些被黄铜宫中雅典娜女神诅咒的人！”“啊，您指的是驱逐斯巴达人波桑尼阿斯？”“他不是希腊联军的总司令吗？”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他们一时还并不明白。伯里克利解释说：“斯巴达人居心叵测，企图让咱们雅典人内讧而削弱。我们就针锋相对，设计除去他们的当权人物。夺回我们的军权。这叫做以牙还牙！”然后伯里克利详细地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波桑尼阿斯有魄力，有才干，身为希腊联军总司令，用兵打仗他是可以胜任的。但在希波战争结束后的相对和平时期，波桑尼阿基的军事才干得不到发挥，加上性格粗暴，妄自尊大，逐渐地失去人心，联盟军中对他议论纷纷。雅典人则趁机散布一些谣言，说波桑尼阿斯拥兵自重想独裁，斯巴达政府一时难以分辩谗言，就召波桑尼阿斯回国受审，波桑尼阿斯因此而受到冷落，从此心中寡欢，郁郁而不得志，竟于暗中投入了波斯人的怀抱，企图借波斯人的力量重新支配希腊。想不到伯里克利的离间计成功了，于是雅典对此紧追不放，到处搜集证据，以致终于让波斯尼阿斯的阴谋曝光，斯巴达人无奈只好宣布逮捕波桑尼阿斯。为了逃命，波桑尼阿斯躲进了黄铜宫女神的神庙中去。其结果是可想而知的，在波桑尼阿斯快被饿死的时候，斯巴达人把他从神庙中抬了出来，以免玷污了神庙，过了一会儿他就死了。

至于特米斯托克利，因为他在流放中听说雅典国内盛传他叛国投敌的消息，自然不敢回国，只有投奔波斯。据说他在波斯受到了礼遇，但当波斯王要他为进攻希腊出谋效力时，他服毒自杀了，以此表明他是被迫离开雅典，至死也不甘充当反对祖国的罪人。

斯巴达的波桑尼阿斯和雅典的特米斯托克利曾一度是希腊最著名的人物，享有盛誉，但他们的下场如此凄惨，如此相似！他们成了雅典和斯巴达政治斗争的牺牲品！如果他们的死能化解两国的怨恨和仇视，那么他们的在天之灵也能得到一些安慰。但是他们注定是死不瞑目了！

当斯巴达人的一系列要求被拒绝之后，最后一个代表团带着最后通谍来到了雅典，要求简单明了：“斯巴达希望和平。现在和还是可能的，只要你们愿意给予希腊人以自由的话”。这一要求终于激怒了雅典人。伯里克利在广场上发表了激动人心的、口气强硬的演讲：“雅典人，我的意见完全和过去一样，对伯罗奔尼撒人，我反对作任何让步！”站在广场中心的伯里克利居高临下，在阳光下更显得魁梧、高大，他不时地挥动着裸露的右臂，握紧着拳头。“很明显地，过去斯巴达是阴谋反对我们的，现在甚至更加明显了。如果你们让步的话，你们马上就会遇着一些更大的要求。所以你们坚决不能屈服。如果斯巴达人要战争的话，那么我们就只有奉陪了！”话音没落，全场就出现了一阵骚动，因为希波战争的灾难还历历在目。伯里克利从头上取下橄榄花冠，向四周用力挥舞着：“大家肃静！我们雅典现在既富有又强大，海军力量在希腊世界首屈一指，我们将无敌于希腊！现在，我请掌管国库钥匙的司库员向各位报告一下雅典的经济情况！”全场安静下来，司库员让几个人抬出了一块铜板，悬挂在讲台一边，然后高声念起来：“雅典国库总的收入是：每年由各同盟国缴纳的贡款平均达到六百塔兰特；雅典卫城内还存有六千塔兰特的银币，以及私人和国家捐献而未铸成货币的金银；还有竞技和运动会时所使用的礼神杯盏和器皿，以及缴获的波斯人的战利品等，总数也不下于五百塔兰特。到了极窘迫的时候，雅典娜女神像身上的黄金饰片也可以利用。雕刻家菲狄亚斯用贵重的黄金和象牙精心雕刻，使用的纯金多达四十塔兰特，都是可以取下来的。“反对！”四周响起一片喊叫声。有人高喊：“雅典娜是我们的保护神，是雅典的象征！神庙中的一切都不能动用！否则，雅典要遭天谴的！”“大家放心！”伯里克利接过了话题，“如果是为了保持自己的生存而动用了这项黄金，事后我们一定以相同或更大数量的黄金送还雅典娜女神！”

然后伯里克利又介绍了雅典的军事力量。他们约有一万三千名重装步兵，预备人员约一万六千名（指十八岁以下或六十岁以上的男性公民）；骑兵约一万二千人，约一千六百名射手，三百条三列桨战舰。这些具体的数字终于说服了雅典人：最后的胜利是有把握的。

雅典人准备进行战争了。斯巴达的使团一去再也不回了。雅典人接受伯里克利的安排，从郊外搬进城内居住，因为雅典城有城墙的保护，易守难攻。这种搬移对大多数雅典人来说是很不情愿的，城市一下子变得拥挤不堪，食物和供水紧张，而且，随着天气一天天地变热，雅典城已不堪忍受了，城内的居民更是叫苦连天。人们对伯里克利由尊敬崇拜变成了怨恨诅咒。

在希腊南部的伯罗奔尼撒半岛，斯巴达人正邀集同盟国在商量对策，科林斯人和墨加拉人的代表纷纷指责雅典的一系列扩张行为。主持会议的斯巴达国王阿基达马斯，以聪明而温和著称，他首先请激动不已的科林斯人发言。一个风尘仆仆的上了年纪的科林斯代表亮开喉咙，沙哑着嗓子说到：“斯巴达人！各盟国的弟兄们！请你们睁大双眼吧！雅典人已经开始了它蛮横的侵略，他们先夺得了科西拉，壮大了它的海军力量，现在他们又在围攻波提狄亚，这是色雷斯最好的根据地！大家不要忘记，”这位代表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嗓子，“波提狄亚居住着众多的科林斯和伯罗奔尼撒人！斯巴达人，你们应当依照你们在条约中的规定，援助你们的同盟国，特别是波提狄亚！不要让我们其它的人在失望中去另外寻找同盟者！”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斯巴达人，你们从你们的祖先们继承了伯罗奔尼撒的领导权。请保持它的伟大！”斯巴达国王阿基达马斯认真地倾听着，脸上露出赞许的神情：用不着斯巴达人出面，科林斯人的控诉足以让其它盟国对雅典产生强烈的不满！阿基达马斯需要的正是这种场面。接下来墨加拉人代表又指责雅典把他们排斥在雅典市场之外，造成了经济和贸易上的不便。“雅典人太霸道了！”在座的盟国代表几乎产生了共鸣，大多数人都倾向于一个结论——即雅典既已实行侵略，那么伯罗奔尼撒同盟有权力也有义务——应当马上向雅典宣战。大家把眼光一齐集中到阿基达马斯的身上，阿基达马斯站起身，向前走了几步，以坚定的语气说道：“斯巴达人重信义守诺言，请相信这一点！我们有足够的勇气和信心去取得胜利。但是，请各位注意，雅典是我们的强敌，他们有最广泛的海战经验，有丰富的资源和财富，我们决不能大意轻敌！因此，伯罗奔尼萨同盟的兄弟们，表决吧！为了斯巴达的光荣，为了战争？”“同意战争！”“打败雅典人！”同盟采用斯巴达传统的表决方式，以呼声的高低而不是以投票的多少来决定。于是，满屋的呼喊声震耳欲聋。

为了弄清即将发生战争的利弊，斯巴达人虔诚地派人带着贵重的祭品到特尔裴去求神谕，神庙的女祭司回答说：如果你们以全力作战的话，胜利将会属于你们，即使你们不来向神祈祷，神也会保佑你们的。这一消息迅速长上了翅膀，极大地鼓舞了斯巴达人及其同盟，他们决心不负神谕！

这就是战争刚要发动的时候，双方的准备情况和人民的心理状态。由于特尔斐神谕的关系，舆论的感情大致是倾向于斯巴达一方的，一般的情绪对雅典人都感到不满，无论是那些想逃避他们控制的人们还是那些害怕受到他们吞并的人们，因此以斯巴达为首的同盟海陆军力量都很强大。

战争终于在公元前431年的春夏之交爆发了。斯巴达人率大军远征进入阿提卡半岛，大肆蹂躏破坏。雅典则坚守城市和港口，避免与斯巴达人的正面遭遇，同时出动舰队封锁伯罗奔尼撒海岸，掌握制海权。

正当两军对峙，互有伤亡的时候，发生了月食。根据记载，这一天是公元前431年8月3日午后。斯巴达人因劳师远征，在炎炎烈日下，士兵饥渴难耐，挥汗如雨，国王兼统帅阿基达马斯下令安营扎寨，寻找水源，一队队骑兵向四处散开去找水，一部分轻装士兵也在就地挖水。天气闷热难当，树梢纹丝不动，有些士兵已经中暑了。忽然，人们觉得太阳不那么刺眼了，很快圆圆的太阳被一片阴影挡住变成了新月形，光线柔和多了，士兵们甚至能看清天空中的星星。“这是怎么回事？”“天神发怒了！”士兵们议论纷纷，被跟前的景象吓得不知所措，有的士兵则扑通跪地求天神保佑。阿基达马斯心中惊恐万分，于是下令士兵停止进军。在秋风初起的时候，斯巴达军队班师回国。等到第二年春夏之交，斯巴达人和他们的同盟者仍与去年一样，出动了三分之二的军队。仍由阿基达马斯指挥，当斯巴达人四处征服、破坏的时候，雅典城发生了瘟疫。

那是一个闷热的夜晚，从庇里犹斯港的一家民房里发疯似地跑出一个人，披头散发奔向雅典城方向，他要去向将军们报告，斯巴达人在他们饮用的蓄水池中放了毒药！由于天热，他的父母多喝了一些水，可很快就变得呼吸不畅，头部发烧，眼睛充血，嗓子发哑，胸部发痛，接着就是抽筋和呕吐，他请了医生，用尽了办法也无济于事，家中乱成团，遍地是呕吐的脏物，苍蝇乱飞，好象孩子也不舒服了……

十将军委员会和五百人会议的委员听到了这个消息，感到十分震惊，也感到十分恐怖！这是什么妖魔在作怪？去年天神曾发过怒，今年就要惩罚了吗？容不得人们多想，几天内，这种可怕的疾病在雅典城内普遍流行，大街小巷，哭声不断，恶臭难当。一些病人发着高烧，赤身裸体的皮肤上出现小浓疱和烂疮，叮满了苍蝇，在街上发疯似地乱跑，或者在冷水中乱跳。雅典城太拥挤了！在炎热的季节里，人们住在空气不流通的茅舍里，更加速了瘟疫的流行，人们到处呻吟，半死的人在街上到处打滚，很快就像苍蝇一样成堆地死亡了。现在已经来不及为死者举行葬礼了，人们只能采用在他们看来是最可耻的方式来埋葬亲人：把他们的尸体架在广场上，堆上木柴焚烧，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恶臭。没有烧掉的尸体如果被鸟兽吃了，那么鸟兽也难逃厄运。

雅典人陷入了绝望，军队传染了瘟疫。人们求神问卜，都无济于事，瘟疫迅速蔓延，城内的人们在成群地死亡，城外的田地则成片地被蹂躏。雅典城这一次是真的被神灵抛弃了！伯里克利不久也罹疾而亡。听到这可怕的消息，斯巴达人也提早调头回国了。

又是一个夏天来到了。

夜，黑漆漆的，闷热难当，一支部队在崎岖的山林中穿行，草丛中不时逃出几只受惊的野免，林中不时传出几声蝉鸣，除此之外只能看见士兵们闪亮的盔甲和枪尖，只能听见刷刷的脚步声和偶尔的石子滚下山坡的声音，显然，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从他们的阵容，气势和纪律，以及夜行军的速度来判断，他们负有重大使命。前面隐约出现了一座城市，司令官阿基斯——斯巴达前任国王阿基达马斯的儿子下令部队停止前进，过了一会儿，城门悄悄地被打开，士兵们人不知鬼不觉地涌入城里。一切都太顺利了，按照事先的计划，里应外合，一举除去忒拜，这样就可以牢牢地控制、监视雅典！这个主意是忒拜的一名贵族暗中向斯巴达人建议的，因为忒拜这个城邦，自忖力量较强，在战争中制造混乱，浑水摸鱼，毫无立场和原则，着实可恶。前几天忒拜又给了雅典人以方便，帮助雅典人去四处求援，甚至到波斯帝国求情！阿基斯毫不犹豫，带领大军兵临忒拜城下。东方已渐白，可忒拜城仍那么宁静，整个城市尚在安睡，清凉的海风催人入眠。

忽然，一支带火的箭头射向广场中的斯巴达人，接着，万箭齐发，从墙角，从窗内，从树上，从房顶，到处都是埋伏多时的忒拜和雅典联军，此刻，他们凭借熟悉的地形，在曙光未启时发动了进攻，斯巴达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他们很快就整队一边，向四面还击，一边向城外撤退。可是城门已被栅栏拦住了，朦胧中，只见越来越多的忒拜人和雅典人冲杀过来，缩小了包围圈，而越来越多的斯巴达人不停地后退，挤作一团，却打不开城门，结果，斯巴达人互相践踏，人压在人身上，自相残杀，最后只侥幸逃出了少部分斯巴达人，阿基斯右臂也中了一箭。他心里充满了悲愤，他记得他的队伍出发时是多么威武，多么骄傲，而结果却是多么耻辱，多么落魄！这是一次惨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