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 | 希腊世界的兴衰

希望

这是一个晴朗的秋日。清晨的霜，傍晚的风，都使人感到阵阵寒冷。然而在白天，湛蓝的天空高爽、明净；阳光清澄、温暖。远处淡赭色的山峰高耸入云；近处林木高大，挺拔，霜叶正红。清脱的峰峦，澄明的潭水，金色的阳光和坠地的红叶……这是一个成熟的季节。

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急驰而来。一色雪白的骏马，一样鲜红的战袍，闪烁的青铜盔甲。士兵们左手举着饰有金色丝带的标枪，右手则紧握缰绳，个个生龙活虎，英气逼人，原来这是马其顿国王的皇家卫队。正值壮年的国王腓力二世也是身着戎装，与卫兵们一起策马扬鞭。所不同的是，他的头盔上饰满了耀眼的金片。在马队之后跟随着几辆装饰华丽的马车，车厢四周镶嵌着黄金和宝石，光彩夺目。马车的后面又跟着一群色彩斑驳的奔马。整个队伍浩浩荡荡但却不是为了出征，而是开向位于城郊的皇家林苑中的驯马场。“嘟”一声鼓角吹响之后，卫队齐刷刷地静立于驯马场四周，众官员和侍卫们纷纷下马，下车，前呼后拥地走向位于较高地势的看台，那里有一排排石砌的弧形台阶，平稳、光滑。只有国王腓力二世依旧安坐马上，纹丝不动。他在想着什么？

腓力二世近来心情特好，在他看来，他的王国如同深山中的卧龙，不久就要腾飞了！他的思绪犹如一匹脱缰的野马，自由地驰骋……

二十年前，刚十岁出头的排力，身为马其顿王国的太子，未来的王位继承人，一夜之间却变成了希腊忒拜王国的人质。耻辱啊！因为自己国家的贫穷落后，不得不向刚在希腊建立起霸权的忒拜俯首称臣。那是在公元前三六五年发生的事。长着一头金发，双眼充满智慧的少年腓力在底比斯渡过了若干岁月。或许是神意，他在忒拜受到了当时最伟大的将军伊巴密浓达的教诲。伊巴密浓达外表粗鲁，性格暴躁，蓄着满脸胡须，但他对小腓力却极有耐心，温和而慈祥，与在战场上相比判若两人。这一大一小结成了莫逆之交，小腓力在患难中得到知己，更得到一位良师益友，这不能不说是神的旨意。伊巴密浓达向腓力传授了新颖的统兵布阵之法，介绍了光辉灿烂的希腊文明。少年腓力心中充满了希望；有朝一日，他要让马其顿无愧于希腊，无愧于世界！

“陛下”，一声呼唤打断了腓力二世的思绪。“国王陛下，从色雷斯挑选的良马已经被带到驯马场中间了。”“好！”腓力二世眼睛一亮：“色雷斯是育马之邦，今天的驯马一定很精彩！”同时腓力二世心里又不禁想到：色雷斯沃野千里，比起贫瘠的马其顿北部山区，无异于人间福地，那里还有稀有的潘吉山金矿。我的可怜的人民何时才能在这样的土地上生产，生活呢？

腓力二世围着一群未经训练的野马绕了一圈，选中了一匹有着光亮毛色，体形健壮的烈马，它的鼻子上长有一块白色的花斑，跟褐色的毛发相比十分耀眼，整个头部看上去有点象牛头。那几个马贩子管它叫“蒲斯飞路”，意思就是“牛头马”。“好一匹‘蒲斯飞路’！”腓力二世心中暗暗喝彩。然后，他疾步走上看台，抽出一把闪亮的宝剑说道：“谁能最先驯服这匹马，我就把这柄宝剑赐给他！”“我来试试！”“让我先来！”数十名皇家侍卫胸有成竹地高喊着，在看台下使劲地向国王舞动着手臂。“你来试试吧，卫队长尼阿丘斯！”“遵命！”尼阿丘斯听后面带微笑，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轻轻一跃就上了马背。要知道这是国王陛下赐予的莫大荣誉啊，一定要驯服这匹烈马！想到这里，尼阿丘斯双手一抖缰绳，瘦长的身躯紧贴马背，双腿夹紧马肚，“哗！”众人一阵赞叹，“真不愧是皇家卫队长，身手多敏捷啊！好威风啊！”只见烈马一声嘶鸣，四蹄乱跳，头猛地一低，屁股向上一撅，“呼！”，尼阿丘斯还来不及收起脸上得意的笑容，就被掀翻在地上。全场一阵哄笑。接着，又一名富有经验的骑手上场，但被摔得更惨。腓力二世下令所有的骑手都去试试，并说只要能欣赏一下这匹马走路的样子就满足了。但是所有的勇士都试过了，无一例外地在马的狂跳中摔下来了。这匹马是那样地胆小，生人一走近，它就十分惊慌，狂跳不已。腓力二世失去了兴趣，没精打彩地说：“把马牵走！”他把宝剑往鞘里一插，对那几个小马贩子喝道：“有眼无珠的东西！这难道是真的色雷斯良种马吗？”马贩子吓得哆哩哆嗦，直往人群里钻。看到国王恼火了，人们停止了喧哗，热闹的驯马场刹时一片寂静。

“父王！”从人群中跑出一位少年，这是国王12岁的儿子亚历山大。“这是一匹多好的马！得不到它是因为没有人能驾驭它。让我试试吧！”“你？”，腓力二世看着年少的儿子，微笑着摇摇头，心里却有一丝莫名的忧虑。他是为儿子的安全担心吗？不可否认，儿子是未来的国王，可是儿子似乎比一般同龄的少年要成熟得多，他的小脑袋里装满了智慧，并且野心勃勃，甚至近乎目空一切。腓力二世曾不止一次地责怪王后，也就是亚历山大的生母奥林匹娅斯：“你宠坏了这个孩子！”奥林匹娅斯则不服气：“让孩子自由地成长吧，因为他天生就是要做国王的！”每次听到类似的话，腓力二世心里就不痛快，在庆幸自己有了王位继承人，马其顿王国的未来有了新的君主的同时，腓力二世感到了一种潜在的威胁，这种不安全感随着亚历山大一天天长大而增加。有时候腓力二世居然坐卧不安：儿子长大了，儿子要超过老子了，太子马上要当国王了吗？为什么这么不公平呢？腓力二世有时则抱怨神灵过于偏爱亚历山大了。他生了这么一个绝顶聪明的儿子，他真有些无可奈何了。

“父王！”，亚历山大抓住腓力二世的衣袖还请求着。“你真能驯服这匹野马吗？难道我的侍卫们的骑术还不如你吗？”他的话中含着明显的轻蔑。但亚历山大却把它当作是一种鞭策，他毫不在乎地回答：“只要您允许，我一定能驯服它！我愿意以这匹马昂贵的价格一赌输赢！”在场的人都笑了。气氛顿时缓和了许多，腓力二世只好点了点头。亚历山大迅速解下金色披风，身穿紧身的马靴、马裤，在众人善意的哄笑声中奔向“浦斯飞路”。

亚历山大在看台上早就看中了这匹烈马，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现在，真的要一试身手，倒有些手足无措了。“沉住气，要镇定！”他在心中告诫自己，“一定要驯服这匹野马，千万不能让父王和大臣们小瞧了自己！”他回想到这几年跟着骑兵队长尼阿丘斯摸、爬、滚、打，风里雨里，见识过不少难驯的烈马，也降服过几匹顽皮、疯狂的野马。今天的这匹马也不过如此吧？亚历山大轻轻地舒了口气，镇静地靠近骏马。

可是，“浦斯飞路”显然已经饱受惊吓，亚历山大每靠近一步，它的头就抬高一下，紧盯着新的对手，浑身的毛孔似乎也张开了，毛发倒竖，显出一种居高临下，盛气凌人的姿态，似乎根本不把眼前这个黄毛小儿放在心里。怎么办？亚历山大在离这匹野马十步远的地方站住了，双方对峙着。周围的观众也屏住呼吸，他们都为这位小王子捏着一把汗。亚历山大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根套马索，把它迅速缠在左臂上，右手随时准备抛出去，可是“浦斯飞路”早有警觉，它不时地踢腿，吼叫，一刻也不停。这样过了片刻，亚历山大注意到这匹马十分害怕自己的影子，于是就慢慢移动着脚步，把它的头引向太阳，马儿看不见自己黑黢黢的阴影，似乎平静了下来。机会来了，亚历山大一个箭步上前，右手高高抛出绳索，准确地套住了“浦斯飞路”的脖子。“浦斯飞路”上当了，它狂怒不已，突然，野马象箭一样向前方飞驰，拖着手持缰绳的小亚历山大，顷刻之间在人们的视线中消失了。“啊，糟糕！”人们发出了阵阵惊呼，国王和王后也万分着急，担心亚历山大凶多吉少，王后奥林匹娅斯不停地尖叫：“天神，快保佑我的孩子！”脸色变得煞白。

当野马低头狂奔的刹那间，亚历山大已松开了套马索，纵身一跃，跳上马背，策马而去。偌大的驯马场，四周被山石包围着，“浦斯飞路”急得围着跑道狂奔，一次次地竖立、腾跃、踢、狂窜，想甩掉背上的小家伙。但是亚历山大紧贴马背，双手抓紧缰绳却并不收紧，听任它在原野上飞驰。终于，烈马的野性发泄完了，一声长啸，放慢了速度。亚历山大迅速抬起头，舒了口气，摆出合乎规范的优美姿式。众人看清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幕，不禁大声喝起采来，于是，亚历山大的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神情，悠闲地骑着骏马回到了父亲面前，优雅地翻身下马。奥林匹娅斯一把搂住小亚历山大，母子的脸色一红一白形成鲜明的对比。亚历山大大口地喘着粗气，头发早被汗水湿透，“浦斯飞路”则安静地靠在一边，身上也是汗流浃背。腓力二世看着这一切高兴地流下泪来，他俯下身吻着儿子的前额说：“我的儿子，去寻找一个配得上你自己的王国吧。马其顿这个小池盛不下你啊！”一家三口紧紧地拥抱在一起，热泪盈眶，这是一幅多么动人的图画呀。人们看到国王一家人如此幸福和睦，心中无比快乐，他们在心中祝福此情此景天长地久。不知是谁带头唱起歌来：

荣誉，你人间难得的品格，

你世上最好的信物，

女神，为了你的美而死，

而吃大苦，

在希腊是可羡慕的命运，

人们一心想着你，

至死热爱你，胜过爱黄金，

美玉，以及温柔的睡眠的眼睛。

为了你，宙斯之子赫拉克勒斯，

为了你，勒达的双生子，

经受大劳苦，做出大业绩，

颂扬你的威力。

嘹亮的歌声，插上翅膀，穿过山林，越过海洋，震动了希腊，震动了小亚细亚，震动了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