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后宫秘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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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那拉氏皇后被废揭秘

乌喇那拉氏皇后(即那拉氏皇后,1718年-1766年),满洲正黄旗人,为佐领那尔布的女儿,生于康熙五十七年二月初十日,比乾隆帝小七岁。在乾隆帝未登基之前就为藩邸侧福晋,当时为雍正皇帝亲自所赐。

乾隆即位称帝后,乾隆二年册封乌喇那拉氏为娴妃,时年二十岁。由于她性情温顺,颇受皇太后喜爱。乾隆十年十一月晋升为娴贵妃,册文曰:“尔娴妃那拉氏,性生婉顺,质赋柔嘉。秉德罔愆,协衍璜之矩度;服勤有素,膺翟之光荣。兹仰承皇太后慈谕,以册宝封尔为贵妃。”当乾隆十三年三月十一日乾隆帝的第一位皇后死于德州舟次之后,当朝皇太后就选中了这位娴贵妃来接替皇后主持六宫了。尽管乾隆帝口口声声说皇后刚死,不忍心马上立新皇后,可是,他又不敢违抗皇太后的旨意。乾隆十三年七月一日,皇太后下了一道懿旨,乾隆帝紧跟着也下了一道谕旨:“朕躬揽万机,勤劳宵旰,宫闱内政全资孝贤皇后综理。皇后上侍圣母皇太后,承欢朝夕,纯孝性成,而治事精详,轻重得体,自妃嫔以至宫人,无不奉法感恩,心悦诚服。十余年来,朕之得以专心国事,有余暇从容册府者,皇后之助也。兹奉皇太后懿旨:皇后母仪天下,犹天地之相成,日月之继照,皇帝春秋鼎盛,内治需人。娴妃那拉氏系皇考向日所赐侧室妃人,亦端庄惠下,宜即继体坤宁,予心乃慰。即皇帝心有不忍,亦应于皇帝四十岁大庆之先,时已过二十七月之期矣。举行吉礼,嘉儿嘉妇行礼,慈宁始惬予怀也。钦此。朕以二十余年伉俪之情,恩深谊挚,遽行册立,于心实所不忍,即过二十七月,于心犹以为速。但思皇后大事,上轸圣母怀恩,久而弥笃岁时令节,以及定省温清,朕虽率诸妃嫔及诸孙问安左右,而中宫虚位,必有顾之而怆然者。固宜函承慈命,以慰圣心,且嫔嫱内侍掖庭之奉职待理者甚众,不可散而不统。至王妃命妇等,皆有应行典礼,久旷不举,亦于礼制未协。册立既不忍举行,可姑从权制考之。明太祖淑妃李氏、宁氏、郭氏相继摄六宫事;国朝顺治十三年册立皇贵妃,皇曾祖世祖章皇帝升殿命使,翌日颁诏天下,典至崇至。今应仿效前规,册命娴贵妃那拉氏为皇贵妃摄六宫事,于以整肃仪。上奉圣母襄助,朕躬端模范,而迓休祥顺,成内治有厚望焉。所有应行典礼,大学士会同礼部、内务府详议具奏。钦此。”这样,那拉氏在乾隆十五年八月被册为皇后,时年三十三岁。册文中有这样一段话:“……皇贵妃那拉氏,秀毓名门,祥钟世德,早从潜邸,含章而懋著芳型,晋锡荣封受祉而克娴……恭奉崇庆慈宣康惠皇太后命,以金册金宝立尔为皇后……宝文曰:皇后之宝。”

那拉氏皇后于乾隆十七年生皇十二子永璂,十八年生皇五女,二十年生皇十三子永。皇十二子活到二十五岁,死后葬于朱华山十二贝勒园寝,嘉庆年间追封贝勒。皇五女及皇十三子永均早殇。

那拉氏皇后在宫中很得宠,经常随乾隆帝出巡各地,最后一次是乾隆帝第四次南巡。正是这次江南巡游,让她的命运发生了根本性的转折。乾隆帝奉侍着皇太后,带领皇后、令贵妃、庆妃、容嫔等人南巡,同行的有已故的孝贤皇后之弟、大学生傅恒,容嫔之兄图尔都以及蒙古王公、地方的总督巡抚等一千多人。乾隆三十年正月十六日从紫禁城养心殿出发,一路上看花灯,燃花炮,声势浩大,热闹非凡。二月初十日是那拉氏皇后的生日,虽在行次,早晚两膳都加菜赏赐。乾隆帝为了孝敬皇太后,知道皇太后喜欢吃江南的美味佳肴,便特地将苏州织造晋福家里专用的三名厨师调至御前侍候。张东官等三名厨师使出所有手艺技巧,做得异常可口的苏式膳品,多次受到皇帝的赏银。这年闰二月来到景色迷人、有“天堂”之称的杭州,十八日于名胜景致“蕉石鸣琴”处进早膳时,皇帝还赏给那拉氏皇后等人膳品;可到了晚膳时,在杭州行宫赏赐膳品,皇后却没有出席。临到十九日赏早膳时,只剩令贵妃、庆妃、容嫔在场了。在皇宫的赏膳底簿上,皇后的名号被贴住,代之以皇贵妃之名,从此再不见皇后的名号了。那拉氏皇后哪里去了呢?原来,前一日,即闰二月十八日,圣旨派额驸福隆安扈从皇后由水路先程回京了。皇后进宫,每日所用吃食、柴炭分例具照拨用,伺候太监五名,厨役二名,其余存下太监三名于西暖殿膳房随营当差。

那拉氏皇后被遣护回京了,乾隆帝还继续在江南游玩,他想一览浙东风光,于是召见侍郎齐召南,询问天台、雁荡的胜景。齐召南答道:未曾游览过。乾隆帝好生奇怪,又问:此地乃你所辖,为什么还没到过呢?齐召南摆出正统儒家的道理回答:浙东山势陡峭,溪流深险,家有老母在堂,孝子不登高、不临深,固不敢前往尽兴。乾隆帝听罢不言声了,此时他正陪同皇太后游览,已达数月;臣下这番应尽孝道之话,源自圣人,他不便固执己见,只好打消游浙东山川之念,回銮返京了。

这年四月二十日回至京城,乾隆帝意欲将那拉氏皇后贬废,消息传开,宫内侍臣议论纷纷。有位刑部侍郎,名叫阿永阿,本想就皇后之事进谏,又恐事关重大,弄不好会牵连家中老母,思前想后,犹豫不决。其母深明大义,以国家社稷为重,劝说阿永阿:“尽忠不能尽孝,自古忠孝不能两全。”阿永阿在母亲鼓舞下,洒泪而别,朝至金銮,慨然上疏。乾隆帝见奏大怒:“阿永阿觉罗近臣,乃敢蹈汉人恶习,博一己之名!”立召九卿议罪,阁臣陈洪谋、托庸等皆依违其间,唯唯诺诺;只有刑部尚书钱汝诚仗义执言,独陈己见:“阿永阿有母在堂,尽忠不能尽孝。”乾隆帝听罢冷笑一声,斥曰:“钱陈群老病居家,汝为独子,何不归家尽孝?”这次君臣之争的结果,皇后那拉氏虽然没被废除,阿永阿却被远谪大北,戍黑龙江;而钱汝诚则被斥归养家中,“尽孝”去了。

乾隆三十年五月十四日,乾隆帝终下决心,将那拉氏皇后的夹纸册宝四份收回;其中皇后一份、皇贵妃一份、娴贵妃一份、娴妃一份,实际上等于将皇后进宫三十年来所有册封全行销毁。在这同一天,也把上谏书的觉罗阿永阿的赐物全部缴回,计有如意、玉器、铜器、朝珠、玻璃挂镜、皮褂、蟒袍、锦袍、通海绸、泽绸、漳绒、羽纱等一百二十多件。早在五天前,即五月初九日,皇太后懿旨令贵妃晋为皇贵妃。那拉氏的皇后名号虽存,但实际上已是名存实亡,被皇贵妃取而代之了。到了七月,那拉氏皇后手下供使用的女子只留存两名了,与昔日相比,已是天壤之别。

那拉氏皇后的处境一夜之间突变,世人一片愕然,人们都不知道那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然让乾隆皇帝如此对待这位“母仪天下”的那拉氏皇后。于是“乾隆休妻”一说就在世间流传开来。关于那拉氏皇后在杭州与乾隆帝反目最终被废一事,官书上几乎没有记载,后来人们根据原始资料整理出这样的记述:

(一)在这次南巡开始以前,乾隆与皇后那拉氏之间已经出现隔阂,到了江苏、浙江一带,乾隆对皇后的表现十分不满,这时候的帝后关系已经趋于紧张。

(二)南巡到杭州后,乾隆帝迷恋情色,甚至微服出行,深夜不归。那拉氏皇后出于爱君之心,多次苦谏都没有效果,反而招来狠狠的斥责。也就是在皇后遭废的那一夜,他们俩大吵了一场,乾隆帝竟当着女妓的面,将皇后踹出门外,怒斥她有“谋逆”之意。那拉氏皇后终于绝望了,一气之下剪掉头发出了家。

乾隆皇帝看到皇后有这样的“疯狂”举动(皇后剪发在清宫祖制上为大逆不道)更加来气,于是就出现了上面五月十四日乾隆帝“销封收册”一幕。

对于乾隆帝秘密废后的举动,外人难得确切内情,只有那拉氏皇后本人心里清楚乾隆帝的用心。然而她也没有想到乾隆皇帝竟然如此绝情,对自己的惩罚来得如此迅猛,更没有想到他竟会采用如此刻毒的伎俩,以致朝野上下,连为自己求个情、喊个冤的人也没有,尽管她对这一切在心理上曾有所预及,但事到临头,仍然震惊不已,悲愤交集。

其实,她没有想到的事实在太多了。最初,她没有想到自己会被选为皇子的侧福晋(出身并不高贵、长像并不出众的我,怎么可能会和光彩照人、富贵已极的皇子相伴?)。

此后,又没有想到自己会当上皇后——入宫二十年,皇上从未对自己格外垂青,孝贤去世,自己曾独自哀叹:皇后之位就是多如雨点,也不会落到自己头上,然而,奇迹偏偏发生了。

当上皇后之后,又没有想到自己竟会落得如此下场——本来,自己为皇上生儿育女,侍候太后,尽心尽力,皇上对我虽远不及对孝贤那样真挚相爱,但夫妻之间,也可谓相敬如宾了。然而,偏偏皇上变得如此放荡不羁,偏偏容妃又如此令皇上心醉神移,偏偏自己生性刚正,眼睛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竟然以卵击石!

冥冥之中,命运到底是如何安排自己的一生?

那拉氏感到恐惧,有时又感到后悔:要是自己当初顺从皇帝,对他的所作所为充耳不闻,视而不见,对他对自己的冷漠无情忍气吞声,甘于命运,也许结局会好一些,至少,不至于落得今天这样的下场。然而,任何一个有血性的女人,一个对生活具有起码良知和责任感的女人,能看着自己的丈夫日渐淫靡放纵而不加劝谏?

难道孝贤皇后的“敬顺无违”就是事事顺从皇帝,包括对他微服出游、饮酒作乐等一切丑行不闻不问,甚至暗相配合?如果为后者“母仪天下”,就是教天下妇人凡事屈从丈夫意志,那还要《宫训图》,宣传“樊姬谏猎”、“徐妃直谏”干什么?那拉氏不知道的实在太多了,不理解的也太多了。然而,生活似乎也不会给她一个圆满的答案,她只能抚案长叹,独自饮泣。

当那拉氏在寂寂幽宫中痛苦思索时,乾隆也在暗中思量。对那拉氏,他不再有任何爱惜之心,永远也不会原谅她对自己的不敬。

饱读史书,通晓古今史事的乾隆皇帝深知,那拉氏在杭州“疯狂”的举动,很可能给后世史家留下一个重要线索,以致他们循踪而至,发现自己许多不愿让人知道也是人臣不当知道的秘密,从而给自己“圣主”、“明君”的美名,遮上一个深深的阴影,“她这个该死的贱婢!”

每当想到这一层,乾隆皇帝便恼怒万分。

和雍正帝一样,乾隆从一即位就幻想着名垂青史,成为千秋万代、世世子孙效法的榜样。

确实,他当时也颇有希望跻身于历史上最著名帝王之列:强盛的国力、富裕的经济、繁荣的文化,都足以和以前任何一个时代相媲美,臣民的称颂、小民的赞扬(如“乾隆宝,增寿考,乾隆钱,万万年”等),一旦载诸史册,即可证明他是多么深得人心,而统一新疆,平定西域,更显示出他具有一般帝王所望尘莫及的雄才大略!

乾隆知道,杭州一事,终究将被传播出去,“众口流传,不知将加朕何许不实之辞!”如遇无聊文人,添油加醋,极力渲染,污及宫闱,说不定后世无知者竟将之当做信史……乾隆不敢想下去了。

那拉氏的剪发,也促使乾隆重新审视自己的家庭生活,生活的不幸,早已使他对真正的爱情深感绝望(对容妃,他颇为喜爱,但岂能与孝贤相提并论?)看来,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孝贤皇后堪配自己,至于其他女人,无论才德还是姿色,都没有谁配与自己同膺尊号,最重要的是,习惯于独处至尊地位、享有绝对权威的他,也不愿意让另一个女人再来制约他的行动,哪怕是最轻微的干预。

在做出不立皇后决定的时候,乾隆也想到了皇贵妃魏佳氏,她贤淑的品德、柔顺的性格,很像已故的孝贤皇后。

然而,乾隆仍然感到担心,那拉氏在当上皇后以前,不也以温恭和顺著称吗?荣誉、地位最容易改变一个人的性格,为了使可爱的女人永远可爱,最好少给她们一些权力,多给她们一些期待。在这方面,乾隆经历多了,而且数十年经营国事家事,数十年风风雨雨、坎坎坷坷也使他绝不再轻率地迷恋任何一个人。相反,在有意无意之间,对谁都深怀戒心,颇具防范之意。激情仍有,那是生理与心理的必须,爱情已无,那是少年人特有的痴愚。

在一个月明之夜,当乾隆将自己不再册立皇后的决定告诉魏佳氏时,她先是一震,随即轻轻点了点头,郑重地说:“孝贤皇后崩逝后,确实无人堪膺皇后尊号,至于我,只要皇上对我好就行,当不当皇后有什么关系?说实在的,能早晚服侍皇上,就是我一生最大的福分,何况,尽心事上,使皇上、太后满意,是我的本分,至于别的,则一无所求。”

她的话让乾隆深为感动,他将她搂在怀中,说:“放心吧,朕不会亏待你。”

魏佳氏和乾隆都没有违背自己的诺言。

史载魏佳氏继那拉氏之后掌管后宫,“恪襄内治、克协坤仪”,颇受妃嫔以及乾隆的赞赏。

乾隆迷信灶神,每年十二月二十四日的夜晚,都祭灶于坤宁宫,魏佳氏事先就精心准备,在正室的炕上预备鼓板,静静等待乾隆的到来。乾隆到后,坐在炕上,用手击鼓板,唱《访贤》一曲,魏佳氏低吟相和。

祭后,夫妻二人或同阅诗书,或畅谈古今趣闻轶事,或逗弄皇子,或动手烹调一二小菜,体会一下平民之乐,相依相伴,宫廷之中,洋溢着温馨之情。

魏佳氏死于乾隆四十年(1775年),终年四十八岁。二十年后,乾隆传位给她所生的皇子颙琰(即嘉庆皇帝),自己做了太上皇。

魏佳氏母以子贵,被追赠为孝仪纯皇后。魏佳氏葬于清东陵胜水峪地宫,位于孝贤皇后棺木东侧。

乾隆曾作诗悼念她,说:“旧日玉成侣,依然身傍陪。”

过去,他对孝贤皇后一往情深。后来,又倾心于孝贤皇后所教养、与其关系亲密的魏佳氏。这难道不是天意使然吗?

需要特别指出的是,乾隆看重魏佳氏,立其子为帝,在清朝历史上还存着另一重要意义:魏佳氏本系汉人。“佳”者,“家”之谐音也,魏佳氏生下的儿子当上皇帝,就改变了清朝皇室单纯满蒙血统的传统,成为融满蒙汉三大民族血液的名副其实的“大一统”宫廷了。

这里要提一句:清廷正式允许满汉通婚是在光绪末年才开始的,当时慈禧下有诏书,但这仅限于民间,皇室将投入满洲的汉人之女召入宫中,早在康熙时就有了,当时的妃嫔中有马佳氏、陈氏、张氏等。到乾隆时,汉妃在宫中更有增无减,进而出现汉妃之子当上皇帝的情形。

这和蒙古贵族统治下的元朝宫中轻视汉人、专重色目(色目,即西北各少数民族。)具有明显区别,所以有人咏诗感叹其事:“汉姓难同色目侪,当年却特制诚乖;东朝未下通婚诏,圣母曾闻魏佳氏?”

在被秘密废除皇后身份以后,那拉氏处于极度的孤独空虚之中。她实际上是被软禁起来,不但在宫中失去了行动自由,而且断绝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甚至连其亲生儿子也不能随便见面。而服侍她的太监、佣人,这时候对她的态度也日渐恶劣。所有这些,都极大地增加了她的心理压力。

终于她病倒了,整日昏昏沉沉,形容憔悴,面色蜡黄,头发蓬乱,昔日华贵庄严的风姿已经荡然无存,只有一双眼睛仍是那么明亮、有神。不过,它已失去热情的光泽,而是充满幽幽寒意。

她是一个个性刚烈的女子,长期享受着世人难以想象的荣华富贵,如今转瞬之间,竟完全丧失,变得两手空空,一无所有,她能不为之悲痛欲绝?

更重要的是,对乾隆,她仍深爱着,爱得那么真挚,那么热烈,那么痛苦。爱到深处即转恨,她恨他不能理解自己的苦心、体谅自己的感情,恨他的刻薄,更恨命运的不公,恨到极处便万念俱灰,惟求一死,但愿自己早日解脱苦难,将爱中的恨、恨中的情,一齐抛散: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密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诸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

那悠悠佛号,从她心灵深处发出,由远及近,由弱变强,将她带往那远离尘俗的极乐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