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超级军”——第十八军
十八军是陈诚的起家资本,陈诚军事集团别称“土木系”中的“土”字即代表着十八军骨干部队十一师,“木”则代表十八军。十八军是蒋介石的五大主力中建军最早、历史最长,在军阀混战、抗日作战、国共内战中屡立战功,为蒋介石与陈诚所心爱之嫡系部队,其骨干皆为黄埔军校毕业生,与敌作战时又都能以身作则,堪称主力王牌。
抗战最有名的战绩为淞沪罗店拉锯战,当时十八军力敌松井石根指挥的第三师团历时近一个月,日军为争夺这个弹丸之地,战死的就有几千,整个罗店血流成河,被日军称为“血肉磨坊”。
1943年长江石牌要塞保卫战期间,奉命固守要塞的是十八军十一师师长胡琏。此役日军损失惨重,死伤2万多。有报纸在报道时曾将其寓为东方之斯大林格勒。
1944年11月,作为嫡系主力,十八军得到了第一批换装美械的待遇,使得战斗力大幅度提升。在不久之后的湘西雪峰山会战中表现突出,和七十四军联手作战,给日军重大杀伤。在整个湘西战役历时55天中,十八军共击毙日军12400多人,击伤23300人。
三级跳
陈诚老爸是个小学教师,所以一心想要陈诚当个教师,上上课,混口饭。
陈诚不肯,但也没有办法。
陈诚老爸不是官一代,他的老朋友、同乡杜志远却是。杜志远既是将军,又刚当选为国会议员。
杜志远北上经过杭州,陈诚登门拜访,请求他提携。
杜志远也不推辞,花花轿子人抬人,便介绍陈诚报考保定陆军军官学校。陈诚参加考试,成绩不好,身材又矮小,被一票否决。
杜志远好事做到底,递条子,托关系,陈诚于1919年以备取生名义进入保定军校第八期炮兵科,区队长是邓演达。
毕业后,陈诚分配到浙江绍兴的浙军第二旅第六团三连当见习官,因为没有后台,干了两年都在原地踏步。
眼看着同一批出来的人都打起冲锋,自己还是原地踏步,陈诚觉得再不找出路,只怕这辈子都得毁在这。
正盘算着找个新差事,老队长邓演达奉孙中山先生的命令在上海替新军招聘军官。陈诚和邓演达关系不错,得到这一消息,也不管领导批不批假,跟着邓演达跳槽到了广州。
邓演达刚开始任命陈诚做上尉副官,不久又升他做了上尉连长,担负起孙中山大元帅府的警卫工作。
1924年,孙中山在广州创办黄埔军校,任命邓演达兼任该校教练部副主任、入伍生总队长。邓演达用陈诚用得特别舒服,于是又把陈诚调到黄埔军校担任教育副官。
一天清晨,天微亮,校长蒋介石从操场路过,见偌大的操场上只有一个人在锻炼,便信步走过来。一脚踢到了放在地上的《三民主义》,便拿起来翻看,只见上面画满了圈圈点点,显然读得很认真。
陈诚看到校长后赶紧停下来行礼,蒋介石问了陈诚的姓名和工作单位,又提出几个关于三民主义的问题,陈诚的回答令蒋介石很满意,蒋介石拍拍陈诚的肩说:“很好,你努力吧!”
蒋介石用人,要么是老乡,要么是黄埔。这次遇见,陈诚在蒋介石的心目中已经有了印象。
此后,蒋介石又将自己这一满意的发现,告诉了当时黄埔军校的战术教官兼第一总队总队长严重。
总队长严重早在粤军中就是陈诚的副团长,平日与陈诚接触时也有良好印象。于是,他不失时机地在蒋介石面前大力褒扬陈诚。这一切,无疑又增加了蒋介石对陈诚的好感。
1925年,国民政府决定东征陈炯明。陈诚被任命为炮兵营第一连连长。
3月12日,棉湖战役打响。教导第一团以千余兵力,独挡陈炯明的林虎部2万多人。
两军交火后,陈诚的炮兵连奉命占领曾塘村东北方小高地,向对面山地密集处开炮,但因距离太远,炮击多次,致使撞针发软不能再发射,仍未取得满意结果。不得已,陈诚只得命令将炮拆下,抬到团部。
林虎部从侧翼偷袭第一团,步步逼近,炮兵营的炮声却始终没有打响。东征军反击连连失利,情况十分危急。
蒋介石急得大骂“娘希匹”,带着苏联顾问鲍罗廷赶到炮兵阵地,冲着陈诚大吼:“娘希匹,山炮哑火,你这个炮兵连长也不想想办法,把炮架起来打打看!”
右臂挂了彩的陈诚一咬牙上了炮台,亲自瞄准林虎的指挥所连开三炮,炮炮中的。指挥所顿时浓烟四起。全连炮兵见状,个个抖擞精神,向敌军开炮,用猛烈的炮火阻止敌军的进攻。
蒋介石看到敌军被炮火轰得四处奔逃,高兴地对鲍罗廷说:“这个连长不错,打得准!打得狠!是个带兵的料。”
棉湖之役,教导一团以不足2000人击溃林虎军万余人,陈诚的炮兵连起了关键的作用。第一次东征是黄埔学生军的处女战,胜败对黄埔军校的声誉影响甚大。战后蒋介石曾说:“棉湖一役,以教导第一团,御万余精干之敌,其危实甚;万一惨败,不惟总理首创之党军尽歼,广东策源地亦不保。”
同年10月,第二次东征打到惠州城下。
惠州向称天险,前临西湖,后枕东江,三面环水,“有宋以来,从未攻下”。惠州县志则称惠州“铁练锁狐身,飞鹅水上浮,任凭天下乱,此地永无忧”。
先锋队还没冲到城墙脚下,守军的机关枪就吐出火焰,先锋队顿时被扫倒一大片。死人固然站不起来,活人也是抬不起头,更别说往城门上冲。
陈诚亲率山炮一连,推进到北门外距城楼约400米处,直接瞄准轰击,将敌侧方机枪火力点悉数摧毁,成功打开攻城通道,掩护登城部队攻克惠州。
当陈诚在城下指挥炮兵攻击时,蒋介石和苏联顾问正在炮兵阵地指挥战斗。看到陈诚连发命中,苏联顾问不禁赞扬说:“我还没看到过像陈诚这样勇敢而又精于炮战技术的人。”
战后论功行赏,陈诚升任第一军炮兵二营少校营长,兼任黄埔二、三期炮兵队区队长。
1926年7月,国民革命军以蒋介石为总司令,李济深为总参谋长,邓演达为总政治部主任,在广州誓师北伐,陈诚调入第二十一师师长严重部,任第六十三团上校团长。
1927年1月,第二十一师进抵浙江衢州,担任中路作战任务,在龙游、兰溪一带,与孙传芳、孟昭月部展开激战。桐庐战役中,陈诚率第六十三团在桐庐西北浪石埠过江,敌三师之众背水苦战数日,伤亡惨重。陈诚身为团长,在战斗打得最艰苦的时候,并亲自率特务队夜袭敌军司令部。敌军不知虚实,自相惊扰,仓皇退走。全师乘势追击,克复新登,占领杭州,浙江乃定。陈诚因功擢升第二十一师少将副师长兼六十三团团长。
“四一二”政变后,蒋介石召见陈诚,陈诚当即表示:“要与钧座共进退,坚决拥护总司令的英明决策!”
严重不愿意投靠蒋介石,辞职不做,并推荐陈诚接任师长。自北伐以来一年多的时间里,陈诚完成了营、团、师三级跳。这是准黄埔系里其他人所望尘莫及的。
春意寒
人逢喜事精神爽。1927年9月,何应钦、白崇禧指挥北伐军与孙传芳部在龙潭展开激战,陈诚虽然胃病发作,仍是坐着轿子到前线督战。
龙潭大捷后,陈诚的二十一师调往苏州整顿补充。由于在龙潭作战时,陈将作战不力的六十三团团长李树森撤职,遭到一批黄埔军校毕业的军官的反对。副师长孙常钧拉拢黄埔一期毕业的王敬久、王福乾、李芩等反对陈诚,到何应钦那里告状,说陈诚腐化,打仗还坐着轿子指挥。
陈诚坐火箭升官,何应钦早就有危机感,再这么升,自己在蒋介石心中的地位就要被这位给夺了。
解除危机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危机扼杀在萌芽的状态,轻轻的一伸手,什么苗都长不出来。
何应钦下令免去陈诚的师长职务,由陈继承接任。
带病打了胜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陈诚极不服气,认为何应钦在排斥异己,对人发牢骚说:“蒋先生下野,也是被何应钦联络白崇禧的桂军逼走的。他们对浙籍军人是要排挤的。”从此与何应钦结怨甚深。
严重当时在南京当军委会军政厅长,就向何应钦解释,并保荐陈诚当军政厅副厅长。陈诚觉得与何应钦对不上眼,躲在上海、苏州“养病”。
1928年,蒋介石复出,任命陈诚为总司令部中将警备司令兼炮兵指挥官,下辖警卫第一、二、三团,宪兵第一、二团,炮兵第一、二团,实力比一个军还雄厚。
不久,蒋介石把投诚过来的曹万顺部和原南京警备司令部所辖的3个警卫团编为第十一师,准备任命陈诚当师长。
踩人当然得踩到底,何应钦继续他的狂踩曲,说陈诚资历太浅,和顾祝同、蒋鼎文等师长同起同坐乱了规矩,陈诚只能任副师长。
大权在握的总司令部警卫司令变成在别人手底下讨生活的副师长,而且还是跌倒在同一个地方,陈诚一肚子火没地方发,跑到上海的家里睡大觉。
蒋介石有意将陈诚培养为心腹干将,于是特地派人到上海去请陈诚,并给他交底:曹万顺只是个过客,掌权的最后还是你陈诚。
老蒋这么一交待,陈诚的心又活了过来,跑到十一师大展手脚,整顿军纪、严禁嫖赌,动静不小。十一师大部分是蒋介石嫡系部队,军官大多是陈诚的熟人,师长曹万顺知道自己是旁门出身,纯粹是一过客,惹不起陈诚这太子党,除了吃饭、喝茶、睡觉,什么都不闻不问。
1929年春,蒋介石找借口将曹万顺调入新编第一师任师长,同时任命陈诚为第十一师师长。陈诚的真正登龙发祥,正是从第十一师开始的。一登上十一师师长之位,陈诚即大刀阔斧整肃,将曹万顺旧部官员全部换为黄埔学生。他公开提出的用人标准是“不贪财,不怕死,会带兵,能打仗,没有不良嗜好,忠于总裁,服从命令”。
在此后的蒋介石争霸的战争中,十一师都显示出较强的战斗力,屡立战功,因此被蒋介石誉为“马牧集开战守之端,曲阜挽垂危之局,郑州结胜利之果”。
陈诚虽身材矮小,但作战敢玩命拼命。1930年1月陈诚部在冰天雪地中开到驻马店,恰逢唐生智部两个师反扑。前线危急,告急电话打到师部,陈诚立刻说:“不能退,我马上来,要死咱们死在一起!”
激战中,门炳岳部骑兵一度绕到陈诚设在刘店的师指挥所附近,陈诚亲率特务营参加战斗,后来援兵赶到,才将门炳岳骑兵旅击退,陈诚部损失惨重。
唐生智态度不坚定,拥蒋反蒋,频道换得太快,弄得部下神情恍惚,跟不上节奏。
神情恍惚,心灵脆弱,陈诚当然不放过乘虚而入的机会,一番思想工作以后,唐生智的中校团副罗少甫、少校营长杨乾吉率两个营就姓了陈。
举杯消愁愁更愁,唐生智部虽然没有举杯,纠结的人却添了不少,打败仗这次是一定的,要不然罗少甫、杨乾吉怎么就跑到对面去了。
勇气碰上纠结,纠结只有夺路而逃,陈诚在确山一线彻底击败唐生智部。
中原大战结束后,时年34岁的陈诚因战功赫赫,晋升为第十八军军长,仍兼第十一师师长,与顾祝同、蒋鼎文等战将平起平坐,成为后起的少壮派军人领袖,人以“童子军”相称。
十八军当时只是一个架子,下面只有十一师一个师。为填补空白,陈诚就想把钱大钧的教导第三师纳入自己的门下。
教导第三师是钱大钧的班底,主要军官又为黄埔毕业生,团长们都疏懒惯了,听说治军严谨的陈诚要来当家,都一百个不愿意。为了赶走陈诚,教导第三师的9个团长跑到第二团团长夏楚中家中开会,想联手拥护钱大钧继续当师长。
夏楚中和第六团团长张鼎铭觉得陈诚是蒋介石的红人,连钱大钧都要让他三分,和他扳手腕,纯粹是往石头上碰。
陈诚对夏、张二人在关键时刻支持他非常满意,便亲自到这两个团讲话,对夏、张二人表示格外好感。这样,教导三师内部阻挡陈诚的阵线也就瓦解了。
又以武汉要塞攻城营和工兵营改编为一个攻城旅,所辖两师一旅,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军。然后又以各种借口和手段收编杂牌部队扩充实力。在不到三年的时间,十八军扩充为六个师。
陈诚治军仿效邓演达、严重,标榜“人事公开”、“经济公开”、“意见公开”,注重部队军事训练,每战敢打敢拼,唯蒋介石之命是从,成为蒋介石嫡系部队中的嫡系。
陈诚的起家部队是十一师和十八军,十一合为土,十八合为木,所以以后形成的以十一师和十八军为核心的陈诚军事集团,被人称为“土木系”。
三个旅长一台戏
日军进攻上海。
老长官陈诚请战,调第十八军回救上海。
第十八军的九十八师已在宝山一月浦一线布防。九十八师当时的编制为两旅四团。师长夏楚中,副师长王甲本,参谋长罗广文。二九二旅旅长吕国铨,副旅长陈集辉,下辖五八三团、五八四团。二九四旅旅长方靖、副旅长龚传文,辖五八七团、五八八团。
二九二旅五八三团守卫宝山及狮子林炮台一线,阻止日寇登陆;五八四团为预备部队,由师长夏楚中掌握;二九四旅在月浦以东地区构成村落防御阵地。二九二旅旅长吕国铨当时在陆大受训未归,夏楚中就将五八三团指挥权也交给方靖。
二九四旅阵地前有日寇两个联队疯狂进攻,同样以炮击、轰炸辅助。日寇还放出气球侦察炮击、轰炸目标,观测袭击,所以其命中率极高。
一天,方靖正和几个团长在旅部吃中饭,一发炮弹就落在旅部的房子上,把窗上的玻璃全都震碎,房顶尘土雨点般落下,机关人员顿时大乱。
方靖赶紧用身子遮住饭菜,等灰尘落地,举起筷子对团长们说;“来,大家接着吃。”几个团长哈哈一笑,抄起碗筷,若无其事地继续吃饭。
旅部的人员见旅、团长都没事人一样,都镇定下来。
方靖当时其实是和日军赌了一把。根据多年的经验,方靖判断当时有两种可能:一,敌人已发现旅部所在地;二,有所怀疑,试探一下。如果是前者,一炮不中,敌人就再次炮击,那就必须转移;如果是试炮,一炮之后,敌人不见有动静,就会转移射击目标。
司令部如果混乱,定会影响军心,方靖干脆赌日军是在试炮。不久,日军的炮弹都是带着呼啸声从旅部屋顶飞过。
九十八师在宝山一月浦一线作战一个月,补充了三次,成连成排士兵补充下去,很快就伤亡过半,新补充上来的士兵连自己是哪个部队的都没有弄清楚就投入战斗。
二九二旅五八三团姚子青营负责据守宝山城。日军为了夺下宝山城,不惜出动陆、海、空攻打宝山城。
9月1日,在战车掩护下,日军第三师团第六十八联队约2500人直逼宝山城。吴淞口外的日军军舰以及飞机不断轰击阵地。
姚子青的部队只能凭借手榴弹、机枪还击来犯之敌,并打退敌军多次进攻。
9月3日,敌步兵在战车掩护下,向西门外大街及西南城垣攻击,企图切断我军与后方的联系。姚营主动出击,打退日军进攻。日军于是调动登陆狮子林方面的部队配合炮台日军向宝山城夹攻。
9月4日,敌军对宝山城实施狂轰滥炸。在坦克掩护下,敌兵2000人从东、南、北三方面强行突破。
有两辆坦克直向三连的阵地驶来,距两百多米了。士兵刘梦龙抓起一捆手榴弹就冲了上去。蹿出约五六十米后,刘梦龙突然扑倒。坦克离他不过几米,宝山城内的守军都以为他已牺牲,正想另派弟兄。忽见刘梦龙一跃而起,双手把手榴弹向坦克履带下一塞,一只手一扬,只听轰的一声巨响,日军的坦克就不动了。
日军的炮弹带着凌厉的呼啸在阵地上震耳欲聋地爆炸,接着是飞沙走石,弹片四溅,几乎被活埋了的姚子青从土堆里钻出来,在炮击停止的刹那,待敌人进入最佳射程时,他大喝一声“打”,各种武器喷射出一条条火舌把鬼子撂倒。
姚营以一路取攻势,二路取守势,将敌兵一路拦截于金家宅和宝山外围,与日军由近战演变成白刃战,毙敌百余人。
9月5日,30余艘日军军舰从吴淞口以排炮猛轰宝山城。炮击整整持续一天,大部分工事被摧毁,官兵牺牲100多人。
部队伤亡惨重,夏楚中接到报告,想将该营撤下来。
方靖指出:如果宝山城失守,防线将出现缺口,国军将侧背迂回受击,整个防线势必崩溃。在当时的情况下,只能继续补充兵员,并设第二道防线。
9月7日凌晨,日军再一次潮水般向宝山城扑来。日军久攻不下,于是改用两翼牵制、中间突破的战法。日军同时炮击城东北角、西门以南城墙和南城墙各缺口,但重点仍在后者。看到炮火摧毁了东北门,日军的步兵立即发起冲锋,被第三连击退。轰击城西门以南的日军炮兵,仅将城墙上部炸塌,即停止射击。但城南的日军炮兵不仅继续轰击城墙缺口,还向城内进行遮断射击和歼灭射击。同时城东北的日军炮兵也开始向城内轰击。日军的炮击持续了四个小时上万发炮弹雨点般地落在城内,使整个宝山城成为一片火海。
城内一片火海,孤立无援的姚营官兵此时只剩下20多人,在东门与日军展开白刃巷战。姚子青腹部中弹,全营最后全体殉国,无一人被俘,无一人投降。
国民党中央执监委员会于宝山城陷落后通电全国:“宝山之战,姚子青全营与孤城并命,志气之壮,死事之烈,尤足以动天地而泣鬼神。姚子青殉国后,国民政府追赠姚子青为陆军少将,并在南京市铸造姚子青铜像,他生前住过的汉口市生成里那条街改名“子青街”。”
国难,上命,第十八军十四师不得不回。
十四师奉命增援驻守罗店的六十七师李树森部。日军炮火猛烈,李树森的六十七师已经顶不住了。
十四师师长霍揆彰带着下辖的七十九、八十三两个团星夜兼程直奔罗店,到达嘉定城后,发现罗店虽然被日军占领,但未继续进攻,六十七师部队仍在罗店南与敌对峙。
师参谋长郭汝瑰提出夜袭日军。理由很简单:日军不知道十四师赶来增援,又是新拿下罗店,地形不熟,深夜遇袭,绝对会军心大乱。
师长霍揆彰认为他的方案可行,于是命令高魁元的八十三团从正面进攻罗店、阙汉骞的七十九团迂回包围,并通知六十七师在右侧方佯攻。
郭汝瑰刚当师参谋长不久,要资历没资历,要战功没战功,七十九团团长阙汉骞心中不服,拒绝执行命令,称没有地境线,职责不明,出事谁负责。
副师长凌兆尧看阙汉骞欺生,出面打抱不平:“两个团前后攻击,又不是并肩作战,要什么地境线?”阙汉骞没话可说,只好勉强带着部队出发了。
8月28日凌晨,十四师的七十九、八十三两个团开始对罗店西北面发动进攻。八十三团到达张家堰、潘桥附近时,突然遭日军伏击。勇敢的官兵冒着敌人猛烈火力冲过桥去,一到河东就找地方还击;胆怯的士兵乱作一团,争着往后退,一部分当场伤亡,一部分在拥挤中掉进河里,还有一部分退到西岸后方仓促应战,损失了好几百人。
七十九团第三营营长李伯钧带着全营冲过长桥,突袭了日军清水司令部,打死100多日军。部队一路冲锋,冲进了罗店。罗店的日军见第三营来攻,立即围了过来。七十九团主力和八十三团被日军拦在界泾河西岸,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伯钧部血战。
李伯钧指挥部队占据有利地形,命令机枪手不停地用机枪向晖扫射,其他的则等着日军攻到近处才开火。
机枪班长李义腹部中弹,肠子都流了出来。他用左手捂住伤口,右手抄起手榴弹就向日军甩过去。第二连连长吴飞打得兴起,脱掉军装,光着膀子,一手拎枪,一手提刀,直接冲进日军人群中。
李伯钧见日军势大,急忙指挥士兵边打边撤。撤到河边,李伯钧已是身受重伤,无法行动。李伯钧一咬牙,干脆带着几个受伤的士兵停了下来,掩护主力化整为零从水路撤回界泾河西岸。
伤兵先后倒在地上,士兵大多已经过河,日军却已经围了上来。李伯钧把没有子弹的手枪扔进水中,一头扎进了河里。
第十四师师长霍揆彰听说七十九、八十三团进攻受挫、李伯钧投河殉国,急令两个团退回曹王庙、施相公庙整理,并就地构筑防御工事。
时隔不久,十四师将罗店方面的防务交给十一师及六十七师。全师两个旅四个团在南、北塘口顾家角及其以南地区摆成一线,迎击日军的进攻。
四十二旅旅长曾粤汉怯战,不愿当旅长。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师长霍揆彰怕他扯自己后腿,于是要副师长去代理。副师长不干,说:“这种状况叫我去,我才不干呢。”
师长霍揆彰不愿赶鸭子上架,于是问参谋长郭汝瑰。
郭汝瑰二话没说,带着第十四师的四十二旅就到南塘口一线布防。
刚布好防,日军就打上门来。郭汝瑰用一个团在正面与敌人作战,让八十四团作预备队。如果第一线阵地失守,预备队立即以营为单位进行反冲击,必须将阵地夺回。
敌人冲锋时,郭汝瑰就命令用轻重机枪猛打。日军受到重创,立即推出“三七”平射炮。“三七”平射炮是专门对付机关枪的,瞄准速度很快,只听见“卡……孔”一声,机枪就完了,士兵们都叫它“卡孔”炮。
为了消灭进攻的日军,郭汝瑰巧妙地将部队埋伏在预定的地点,形成口袋,仅在阵地派出一挺轻机枪,并埋设了假地雷阵。
日军步兵在3辆坦克的掩护下,向阵地猛扑。坦克本来肆无忌惮地冲在前面,可一看前面有地雷阵,慌忙撤退。郭汝瑰命令放过坦克,向步兵发起进攻,一阵手榴弹后,与日寇展开白刃战,将日军消灭大半。
日军炮多,四十二旅一个山炮营一共只有8门大正六年式山炮。口径很小,射程又短,东一炮、西一炮。一天晚上,郭汝瑰命山炮营长将8门山炮集中“放列”,急袭射击3分钟。营长很害怕,但军令如山,他不敢违抗。8门山炮朝着敌人的阵地一齐开炮,仅5分钟就打了100来发炮弹。
日军用光测、双曲线交绘法很快测出郭汝瑰炮兵阵地所在,几分钟后就进行报复性的轰炸,一时间地动山摇,有的战士耳膜都被震破。好在当时是夜间,日军目标不准,四十二旅仅伤亡十几人,山炮完好无损。但从此以后,山炮营就再也不敢集中射击了。
八十四团一营营长宋一中奉命率部向日军发起反冲锋,冲上去后又被日军打了回来。阵地夺不回,郭汝瑰大怒,命士兵将宋一中拉出去枪毙。宋营长苦苦求情,郭汝瑰给他两条路走:要么夺回阵地,要么被人枪毙。
左右是死,不如和鬼子拼命。宋一中带领士兵们冲了回去,这一拼命,居然把阵地从日军手中夺了回来。但伤亡很大,一个团连冲三次就快搞光了。
郭汝瑰部右翼是阙汉骞的四十旅,左翼是六十七师胡琏旅,但随着战斗的进行,阵地逐渐后移。阵地后移,旅部却只能硬顶,于是二人来到郭汝瑰的掩蔽部,三个旅长共用一个指挥所,指挥所设在郭家宅。
战斗正激烈进行时,一天,六十七师前线的一个团长给旅长胡琏打电话,说:“旅长,我没有子弹了。”
胡琏说:“没子弹怎么了?你再打,我还是没有子弹。”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郭汝瑰听见后,马上对胡琏说:“伯玉,不行啰,他如果借故说没有子弹,才退下来,你拿他没有办法,将来这个账难得算。你赶快打电话给他,就说郭旅长的子弹运来了,大家分着用。”
那个团长要子弹是假,想乘机撤兵是真。胡琏运了一些子弹上去,再没有借口,他又稳住了。从此,胡琏常常对人讲,在那么紧张的场合下,郭汝瑰能够想到这些,出乎他意料之外。
国军利用小河沟一步一步地顶,虽然伤亡很大,日军日子也不好过,激战两个月,进展缓慢。日军不甘心,潜行到防备最弱的金山卫登陆。
金山卫是右翼张发奎的阵地,守军大多是杂牌部队,注意力又主要放在澉浦、乍浦,对金山卫不重视。
日军突然偷袭,金山卫的部队心中大慌,人手又少,不久金山卫就落入日军手中。张发奎命令部队发起反攻,想夺回金山卫,但总是无功而返。日军在金山卫在海登陆成功,继续向前推进,几天以后,就占领了松江、青浦,正面作战的几十万国民党军队顿时有被日军截断退路的危险。蒋介石这一下就慌了手脚,立刻下达撤退命令,一声令下,前线数十万军队,顿时如潮水似的退了下来。在一条铁道线和一条公路上到处都是溃退的士兵,加上敌机轰炸、人马践踏,秩序更乱。
护桥
大势已去,第十四师也混在人群中撤退。
这时霍揆彰已经当了第五十四军军长,十四师师长由陈烈接任。
陈烈领着十四师撤退到青阳港公路桥,一眼就看见有士兵正准备炸断公路桥。这些士兵属于八十七师,本来奉命在青阳港收容士兵。上级一看日军马上就要追过来,于是命令他们炸断公路桥阻挡追赶的日军。
十四师的四十旅和其他部队正向青阳港公路桥赶来,一旦公路桥被破坏,几万部队就会陷入日军的包围。陈烈急忙走上前拦住他,不准他炸桥。
守桥的士兵不认识他,一脸不屑:这是上峰的命令,不炸桥,日军要是打过来,你担待得起。
陈烈说:“我是十四师师长,我们还有一个旅的人没有过来。”
守桥士兵一听是师长,口气软了下来,说:“那你打电话给我们上级,这事我做不了主。”
陈烈给指挥青阳港收容部队的吴奇伟打电话:“我还有一个旅没有过桥,这个桥还不能炸。我派工兵在桥上安装好炸药,另外派一个连在青阳港东岸掩护我的人过桥,只要日军想过桥,立即炸桥。”
吴奇伟一口同意,守桥的士兵却不干:老子把桥一炸就走人,一点危险都没有;现在不炸桥,让老子在这里陪你们等人,这不是把老子往火坑里推。
陈烈不和他啰嗦,一面让人灭桥上的火,一面命工兵营聂营长带人在桥上装炸药,并派出一个连到青阳港彼岸桥头占领桥头阵地。
败退的国军不停地从桥上撤退,一直撤了一天一夜。陈烈等人在桥头一等就是一天一夜,没等到四十旅的受伤士兵,却把日军等来了。
日军混在败退的国军中,刚上桥就向守桥的士兵发难。守桥头堡的国军根本没有想到日军会来这一手,顿时被打了个手忙脚乱。
工兵营的聂营长一见情况不对,慌忙中立即下令炸桥。聂营长惊慌,电机点火装置却是慌中添乱,直接坏掉,就是点不上火。
日军一下子就冲过桥来,占领了桥头阵地。
陈烈见桥头阵地被日军占领,吓得脸色发白。一旦日军的后继部队赶到,整个国军都要被日军追着屁股打。如果追究责任,自己吃枪子都有可能。
师参谋长郭汝瑰倒是冷静,桥头被占不是什么大事,只要派人拿炸药把桥炸掉就行。
陈烈回过神来,觉得可以试试,于是组织工兵炸桥。
占领桥头的日军明白只要守住大桥,主力部队就有机会追着中国军队打,于是拼了命的用炮火封锁桥头,只要是人接近,不问死活,机枪招呼。
桥都无法靠近,炸桥更是不可能。陈烈急了,再不把桥炸掉,自己这条命就死了八成。
陈烈把心一横,命令士兵硬冲,不管多大代价,把桥炸掉就行。多次冲锋,多次被日军的强烈火力打了回来。
炸桥根本不行,冲锋过不去,除非长着翅膀飞过去。郭汝瑰灵机一动,大炮没有翅膀,炮弹却是能飞过去。
郭汝瑰命令山炮营长留下三门山炮和全部炮弹,对准公路桥一齐开炮,直到炮弹打完为止。
炮兵们一心想把炮弹打完了好撤退,打起精神,对准公路桥就是一阵猛轰。炮轰一直进行了两个多钟头,几百发炮弹不断地在公路桥周围爆炸,但是山炮炮弹威力太小,根本不能炸断桥。
桥不能断,日军的身板骨却是没法和桥比,只好缩在桥头不敢乱动。公路桥被炮火封锁,日军就用几只铁舟在公路桥下游偷渡,并占领了朝霞村。
眼看日军在朝霞村占了据点,十四师赶紧派人在朝霞村附近设防,阻止日军进一步推进和偷渡。
附近刚好有一个水泥工事,十四师的二十多个士兵带着一挺机枪进入工事,对准朝霞村猛射,打死打伤日军很多人。
日军一看有机枪阻击过河,立即用“三七”平射炮对准工事轰击。
水泥工事的机枪掩体设计实在太差,工事高出地面一公尺多,外八字的枪孔完全暴露在日军的火力下。日军用“三七”平射炮对准机枪孔连打几发炮弹进去,工事里的士兵就被轰死。
十四师在青阳港与日军对峙多日,伤亡近七百人。战略收容的目的达到后,部队又奉令乘黑夜撤退,经昆山来到苏州。
麒麟峰
取武汉,冈村宁茨想得要命。
南京失守后,武汉立即成为中国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如果攻下武汉,再从外交上施加压力,说不定能迫使中国政府接受和谈。
取武汉当然不是容易的事。取武汉,先得下瑞昌,拿下中国守军南浔线的阵地。
麒麟峰位于瑞昌西南35公里处的瑞武公路东侧,是通往箬溪的捷径和隘路要口。日军如果突破隘口,拿下箬溪,向西可进逼武宁,威胁瑞武路方面中国军队的后路,向东可直逼南浔路德安。
没有人愿意让自己的后背被放一把刀子,即使是一把钝刀。中国方面在此设防,但守军的情况实在是不容乐观。白水街、麒麟峰的守军是王陵基的第三十集团军,装备差不说,士兵全是地方保安出身,而且是临时整编,纯属排长不认识班长、士兵看班长有点脸熟的那种。黄埔系将领对川军向来不屑一顾,称他们为“草鞋兵”。
冈村宁茨不放心,派精锐第二十七师团直取麒麟峰,钝刀固然是钝刀,捅死人的效果却是一样,无论是贵,还是贱,结局都一样,洞开,血干,人死。
刘若弼的新十三师死守麒麟峰。精锐第二十七师团果然是精锐,士兵彪悍,火力够猛,不停地向麒麟峰发起冲锋。新十三师是地方保安出身,业务素质却是很到位,每一寸土地都不肯轻易放弃。想要土地,拿血来换,要么是你的血,要么是我的血。装备不如人,那就拼刺刀,一刀还一刀,决不敢失了礼数。
麒麟峰的主阵地还是失守,日军以命换地,第三联队减员过半,少佐大队长广部宏亦更是在乱战中被砍死。
第十八军军长黄维率援军终于赶到。黄维原号“悟我”,是黄埔一期生,抗战前在德国深造军事。从军以来,一直在陈诚的第十一师任职,1938年晋升第十八军军长。蒋介石想拉拢人心,不但找他谈心,还送给他一张自己的照片,并且大笔一挥,在上面写下“培我将军留念”几个字。黄维当时就犯迷糊,不知道老头子是一时笔误,还是有栽培之心。笔误,当然不敢给领导挑刺;栽培,那是求之不得。整到后来,黄维干脆就认了,名字不就一个符号,不如讨个巧、卖个乖,从此改号“培我”。
黄维率第十八军一部刚到麒麟峰,正好碰见汤恩伯第三十一集团军第十三军第一一〇师,六五六团团长廖运周。
日军坦克太猖狂,黄维得知廖运周是黄埔军校第五期炮科毕业生,立即将第十八军的一个反坦克炮连交给他,让他和日军坦克来个一对一服务。
廖运周和日军坦克兵不熟,和坦克却是很熟。坦克前部钢板厚、火力强,侧面没有武器,钢板也比较薄,而且接近转弯时,坦克就要减速,侧面也就暴露在反坦克火力之下。
麒麟峰山势险要,而且是明显的山路十八弯。廖运周把反坦克炮连埋伏在公路转弯处。
日军七八辆坦克沿着公路驶来。走过路过,不可错过。反坦克炮连照着坦克的侧面就送上一顿炮轰大餐,三辆日军坦克是有福享受、无福消化,当时就有两辆被炸毁、一辆被炸坏。
公路一侧是高山,一侧是河水,前面的坦克一堵,后面的坦克只好停下。天黑下来了,日军车辆陆续开来。日军一般不喜欢夜间活动,地形不熟,还在人家的地盘,当然是安全第一。有习惯,当然也有例外,比如对方节节后退,或者阵地在自己手中。麒麟峰既然在自己人手中,沿线当然安全。
坦克越堵越多。廖运周也不进行交通疏散,直接命令10多门迫击炮炮轰坦克。走的人多了,也就有了路。路上的车多了,自然会有堵车。怕堵车,最好没车。
这次伏击非常痛快,迫击炮只需对准公路,不用瞄准,弹无虚发。纵深几里长的公路上到处是日军车辆燃起的火光,车上载的弹药爆炸后四下飞溅。
廖运周服务周到,黄维则率领第十八军全面反攻麒麟峰。离别最好的季节是风里透着凉意,反攻最好的时间当然是风高月黑杀人夜。
摸岗、袭哨,尖刀排的战士做得很到位。放火、冲锋,各团直奔麒麟峰。日军面对第十八军夜袭很是意外,慌乱中已是吃亏不小,不少日军死在乱枪之下。
西侧高地的日军约有步兵数百人,另有重机枪2挺,迫击炮2门,第十八军受其侧射,前进很受限制。
三营营长见进攻受到压制,从营里挑选了精悍强壮的50名士兵组成敢死队。敢死队由连长陈少锋带队,每人腰上掖着四、五枚手榴弹,手执短枪、背着大刀,向西侧高地摸了上去。
刚摸到半路上,陈少锋就听到高地方向传来嚓嚓的声音。陈少锋心中一愣,以为日军准备反偷袭,立即停了下来,命令队员就地隐蔽。等了10来分钟,不见有日军过来,于是判断日军可能在构筑工事。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陈少锋带着敢死队就摸了上去。
工事内灯光很亮,工事外有日军在修工事,陈少锋抽出背上的大刀,朝着背对着自己挖坑的一个日军猛砍下去,把他右胳膊给劈断了。旁边的一个鬼子刚想跑,敢死队队员金非一刀就砍在他的脖子上。经过几十分钟的白刃搏斗,日军抵档不住,向后溃退。
敢死队刚占领日军阵地一些地方,就受到日军强大反扑,不得不将该阵地放弃。第十八军立即用六门迫击炮集中射击,制压敌军,第一营乘机猛冲占领西侧高地。
日军集中飞机、大炮向第十八军阵地猛轰,士兵多被尘土迷目,日军步兵则在浓烟:尘中迫近。双方陷入刺刀战,关键时刻,第十八军士兵毫不手软,与进攻日军成对阵之势。
肉搏到了第二天,第18军共歼敌3500多名,夺取山炮6门,迫击炮8门,重机枪12挺,轻机枪32挺,马步枪460余支,骡马百余匹,生俘日军15名。此役之后,瑞武路之敌,锐气大挫。
长坂坡
陈诚向第七十五军军长周暑要人,调第七十五军第十三师师长方靖当第十一师师长。
第七十五军军长周暑扣住人不放,并打电报给陈诚,想把方靖留在十三师。陈诚回电说:“方靖资望所在,第十一师非他莫属!”陈诚所说的“资望所在”,是指方靖在第十一师的根基很深。方靖是第十一师的老团长,从第十一师成立起,就在第十一师任职。第十一师很多副师长以下的军官曾经在他手下当过营长、连长或者排长。
陈诚调方靖回来,实在是有苦衷。第十一师是陈诚起家的部队,陈诚很看重,给第十一师配最好的武器装备,挑最优秀的将领任师长。方靖的前任是陆军大学第九期毕业的叶佩高。论才华,叶佩高是陆大将领中数一数二的人物,可一到第十一师就水土不服。这个部队的基层干部大都是黄埔军校毕业,排外那是相当的强。第11师副师长胡琏是第十一师的老人,作战勇敢,早就做好转正的打算。一看叶佩高抢了自己的位置,胡琏就急了,煽动下面几个团长轮番请病假,最后他自己也称病回老家去了。叶佩高无法指挥部队,只好请求陈诚另派高明。
方靖到了第十一师,把几个团长找去,直接给黑脸:行动一切听指挥。谁要是敢耍花招,直接灭掉,我手中有一批人想当团长。老团长黑脸,那几个团长赶紧赔笑脸,别介,我们都是好孩子。对胡琏,方靖就一个字;晾。爱来不来,打仗老子能打,不缺人手。
1940年4月底,第十一师奉命开赴当阳。5月中旬,第十一师经常德、津市地区抵达当阳时,鄂西一带形势已经十分紧张。6月8日,日军进攻当阳。当阳地区是保卫宜昌的屏障,战区司令当即命令各军死守。
刚当师长就打大仗,事关自己在第11师的前程,方靖不敢大意,急忙做出相应部署:三十三团防守当阳南面,三十一团占领当阳西、正面及西北的九子山高地,三十二团占领当阳东面,补充团为师预备部队,守卫城西长阪坡。各团加强原来构筑的防御工事,各种设施相当周密。第十一师奉命归第二军李延年指挥,左侧便是第二军防地。
作战任务分配完以后,方靖集合部队,开战前动员大会:当年曹操率八十三万人马下江南,刘备就凭张翼德、赵子龙两员虎将杀得曹兵丢盔卸甲,人仰马翻。赵子龙单枪匹马在长阪坡七进七出,张翼德当阳桥上一声断喝,吓得曹操收了青龙伞,跌死夏侯德。这就是一人拼命,万夫莫当。现在我军奉命守卫当阳,日军别说八十三万,甚至连八万人都没有,难道我们就抵挡不住吗?如果当阳失守,宜昌不保,日寇就会将我们窒息在西南一角。为了国家存亡,我们必须人人争做张翼德、赵子龙,让日寇有来无回。
方靖想让第十一师当张翼德、赵子龙,第二军七十六师却玩起了暴走。日军才攻打观音寺,七十六师立马就如中了箭的兔子跑出观音寺。日军也不追赶,顺势向当阳第十一师阵地杀来。
友军先撤,第十一师一点都不心慌,甩开膀子就和日军干起来。日军的坦克非常猖狂,仗着皮厚,以机枪及小炮来回射击,很多战士均被打死。有机灵的战士一见情况不对,拿来汽油就浇在坦克上,然后以手榴弹投掷,坦克立马着火。炮兵眼见坦克,也跟着凑热闹,不停地向着火的坦克开炮。一辆坦克当场被击毁,其他的一看碰到克星,掉头沿原路东窜。
坦克回撤,日军步兵还是狂叫着扑了上来。徐怀仁上等兵三颗手榴弹一齐拉火掷出去,当场炸死十几个日军。当阳南面的三十三团成了日军的重点攻打对象,凭借优势火力对我三十三团进行扫射;从两面围攻,企图围歼三十三团。三十三团全体官兵沉着应战,无一畏缩,副营长程松云带着敢死队跳出战壕就向日军冲了过去,双方展开肉搏。激战约一小时,战斗停止,我军阵地屹立未动。
9点以后,敌人步兵在炮火掩护下,逐渐接近我军阵地,当日军到达有效火力之内,我军机关枪、迫击炮、步枪万弹齐发,打得日军在稻田里乱窜。不一会儿,就将敌军打退。当日军炮兵延伸射击时,守军顶备队便乘势进到前沿阵地,支援前线部队的战斗。第一个回合,敌人以失败告终。我军抓紧战斗空隙进行休整,修补阵地的缺陷。
日军再次发动攻击。在猛烈炮火的掩护下,一部分敌人偷偷地接近到我阵地的前方,放起毒气来了。敌人企图在施放毒气之后,马上来一个冲锋,一举夺取我军阵地。第十一师的士兵赶紧戴上防毒面具和简易防毒的湿毛巾,当敌军发起冲锋时,我军又迅速进入阵地,将敌击退。
九子山高地有一条羊肠小道,是日军进攻三十一团必经之路。三十一团派了一个班在那里构筑工事,掩护部队,阻击进攻的日军。日军也意识到这个地方凶险,集中炮击这个小高地约半小时多,发射数百发,飞机也协助轰炸。巴掌大的地方,如此猛的炮火,躲都没法躲,三十一团一见这阵势,赶紧另派一个排迅速前往增援。
轰炸停止后,日军大摇大摆地向高地前进。还没到工事前,工事内忽然机枪声响起,当场就扫倒一大片日军。后面的日军赶紧卧倒匍匐前进,不敢再往前冲。增援部队随即到达,占领阵地,把敌人全部击退。日军其实是中了空城计,自己吓自己。炮击过后,守军只剩下一个名叫常德江的小兵。这家伙当兵才三天,让他开枪,他倒会,但要他打三四米远的瓶子,那是十打九回空。
增援部队把他换下来,才发现他两耳已被震聋,连话都不能说,后来在营部休养近两个月,才渐渐恢复正常。
下午2时,方靖接到二十六军军长萧之楚电话说:五十五师以东阵地已被日寇击破,他与该师电话中断。日寇正向鸦雀岭急进,二十六军正面打得十分艰苦,看情况很难支持,他要方靖自行掌握进退。方靖放下听筒,愤然骂了一句:“草包!”不为所动,决心死守。
日寇向第11师阵地疯狂进攻,多次突入阵地,展开残酷的肉搏战,均为将士们英勇击退。当阳西北的九子山高地争夺尤为激烈,日寇不惜代价,拼命猛扑,三十一团坚决抵抗,并相机出击,相持至黄昏,日军攻势逐渐减弱。但是,这时左右友军都已败退,当阳成为孤城。李延年唯恐第11师有失,不好向陈诚交差,于是命方靖放弃当阳,转移至大峡口、风洞河一带山地占领阵地,靠拢第二军,继续拒敌深入。
背水阵
宜昌已是空城。
宜昌本来只有一个步兵团,又派出两个营北上增援荆门、远安作战。
荆门下,日军直逼宜昌,拿下宜昌,就可以封锁长江南岸及通往四川的航运。1940年5月上旬,日军分兵两路,一路由荆门经当阳南下,一路由江陵沿江西进。
日军一旦封锁长江,日军的军需物质运得出去,四川所需的军用物质运不进来。亏己利人的事情当然不干,第十八军十八师师长罗广文奉命率部增援宜昌,分乘大小轮船多艘沿长江东下。
船队刚到云阳观音滩,日本空军就闻到气息,劈头就是一顿轰炸。高射炮部队当即还手,击伤日机一架,我船队继续急驰前进。
日军明显已经知道我军来援,所以派空军阻止我军前进。既有第一波攻击,紧接着就会有第二、第三波攻击。
船队出三峡后,部队分别在平善坝、南津关、西坝登岸,乘夜抢先占领宜昌外围有利地形,构筑阵地。阵地西靠大山,南临长江,侧背不需考虑日军进攻。背水阵是绝阵,要么胜,要么死,再无退路。
十多架日机再来,倾泻了大量的弹药。守军早已修好工事,在工事里听炮声雷鸣。飞机打了头阵,日军步兵如潮,攻了上来。守军不慌不忙,放敌人接近,先是下了一阵手榴弹雨,紧接着就是一排子弹扫过去。也有幸运的日军冲到面前,守军战士眼也不眨,挥着刺刀就冲了过去,用子弹杀敌有点浪费。
步兵伤亡累累,阵地依旧在十八军手中。日军开始加大进攻力度。
七日天还蒙蒙亮,二十余架敌机在我军阵地上空低空轰炸,日军炮兵也向第五十三团阵地疯狂轰击。听到飞机的轰鸣声,好汉不吃眼前亏,第五十三团战士纷纷避入掩体。
低空轰炸正是来个亲密接触的好机会,我高射炮部队迅速抓住机遇,万炮齐轰,当场击落敌机一架,击伤一架。低空轰炸碰上雷,日机不敢再放肆,从此只敢高空作业。
步兵被炸,飞机被雷,日军急忙派援兵。7日下午,日军增派一个联队,一股进犯常家岭、珠宝山、黑弯、六子山各点,一股窜入谭公山,抄我五十四团后路。
珠宝山、六子山先后失守,情势很是紧急。预备队第五十二团(欠一营)急忙出击,第五十四团也派出一个营抄日军的后路,将入侵的日军击溃在谭公山。日军四散逃跑,我军乘胜在后面就追,不仅夺回郭家冲、珠宝山、六子山等地,还毙伤日军七百余人。
日本海军见第十八师与步兵、空军斗得正酣,就派出炮艇溯江西上。炮艇到了宜昌谭家铺,派几百名海军陆战队队员上岸,水陆并进,很快迫近离宜昌约七八华里的地方。
宜昌已是空城,一旦鬼子进城,可以说如入无人之地。十八师师长罗文广身边已无人可派,于是把师直属部队工兵营、警卫连、侦察连、机炮连组成一个战斗队,分成两路沿江前进,增援宜昌。
战斗队赶到小溪口、洋义路时,刚好和日军炮艇碰个正着。炮艇率先发难,不停地向战斗队炮轰。战斗队没有重武器,顿时处于挨打的地步。打不还手那可不行,一阵风起,战斗队有人心中一动,风助火势,日本人有炮,我们有火。
洋义路江边刚好有个美孚油库,工兵把油库炸穿,火随油流入江中,满江大火。大风再吹,日军炮艇顿时着火燃烧起来。借着敌人心乱,我军乘势分路向敌攻击,收复了谭家铺、古老背。
日军连连受挫,开始改变思路。
我军阵地前后都是树林,日机再次来攻,扔下大量的燃烧弹。第五十三团主阵地三界岭树林较多,当时就有几处阵地被毁。日军又趁火打劫,增派一千多人,集中兵力向第五十三团发起进攻,不仅攻占郭家冲、珠宝山,还直接威胁第五十四团的侧翼。
第五十四团依托土门垭、鸦雀岭的有利地形和日军激战,敌我反复冲杀,阵地在敌我之间多次换手。下午,敌又增援,继续突击,攻占谭公山。我军腹背受威胁,我第五十四团团长皮煊献和第一营营长彭继绳、第三营副营长傅斌相继阵亡,全团伤亡近半,师预备队急忙赶去增援,可惜敌众我寡,未能挽回局面。
退到谭家铺以东炮艇上的日军重新窜犯小溪塔,战斗队则凭河岸坚守,我工兵营营长受重伤,侦察连长和一排长阵亡。第五十三团撤退守城。
我军各部正与日军激战,师长罗文广考虑到我军阻击日军的任务已完成,命令各部撤退。
此次宜昌战役,日军占绝对优势,兵力起初是一个师团,以后两天陆续增援4000多人,比我军多三分之一。十八师毙伤日军3400多人,击落击伤敌机3架,烧毁敌炮艇数艘。十八师也伤亡官兵1300多人。最后奉命撤出宜昌,全师将士在宜昌外围,扼守山区江岸要点,阻击敌人。
十八军在宜昌战役中损失较大,奉命进四川整补。十八师仍回驻重庆北碚,军部驻青木关;一九九师仍回驻万县;十一师归回十八军建制,驻四川梁山。
祭天
胡琏祭天!
祭天,不是求雨,而是敌来。
1943年5月25日,日军头目高木义人率领第三十九师团沿长江进犯石牌。
高木义人进犯石牌,其实是无奈之举。想走公路,根本没有;想沿长江直逼重庆,非得过这石牌不可,除非日军会玩穿越。
石牌不是牌,而是长江南岸边一个只有几十户人家的小村,只是村后的高山石头多,因此叫做石牌。石牌虽小,高木义人还真不敢小看。石牌南、北两面都是悬崖绝壁,正面却是长江,在绝壁上大炮一架,够日军喝一口壶的。
高木义人一向狂妄,这次却是带了两个师团,中间甚至有老牌师团名古屋师团。
高木义人来得谨慎,蒋介石却是心惊,自己可以一走了事,陪都重庆总不能玩游击战吧,于是急命已调到云南担任远征军司令官的陈诚赶回“救火”。
石牌要塞就是中国的斯大林格勒!
陈诚不敢怠慢,在云南就打电话命令江防军第三十二军和第八十六军就地阻击日军,又命第十八军全体出动去“拦”日军。防守石牌的任务则交给第十一师师长胡琏。
说是死守,陈诚自己心中都没有底。马当规模最大,号称“水上马奇诺”,没有几天就失守了。此后的大大小小要塞更是一击就破。
让胡琏死守石牌10天,有点坑人,但胡琏如果不往坑里跳,总得有人跳。再说胡琏刚升任第十一师师长,有回报就得有付出,天上砸馅饼也不是白掉的,怎么着头也得痛一下。
胡琏带着第十一师就上了石牌,该出手时就出手。第十一师就算再强,也扛不住两个师团。
胡琏祭天!
陆军第十一师师长胡琏谨以至诚昭告山川神灵;我今率堂堂之师,保卫我祖宗艰苦经营,遗留吾人之土地,名正言顺。鬼伏神钦,决心至坚誓死不渝。汉贼不两立,古有明训,华夷须严辨,春秋存义。生为军人,死为军魂。后人视今,亦尤今人之视昔,吾何惴焉!今贼来犯,决予痛歼,力尽以身殉之。然吾坚信苍苍者天必佑忠诚,吾人于血战之际,胜利即在握。此誓。
帮手有限,那就请帮手。中国人一向信天信神信祖宗,此时作战,已不是为自己而战,而是为天而战、为祖宗而战!
将有必死之心,更何况是为天而战、为祖宗而战!人在做,天在看。全师上下顿时有誓死之心。
有誓死之心,并不是一定非得和日军死拼。如果是那样,第十一师拼光了,都不够人家填牙缝的。
胡琏也并不想和日本人死拼,死拼固然是光荣,守住阵地才是正道。
第十一师缺人手,但绝对不少天险。天时说不定,人和那是绝对,地利更是明显,要不然日本人两个师团还猫着腰、一步两回头地四处张望。
胡琏把每个山头都利用起来,守军都不多,一个连,一个排,一个班,甚至一个战斗小组,带上机枪和干粮,钻地洞,守山头,不用冲锋,只管打黑枪。
日军的攻势一波接着一波,佯攻、强攻,轰炸,无所不用其极,但一到冲锋,人上得快,退得更快,子弹都不知道从哪里射出来的,石牌一线的防守总指挥、江防军总司令吴奇伟怕胡琏挺不住,给陈诚提建议,打了这么久,是不是可以往后退一步。
第十八军是陈诚的本钱,打光了说不心疼那是瞎扯,但真要让一步,只怕让的不止是一步,重庆都得让给日本人。
陈诚再次要求胡琏死守石牌,命都赌了一大半,就不要在乎最后一口气。
打完气,加完油,陈诚又命令到位的增援人马发动攻击、未到的部队包抄日军后路,打不过不要紧,把日军逼回去就是正道理。
久攻不下,中国的援兵却是急吼吼地赶来,高木义人急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想了断,高木义人用的是日军的刺刀。时间,5月30日。地点,石牌山头。没有预约,只有突袭。
在空军掩护下,日军分成若干小股向我阵地猛攻,只要有一点空隙,日军即以密集队伍冲锋,作锥形深入。当战斗激烈时,陈诚打电话问胡琏:“守住要塞有无把握?”胡琏斩钉截铁地回答:“成功虽无把握,成仁确有决心!”
曹家村附近的大小高家岭上曾有3个小时听不到枪声,这不是双方停战,而是敌我两军扭作一团展开肉搏战。1000多日军攻击三角岩、四方湾争夺制高点,黔驴技穷,一度施放催泪瓦斯弹。守军没有防化设备,只好用血肉之躯与日军相拼。
八斗方是这次战斗最为激烈的地方。日军每一寸土地之进展,都必须付出同等血肉的代价。守军浴血奋战,击毙日军近2000人。中央社向全国播发消息称:“宜昌西岸全线战斗已达激烈,每一据点均必拼死争夺。”日军一度绕过石牌,冲到距三斗坪仅60里的伏牛山。第十一师师长胡琏立即命其属下将国旗插到最高峰上,并严令守军不得后退一步。
三个小时后,冲上山头的日本兵被尽数刺倒,没有冲上山头的日军已经没有勇气再往上冲。
胡琏伤心,但却放心,手中的主力都没怎么动。照这个样子打下去,再守上十天也不是难事。
高木义人心却不稳,对手强大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根本不知道他是怎样的对手。正如大海,因为不知深浅,所以有敬畏之心。
前方水太深,后方却是火太热。陈诚调来的援军一波接一波,战斗力不知,那气势却是如虹,步步进逼。
高木义人撤军!熊市已来,宁可错过,不可做错。
胡琏的烦恼
第十一师打了胜仗,军长方天却是高兴不起来。仗一打完,全军上下就又旧事重提原参谋梅春华的事情,说自己用心险恶,害人不浅。
其实方天在第18军当军长当得不爽,上下没几个听话的,前后没几个放心的,都是陈诚的心腹,大爷级的人物,惹不起。
方天也知道自己是来走过场、打酱油的,除了参谋梅春华,轻意不得罪人。方天一向不待见梅春华,很想把他赶出第十八军,可是一直没有办法。正找不到路子梅春华竟然用军马贩运私盐。事情可大可小,方天却找到了把梅春华赶出第18军的机会,向第六战区司令长官陈诚告发梅春华用军马走私。
陈诚怕这种风气败坏军纪,又实将此事向军委会报告。蒋介石听了勃然大怒,下令将梅春华逮捕。军法总监何成浚以为不算什么大事,而且和梅春华是湖北同乡,就判了个无罪释放。
眼看梅春华就要释放,孔家二小姐利用滇缅路走私的事情又被捅了出来,一时间群情激奋。法办二小姐,蒋介石不愿,也不敢,老婆大人在二小姐背后站着。正没法向外界给个说法,何成浚的报告送了上来,老蒋提起笔就写了四个字:立即枪决。
赶人变成了杀人,方天却是心中有愧。现在军中重提这事,说没用心,肯定是不可能。梅春华因方天而死,却是不争的事实。
方天辞职,人言可畏,何况自己本来就是走过场,不如早点闪人,省得挡人官路。
方天走人,胡琏眼睛一亮,石牌大胜,这回军长自己应当有戏。
胡琏眼睛闪亮,副军长罗广文则是眼睛溜圆。正副只是半级之分,权力却是以里计算。再说让胡琏一下子从师长踩到自己头上,那感觉不是一般的尴尬。
两人各自找关系,明里暗里斗个不停。第十八军上下也是各为其主,嘴仗天天有,就差拔枪捅刀子。
手背手心全是肉,陈诚还真是有点头痛,叹着气说:“唉!儿子养得太娇了,总不免惹事生非!”
话传出去以后,两个“娇儿子”还是涛声依旧,争夺战反而进入白热化。6月第十八军将石牌要塞交第三十军接防时,陈诚终于发话:“两只手心都是肉,还是论资排辈来吧!”
副军长罗广文升为第十八军军长,胡琏升为副军长。
打了胜仗,立下大功,还是让罗广文当了军长。胡琏心中郁闷,让人拼命想着胡琏,有好处就是按资格。
陈诚,胡琏惹不起。罗广文,胡琏还真不放在眼里。
胡琏成了头号大反派,只要是罗广文的意见,无论对错,那绝对是站在对立面。就是军部就餐时间,胡琏都要和罗广文一争高下,不红脸皮为罢休。
胡琏升任副军长,第十一师师长就得有人上位。罗广文推荐自己的好友赵秀昆上位,胡琏坚决反对,提出让自己的亲信罗贤出任师长。
为了提高胜算,胡琏找到陈诚,狂贬赵秀昆。陈诚干脆装糊涂,两方都不支持,把第三师师长刘云瀚调来当第十一师师长。
赵秀昆好端端的师长被胡琏搅黄,心中愤怒,和罗广文大打亲情牌。胡琏正在生闷气,重庆方面调他兼任蒋介石的侍从官参谋。
久旱逢甘露,胡琏卷起铺盖就跑到重庆,把“兼职”干成“专职”,这副军长老子是不当了。
兼职没有劳务合同,但时间多,接触的人物面广。胡琏除了干兼职,在蒋介石面前混印象分,就是给罗广文做广告,说罗广文不会带兵,任人唯亲,把第十八军搞成一锅粥。
陈诚知道罗广文和胡琏在演龙虎斗,没当一回事,有竞争才有发展。陈诚不急,从第十八军出来的老干部倒是急了,老部队都被折腾得不成样子,实在让人心疼。
老干部一窝蜂地去找陈诚,都说罗广文能力不强还品行不端。能力不行,可以原谅。品行不端,那是危险信号,让命根子捏在这样的人手中,当然不放心。
陈诚立即派胡琏回去当第十八军军长,罗广文则调任第八十七军军长。胡琏受了6个月的气,终于翻身做了主人。
胡琏到处发广告,刚刚到职的第十一师师长刘云瀚把这场龙虎斗看得是清清楚楚。第十一师师长这位置是自己捡来的,但捡到手的不一定是自己的。自己既不是胡琏的亲信,也不是他的故交,这位置迟早得换人。
刘云瀚打了个报告,申请调离工作岗位。胡琏也不挽留,刘云瀚一走,立即就把亲信大将第十一师副师长杨伯涛升正。
半山镇
1945年5月初,第十八军奉命由滨湖地区南下,从右侧背后截击日军。5月6日,第十八师进入新化,第五十四团为先头部队,向半山镇急进,抵半山镇。
部队正埋锅造饭,得到探报,日军大部队正向石碴排前进,第五十四团奉命立即前往堵击。下午2时,全团由半山镇出发。石碴排地形险要,南北两面为大山峻岭,两山中间约有半公里宽的农田和小高地,并有乡村大道直贯东西,是日军西进的必经之路。
黄昏时,先头部队尖兵连与日军遭遇。营长立即将部队展开,与日军争夺石碴排附近的几个小高地。由于先头部队先机制敌,先抢得制高点,形势十分有利。当时已入夜,前方敌情不明,部队必须稍加整顿,部队就地构筑工事,准备拂晓行动。
午夜以后,日军轮番向我阵地进玫,双方多次发生白刃战。所幸地形对尖兵连有利,且士气旺盛,将士用命,故多次进攻都被击退。等到天明,我飞机临空助战,战斗暂告中止。清扫战场时,发现敌遗尸23具,并生俘两名受伤的敌兵。据俘虏供称,他们此行是一个联队,后面还有大部队。
拂晓以后,有消息称前面集结有日军大部队,我机每次以两架为一队,轮番轰炸扫射。
抗战八年来,我军总遭受敌机的扫射轰炸,今天调转头来,我机向敌扫射轰炸,官兵都拍手称快,先头部队坚守阵地,严防敌人向西逃窜,并增配一个步兵连和迫击炮两门。我军立即重新部署,令各部加紧增强工事,迫击炮进入阵地,向敌阵地猛烈轰击。敌步兵平射炮向我还击,我立即向飞机指示目标,对敌炮进行轰炸扫射。黄昏以后,我机停止活动,敌人开始向我军进玫。我军因调整了部署,增强了工事,敌多次进攻均未得逞。
又过了一个紧张激烈的夜晚,天明时,我机临空,地面战斗暂告沉寂。阵地前敌尸枕藉,我伤亡倍于前晚。第二连连长彭绍生阵亡,殊深悲痛。敌我两军互相对峙于约百米的平坦农田地区,彼此都不敢暴露目标,白天激烈战斗很少发生,零星枪击炮战则没有间断。
黄昏以后,日军开始向我阵地进攻,行动比前两晚更为猛烈,一次又一次不间断地向我冲击。我军指挥所前的主阵地,敌人曾两度攻入。但都被我军就地歼灭于阵地上。我营伤亡比前两晚更大,营长亦组织起营部的官兵十余人准备做最后的拼搏。拂晓前,日军第三次攻入我指挥所主阵地,营长带着营部官兵十余人冲向前去,与敌展开肉搏,攻入我阵地的敌兵,被当场击毙。随即我们以密集手榴弹轰击其后续部队,敌攻势顿挫,营长阵地稳定下来。此时,我亦受了重伤,右脚跺骨被打碎,不能行动,但神志还清楚,立即抽调部队加强主阵地,并命令重机枪、迫击炮向溃退之敌轰击。拂晓,得我飞机通报,敌大部队正向东行动,营长当即电话报告团长,请其立即部署追击。
团长夏建勋对营长说:“我手上只有两个步兵连了(一个营他调),你营伤亡这么大,你又负了重伤,有多大力量进行追击呢?等请示师长再说。我已命令卫生队急速送你去后方医院治疗,营长职务,我命令黄团副前来接替。希望到后方安心调养,早日康健归队。”天明以后,派人到前方搜索,发现已无敌踪;清扫战场,敌遗尸百余具,我亦阵亡近百人,情形极为惨烈。计我营阵亡连长二员、排长三员,伤连长一员、排长四员。敌我阵亡人员均由卫生队就地掩埋。
侧攻
飞机一向是日军的最爱。
轰炸工事,断人粮道,这东西用起来很是顺手,正是杀人放火、攻城夺地的必备利器。
飞机是个好东西,只是1944年的日军对湖南芷江机场起飞的飞机实在是爱不起来。
芷江机场修建于1944年,芷江飞机场驻有中美混合空军一个团,该团拥有远程轰炸机、战斗机、侦察机群。自从机场修好,从那里起飞的飞机只做两件事:一,轰炸日军的军事目标;二,轰炸湘株、粤汉铁路和长江航运。工事被炸,还可以重修。运输线被炸,皇军就只能饿着肚子拿起空枪和中国军队作战。
一切都是飞机惹的祸!
日军飞机曾经多次来轰炸机场,与中美空军在芷江上空发生激烈空战,结果日机被击落多架,机场却一直保持完整。中美混合空军处于绝对优势,日机不敢再犯。
飞机干不过人家,日军想来想去,只有从地面捣毁飞机场,才能确保东南半壁的水陆交通。
5月初,日军以夺取芷江飞机场为目的,发动湘西雪峰山战役。
第十八军原属第六战区战斗序列,担任常德、桃源、汉寿、津渣等地的守备,不归王耀武第四方面军序列。当日军攻击至雪峰山附近,战况十分紧急时,何应钦决定将第十八军调离常德地区到沅陵、辰溪集结,归何应钦直接掌握,适时加入战团。
四方面军参谋长邱维达认为日军主力部队从雪峰山直取芷江,两翼助攻掩护部队兵力较为薄弱,如果派第十八军攻击日军的两翼,可以收到很好的效果。
中国战区陆军总司令何应钦与第四方面军司令官王耀武最后采纳此案,决定第十八军由溆浦、新化方面南下,向日军右侧背后方之邵阳、隆回,洞口以北展开攻击,直取日军后方要点,斩断前线日军与邵阳的联系,形成包围态势。
这时第十八军先头第十一师已通过辰溪、花桥、怀化,到达了安江。第十一师师长杨伯涛就是湘西芷江人,在老家打鬼子,自然干劲十足,接到何应钦的命令后,即率部立刻掉头向溆浦前进。胡琏再令第一一八师向溆浦以东前进,第十八师向新化前进。
第十一师通过溆浦后,杨伯涛在和手下将领们细细研究后,他决定这场侧击仗分两步打:预定第一攻击目标,指向敌右侧交通要道山门镇;第二攻击目标,指向敌主要交通线邵阳至洞口公路线。
山门是雪峰山东侧的一个小集镇。从那里有一条隘路曲折地通向山脊。敌人占据这里,可以阻我进出山地;我若攻占,就可以截断衡阳至芷江的公路交通,威胁敌之侧背。
第十一师的第二十二团沿隘路向山门搜索前进。前卫营刚到横断隘路的一座小高地,就遭到日军警戒部队的射击。前卫营当即以一个连抢占南侧高地,以掩护团的侧翼,然后从正面展开进攻。经过约一小时的战斗,小高地被前卫营占领。小高地被占领后,日军沿隘路向东撤退。前卫营以轻重机枪和迫击炮封锁隘路转弯处,毙伤敌人一百多人。
刚进山就受阻击,第十一师副师长王直元立即改变战术,派一个连沿隘路前进迷惑敌人,第二十二团主力则专门走山间小路,一明一暗,袭取山门。
第二天刚过中午,第二十二团乘日军不备,向山门奔袭。日军受突然袭击,惊慌失措,向山门以南的高地溃散。第二十二团战士用冲锋枪和六〇迫击炮射击,毙伤不少日军,缴获轻武器二十余件,战马三百余匹。
山门一被第十一师攻占,日军右翼侧背阵地立即被撕开一大缺口,后方交通补给也被封锁。粮草跟不上,打仗肯定没精神,日军雪峰山前线部队立即调动兵力反扑,想夺回山门。
师长杨伯涛当时就给日军下套,指挥部队在山门北面高地占领侧面阵地,组织火网控制东西道路。日军摸不着第十一师主阵地在哪,闷头就向山门冲来。第十一师也不提示什么此处有危险、入内须谨慎,枪炮齐吼,日军先头第一拨部队被歼过半,后续部队只得翻山越岭,觅路逃窜。
攻占山门后,第十一师继续向南攻击,打算截断邵阳至洞口间公路。说是截路,这差事还真不好做,从邵阳至洞口公路沿线都是日军从雪峰山前线撤下来的部队。
日军在雪峰山前线攻击部队一看形势不对,立即向东后撤,士兵正在洞口至邵阳公路两侧扎堆,每一山头和村庄都有日军占据。第十一师每前进一步,都遭到日军的顽强抵抗。
顽抗是顽抗,只是效果实在太差。第十一师自从装备美械后,火力和日军已经不在一个档次,更让日军头痛的是,中美混合团空军随时出来照着头顶就是一顿轰炸。美军联络官司乐中校带着陆空联络电台跟着杨伯涛,在战场呼叫飞机,指示射击和轰炸目标,纠正驾驶员的飞行方向与角度,准确地命中目标。日军的飞机根本不敢和美军飞机对话,只是偶尔出来冒个泡。
日军一下成为劣势群体,只好夹紧尾巴、自求多福。杨伯涛带领师部指挥部人员和美军联络官司乐中校一伙到第一线侦察敌情和地形,发现小河对岸也有刚刚来到的十几个日军探头探脑在侦察情况。一看到杨伯涛等人,立即钻入森林里掩蔽起来。
在飞机的掩护下,第十一师以一个团的兵力展开向公路要点石下江市攻击。日军在这里的工事不是很坚固,第十一师一攻就下,占据了石下江,完全截断日军赖以补给运输的唯一交通线。
与此同时,第十一师左翼的第一一八师亦已越过六都寨前进到荷香桥附近,向邵阳前进途中,和日军一路激战。第三方面军的第九十四军击破武冈、新宁的日军,封锁了南部战场。据守雪峰山东麓的第七十四军不失时机全线发动反攻,奋勇咬住敌人毫不放松。随着包围圈越来越紧缩,日军开始频临绝境。
第十一师占领石下江,卡住日军咽喉。为避免日军临死反扑,杨伯涛以师主力占领有利地形构筑工事、加强封锁,迎击突围的日军,另以一个团封锁石下江的公路闭塞交通。
第十一师正在全力准备最后一战,忽然接到军长胡琏转来上级命令:扼守石下江的一个团全部撤离,第十一师集中全力向日军侧面攻击。
杨伯涛当时就提看法,石下江的部队一撤,肯定就会开一大口,日军就会从这里逃出去。
胡琏在电话中苦笑,我也是这么想,可上级命令不得违抗。
日军确实够狡猾,第十一师刚解除石下江的封锁线,立即看到生机,从缺口那里一涌而出。
杨伯涛一看日军涌来,再想堵住缺口已来不及,只好跟在日军后面一顿追杀。可惜追杀的人永远跑不过逃命的人,因此收获不是很多。
笼子里的兔子都给跑了,各路将领都气呼呼地去问陈诚。陈诚也是无奈,都是老何太闹骚。
重庆这时正召开国民党六中全会,参会人员都十分关注湘西战事。当第十一师攻克山门后,胜利的天平已经倾向中国。重庆方面更是兴奋,以莫德惠为团长,邓文仪为副团长,组织慰问团到芷江慰问部队。总司令何应钦为了展示自己的才能,想给日军最后一击,于是全力合围,谁知饺子没包成反而露了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