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士兵到将军:13位红小鬼到大将军的征战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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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六星上将——洪学智

洪学智,安徽省金寨县人。1913年出生,1929年参加商南起义,同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土地革命战争时期,任中国工农红军第1军3师8团班长、排长、红4方面军第10师29团连长、营政治委员、第274团政治处主任、红31军第93师政治部主任、红4军政治部主任。抗日战争时期,任中国人民抗日军政大学第3大队1支队支队长、副大队长、中国人民军政大学第4团团长、抗大第5分校副校长、苏北盐阜军区司令员、新四军第3师参谋长、副师长。解放战争时期,任辽西军区副司令员、黑龙江军区司令员、东北野战军第6纵队司令员、第4野战军43军军长。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任第15兵团副司令员兼参谋长,中国人民志愿军副司令员兼后方勤务司令部司令员,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后勤部副部长、部长,国务院国防工办主任,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后勤部部长兼政治委员,中共中央军委副秘书长。1955年1988年被两次授予上将军衔。

一、吃大户投身革命

战火,匪祸,旱灾,哪一件都是让人头大的事情。

短工洪学智看着坡上吃草的老牛,心中不禁一阵苦涩:老牛饿了可以吃草,自己明天的饭还不知道在哪里。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是坚强,也是无奈。14的洪学智年纪虽小,经历的事儿却算曲折。

1913年,洪学智出生在大别山北麓的安徽金寨县(原河南商城)一个农民家庭。洪学智家里只有两亩贫瘠的山坡地,住的草房租来的。父亲多才多艺,裱糊字画、烧制木炭、编织手工艺品哪件都是拿得起、放得下,还开了一家小杂货铺,却仍然只糊了一张嘴。

家里条件不好,妻子又在洪学智3岁那年去世。日子穷困,父亲却没有放弃让儿子读书的念头,省吃俭用供洪学智上小学。书中有没有黄金屋暂且不说,让娃识几个字不是坏事。

《三字经》、国文洪学智念得刚上道,父亲却连累带病去世了。饭都没得吃,上学更是不可能,洪学智被迫退学。

不久,当地的共产党员余海若、刘伯力为掩护活动,在刘氏祠堂办了一所小学。见洪学智孤苦伶仃,校长余海若便让他到学校半工半读。农运积极分子在学校秘密开会,他们就叫洪学智在校大门口放哨。有时候,他们还派洪学智秘密送信。

洪学智做事极是可靠,只要是交代的事情都办得干脆利落。余海若、刘伯力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对他更是关照。洪学智的学海生涯还未盛放,很快又落幕。由于缺少经费,学校办不下去,洪学智再次失学。

学做雨伞,累得半死,却是没有销路。1927年豫东南地区的老百姓可以说是倒霉到了极点,哪件事都摊上。收成不好,路上到处都是饿死的人。洪学智眼看卖伞没有活路,到一个远房亲戚家当了短工,混口饭。

吃饭都成问题,共产党领导的农民武装在鄂豫皖边又开始活跃起来,发动了抗租、抗债、抗税、抗捐、抗粮的五抗斗争。

有人找上门来,问洪学智愿不愿意参加联庄队。联庄队是民间防匪防盗的组织。土匪一来,锣鼓一响,男女老少就扛着土枪刀矛打土匪。不过到了后来,有的联庄队成了地主老财的看家武装。

给地主老财看家,洪学智不乐意,张口就说:“给老爷看家,这事我没兴趣。”要的就是对地主老财不感冒,来人一笑,压低声音:“联庄队打着防匪防盗的旗号,做的是吃大户的事,想为穷人找条活路。”

吃大户,洪学智顿时来了劲:同样是人,不做事的老财凭什么吃香的喝辣。自己孤苦无靠,打短工根本没什么出路,不如跟着他们干。

洪学智参加了南溪的联庄队。每天一到晚上,联庄队队员就开到地主家,让地主管一顿饭,混顿饭吃。

南溪的联庄队吃大户吃得风生水起,双河、南溪、汤家汇地区的各路联庄队也是热火朝天。地主老财恨得牙齿直痒、怕得四肢哆嗦,天大的家业都得被穷鬼吃光,于是地主老财建围子、修寨子、设碉堡,依靠民团、联合军阀镇压联庄队。

中共商(城)罗(山)麻(城)特委决定以暴制暴,利用商南地区山高林密、敌人力量薄弱、容易武装割据的特点,组织各地联庄队、兄弟会、穷人会迅速发动武装起义。

中共商罗麻特委书记徐子清、商罗麻特委军委书记徐其虛和萧方一商量,要想成功,就得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5月6日(农历三月二十七)是立夏节,地主豪绅忙于过节,警惕性放松,实在是一个天赐良机。

夜黑,湿雨。民团教练周维炯不停的招呼民团团员喝酒,使劲和民团副队长张瑞生划拳喝酒。周维炯想,有酒就行,逢年过节,不信就灌不翻这群酒鬼。

周维炯是民团教练不假,可他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份:中共商罗麻区委委员兼少共区委书记。周维炯打入商南大绅士杨晋阶的民团目的只有一个:夺枪!

晚宴持续到深夜,副队长张瑞生和不少团丁都醉倒了。周维炯见时机已到,喊了声:“动手!”大家立即控制了存放枪支的房间,封锁了宿舍,捆绑了张瑞生。

周维炯站在天井院中间,朝天放了两枪,大声说道:“弟兄们,不要惊慌,我们是共产党。共产党打富济贫,是给咱们穷人打天下的。我们要打倒地主,没收地主的土地分给穷人。你们都是穷人,是团防局逼来当兵的。你们愿意跟着我们干更好,不愿干的可以回家,我们绝对不为难大家。”

与此同时,革命浪潮翻滚。萧方率人活捉了商城县团总杨晋阶,地下党领导人毛月波率人解决了斑竹园的民团。廖业祺率人解除了吴家店的民团。徐其虚率人消灭了白沙河禅堂的民团一部。

南溪的联庄队也同时动手,向地主大院发起了进攻。洪学智夹在蜂拥如潮的人群中,抡着木棒向地主老财家冲去。一夜之间,反动民团都做鸟兽散。

按照商罗麻特委的指示,联庄队、穷人会正式编为自卫军、赤卫队、游击队。赤卫队和自卫军不脱离生产,有事才集中起来。游击队是专职战斗人员,危险性高,流动性大。

联庄队的领导征求洪学智的意见。洪学智一想,要革命就得全心全意,于是报名参加商城游击队,也称赤南县游击队。

二、留商南智打游击

打背包,到担架队报到。

洪学智动作极其利索。游击队员是革命,担架员也是干革命,上级指哪俺们打哪。

上级组织心中暗喜:精干,能吃苦,打仗敢拼命,服从组织安排。这娃是个好苗子。

干一行爱一行,洪学智在担架队忙得浑身是汗,组织上又派人找他谈话:“经过组织考察,决定发展你为党员。”

过了几天,在蔡氏祠内举行了入党宣誓仪式。党代表张正清握住洪学智的手,郑重地说:“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共产党员。过去是别人领导你,现在你要起模范带头作用,要领导群众了。”

1929年11月至12月,洪学智所在的赤南游击队编入红1军独立旅第5团,留在豫东南坚持游击战争。独立旅旅部驻汤家汇,商南一带是独立旅活动的中心。

独立旅在商南一带打游击,一是自身力量薄弱,二是河南省南5县的民团总指挥顾敬之不是等闲之辈。

顾敬之手段毒辣,杀人无数,反复无常。商城起义后,顾敬之曾经配合国民党湖北13师和安徽省防旅到南溪“清乡”。所到之处,见牛羊就拉,见人就杀,见房子就烧,杀害共产党员和红军家属500余人。为了立威,他把人放到大钟里,外边架起柴火烧。血海深仇,顾敬之的民团成了独立旅的眼中刺、肉中钉。

刺太深、钉太紧,独立旅无力拔刺、拔钉,于是改变战术,时不时地找准机会给顾敬之的民团来一下,打了就跑。独立旅昼伏夜出,远袭近突,有时一晚上要打好几仗。为了迷惑敌人,独立旅白天向东走,晚上又绕回来。

民团吃了暗亏,顾敬之心中恼怒,命令民团撵着独立旅跑,时不时地阴独立旅一下。顾敬之的民团都是地头蛇,地面上有个风吹草动都会吹进他们的耳朵里。独立旅一不小心就会被他们包围。

双河庙一仗,洪学智和几个战友被民团堵在庙里。硬拼肯定不行,几个人决定分散突围。几个战士刚刚冲到门口,就被民团的人用绳子捆了个结结实实。

洪学智一看强突不行,一咬牙,抓住二楼的窗口就想往墙外跳。民团的人一看有人跳墙,扯起嗓子就喊:“抓活的,抓活的!”

洪学智一松手,跳到了楼下的水沟里。只听“咯吱”一响,腿受伤了,痛得脸都变了形。洪学智顾不得察看伤口,踉踉跄跄的一头扎进了竹园里。

民团一看到手的赏金就要飞走,顾不得共党是死是活,对着竹林就是一阵乱枪,打得树枝“啪啪”直响。

洪学智踉踉跄跄跑出竹林,游击队的两名战友看见他腿肿了,架起他就跑,这才逃过民团的追杀。

竹林遇险,至少还有路可走。走进死胡同,那才是叫天不灵、叫地不灵。看着洪学智和两名游击队员被一群民团追进死胡同,急得中队长周鹏举连连叫苦。民团太多,自己就是一个人,就算搭上自己这条命也救不了他们,于是扯着嗓子就喊:“快回来,快回来!”

洪学智倒是想回,可没有机会,一群民团撵着屁股追来,枪也不放,嘴里直嚷:“抓活的,抓活的!”

胡同到了尽头,两名游击队员当时就木了,这一次可要交待在这儿了。民团一看是条死胡同,心中大喜,张开双手,就围了过来。

洪学智胆大心细,迎着人群就往回冲。两名游击队员虽然不解,但也跟着他往外冲。民团的人一愣,这共匪居然敢拼命,下意识的就去摸枪。洪学智不管不顾,迈开双腿,风一般的从人群中冲了出去。两名游击队员一看突围有门,鼓起腮帮、用尽全身力量冲出人群。

民团只听风声呼呼,手法快的操起枪就想射击,只见四下里都是自己人,抬起的枪又放了下来。

民团多次利用地形打伏击,独立旅的领导来了脾气,于是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利用地形打袭击,给民团来个当头棒。

翟邱的民团“围子”枪多墙厚,围墙四周都是几米深的水沟。要想进围子,除了一条吊桥外,根本无路可进。

游击队的两名队员顺着水沟爬进围子,找到雇工,请他在晚上放下吊桥接应游击队进围子杀地主。听说要杀地主,雇工无神的眼睛顿时放出光芒,地主平常把男的当牲口用、女的当男人用,想不到也有今天。

月黑人静,游击队摸到围子外,吊桥果然放了下来。游击队摸进围子时,地主一家和民团还在睡觉。游击队不费一枪一弹就缴了一堆枪。

豫东南、皖西一带除了国民党部队的正规军外,地主武装、民团、红枪会、孝子会等形形色色的反动武装多如牛毛。他们各占一块地盘,时不时地在红军背后捅刀子、挖陷阱。

坏脾气是惯出来的,对于敌人的嚣张气馅,只有一个办法:打!

麻埠的红枪会、孝子会嚣张是出了名的,枪打出头鸟可以起到杀一儆百的效果。独立旅计划袭击麻埠的红枪会、孝子会,顺便搞点布匹解决服装问题。

麻埠的凌晨一片死寂,独立旅一早就摸到了麻埠街边上。枪声大振,红枪会倒下了一大批。洪学智看着敌人像稻草一般被割倒在地,心中不由得大振,抡起大刀就往红枪会人群中冲去。

突然间,只听喊声震天,空中一片呐喊:“刀枪不入!刀枪不入!”满山遍野都是身穿白衣、手拿扇子的孝子会的会众,受到重创的红枪会回过神,手中的枪又突突起来。

伏击变成了被伏,独立旅的领导也不恋战。青山不改,细水长流,胜负不争一时。

撤退的军号一吹响,洪学智“蹭”的一下跳进身边的沟里,顺着大沟就往对面跑。大沟对面就是竹园,竹林茂密,是个脱身的好去处。

孝子会的人看着着急,扇子可以扇风,用来捉人那是绝对不可能,于是扯起嗓子喊:“抓住他!”

民团也冲了过来,二话不说,端起钢枪就射。上头发话了,只要是共匪,不论死活,大洋十块。

子弹打在竹枝上“沙沙”地作响,树叶落了一地。共匪虽然只有一人,民团的人却不敢追赶进林中。民团的人虽然没听说过逢林莫入的江湖俗语,却也知道被人暗算的凶险。

苏家埠战役时,红4军10师29团担任阻击陈调元援军的任务。机枪连两任连长倒在血泊中,洪学智在火线中被任命为机枪连连长。

洪学智率领机枪连坚守七里桥的一个小山头,将敌人的冲锋一次次的扼杀在山坡下。突然,一颗子弹打在他的胸口,洪学智应声倒下,鲜血从左胸伤处汩汩地流出。

担架队抬着洪从前线撤下来,医院当时就犯了愁:病人伤了左肺叶,呼吸十分困难,更要命的是连片药都没有。

这时候,恰好被俘虏的敌军医生也被送到医院。敌军医生看了洪学智的伤口,叹了口气,从自己口袋里掏了几片药,给他吃了两片,又留下几片,说:“就这几片,算你走运。”

那药也真管用,洪学智吃下药去后既不咳嗽,也不吐血块了。

部队路过家乡时,家乡人听说他身受重伤,当时就劝他回家,免得丢了性命。洪学智摇了摇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到部队后,洪学智给家里写了一封信。信中有这样一句话:“……作为红军,反对派一天不消灭干净,我就一天不能回家。”

三、摸三江夜袭取胜

红军4方面军第73师217团一脚深一脚浅在泥路中急行军。大雨、泥路固然让人难受,但要是让川陕边区剿匪督办田颂尧的部队堵住三江坝隘口,红4方面军将士只怕连难受的机会都没有了。

三江坝隘口位于河口、甑子垭、南江三条江的交汇处。北面是地势险要的华盖山,西面是与东山对峙的险要山口。东面是从北向南流的东河,水深半腰,水流湍急。

红4方面军将士的忧虑是正确的,国民党川陕边区剿匪督办田颂尧算盘正是如此。他命令手下刘汉雄集结重兵据险而守,试图阻止红军通过三江坝隘口进入旺苍、广元地区。

敌军9个团,据山而守;红军4个团,冒险而攻。兵弱,地不利,红4方面军却不得不攻,背后还有几万敌军眨眼就到,红军等不起,也伤不起。

红4方面军徐向前、陈昌浩、王树声等首长到前沿看了看阵地,最后得出结论:这仗一定要打,而且要巧打,把任务交给第73师217团。

接到作战任务后,217团团长陈友寿和团政治处主任洪学智心里顿时一沉:这活可不好干,一旦干砸,全军都得毁在这。

强攻,肯定不行;拼命,损失太大。团政治处主任洪学智闭上眼睛想了好长时间,长出了一口气,说:“老子就不信他不睡觉,晚上打他个落花流水,看他还敢丑狗挡道。”

在当地山民的带领下,第73师217团第2营营政委桂干生带着第2营直扑东河对面的山梁。2营是从血路中杀出来的部队,突击战、阵地战、夜战无一不精,用他们作夜袭主力可以说是人尽其才。

东河水急,第2营战士踩着石头、手拉手不敢发出半点声响向对岸走去。战士李得利走到河中间,只觉鼻子一痒,暗叫不好,一头埋进水中,这才将喷嚏逼了回去。

部队来到对岸的悬崖下,第2营侦察班的几个战士掏出带有铁钩的长绳奋力一扔,只听“嗖嗖”几声响,铁钩齐齐地扎进了悬崖的峭壁中。侦察班的几个战士用力扯了又扯,然后顺着绳子就爬了上去。

悬崖上火光一闪,营政委桂干生知道侦察班的战士已经控制了悬崖顶,低呼一声:“行动!”

绳子从天而降,第2营战士紧张有序、一声不吭地顺着绳子爬了上来。

第2营一摸上悬崖,1连连长、2连连长立即带着队伍从左右两路向国民党军工事包抄过去,营政委桂干生带着3连悄无声息地从正面直扑工事。

估算着左右两侧都已经到位,桂干生抬手就是一枪,3连的战士振臂一挥,数颗手榴弹落在工事上,发出震耳的声响。

爆炸声过后,3连的战士呐喊着冲进工事。熟睡中的国民党士兵被巨响震醒,正在发愣,就见一群人冲了过来,当时吓得不轻:“红军攻上来了!”

工事地势险要,国民党士兵一向认为红军要想攻上山坡,除非用尸体推上来。事出突然,国民党士兵完全没有心理准备,黑暗中只听枪声大作,顿时慌了神。胆子稍微大的还能对着人群放枪,胆子小的丢下枪就想走人。

1连连长听到正面枪声大作,带着一连战士就往工事里冲。2连战士王飞听到枪声心血大振,提起枪就想往里冲。2连连长一把扯住他:“慌什么,待会儿敌人够你杀的。”

1连、3指战员越战越勇,刀光闪处,血肉横飞。工事内的国民党士兵越战越心惊:黑暗中不知来了多少红军,要是被人包了“饺子”,只怕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正面有敌人,左面有敌人,右边却是一点动静没有,国民党士兵心中一喜,右边有活路。

2连连长握着刺刀一动不动的守在工事右侧的大石头后面。敌人要想从右面突围,这是唯一的出路。

捅,捅,再捅,2连连长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国民党兵脑袋进水了,每次都是一个接一个的从工事跳出来,怎么就没点新意。

20多人出去,工事外居然没有动静,莫非这些狗娘养的先跑路了?工事里的国民党士兵越想越不对,开始一窝蜂的向外冲。

2连的战士早就手痒得不行,听到嘈杂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子弹、手榴弹雨一般的招呼过去。

随后,217团全团战士冲了上去,一下子把敌人打垮了,占领了华盖山,突破了敌人防线,打得敌人拼命西逃。

守着西南山口的国民党独立旅旅长张熙民一看山口失守,大惊失色,穿着睡裤、骑上马就往广元方向跑。

国民党独立旅士兵一看旅长穿着睡裤逃命,更加无心恋战,提着枪跟在后面跑。

洪学智一看敌军跑路,带着部队一口气追到旺苍坝。国民党独立旅上下只顾逃命,士兵找不到班长,班长找不到连长,建制全乱了,更别说有人组织掩护撤退。

旺苍坝尽头是东河,逃到东河的国民党独立旅士兵叫苦连天:追兵撵着屁股追,水流湍急的东河整条河上却只有一只船。

眼看追兵就到,国民党独立旅士兵不管会水还是不会水,都“扑通扑通”的跳下水。当官的待遇好点,涌上了唯一的一只木船。

河中人头攒动,不会水的士兵一看船在身边,攀着船沿就往船上爬。当官的提起枪就是一阵乱射,再不阻止,大家都得玩完。虽然如此,木船还是沉了下去,淹死大半人。

217团战士赶到河边,心中大乐:想让红军到东河里喂鱼,田颂尧还真敢想。一阵乱枪过后,河里死的国民党士兵不计其数。

6月下旬,红4方面军在木门召开了团以上干部会议。会议据此作出将方面军4个师扩编为4个军的决定。原有的10师扩编为4军,11师为30军,12师为9军,73师为31军。各师的团扩编为师。31军军长王树声、政委张广才。73师217团扩编为92师,师长陈氷寿,政委杨朝礼,洪学智被任命为师政治部主任。

四、征军粮解中央难

1935年4月,红4方面军强渡嘉陵江后,开始了艰苦的长征。5月,部队向川西北进军,准备与转移中的中央红军会合。洪学智率红4军政治部、红12师留在后方侧尾,负责建立地方政权,发动和组织群众支援红军。

进入黑水、芦花地区后,红4方面军总部把4方面军的部分医院、后方伤病员、1个补充师都交由洪学智管理。1个补充师都是由俘虏兵组成的,主要任务是抬担架、转运伤员。红4军政治部本来就缺盐少粮,筹集粮食又很困难,加上还要照顾大批伤病员,困难真是压力山大。

红军进入鸡公寨后,顿时陷入困境。思想上没有准备,物资上没准备,对少数民族情况不了解,语言不通交流困难。由于国民党反动统治,少数民族与汉族之间矛盾异常尖锐。

少数反动头人一看汉人军队来了,没有别的想法,就三字:放冷枪。少数民族武装拿着枪,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山林、峡谷、河边到处是战场。

敌明我暗,初来乍到,红军战士即使不死,也是受伤不轻。红30军俘虏了一些放冷枪的少数民族,交给洪学智。

洪学智拿着这批人还真有些头大:打骂不行,枪毙更不敢,政策不容许;讲道理,听不懂。关了几天,放了出去,这些人还是涛声依旧,放冷枪的依旧放冷枪,敲闷棍的仍然敲闷棍。

1935年7月,红4方面军指示洪学智准备粮草、迎接中央纵队。接到通知后,洪学智立即组织民运部、保卫部等机关和直属队攻下几个反动头人的寨子,才筹集到几万斤粮食和几百只牛羊。

负责中央纵队粮草供应的刘少奇见到洪学智后,紧紧地握着他的手说:“洪主任,谢谢你了。你们送来的粮食、牛羊和慰问品可解决了我们的大问题。”

1936年4月,红4方面军相继攻占炉霍、瞻化、甘孜。占领瞻化城时,与2000余人的土司武装发生激战,俘虏土司武装几百人。一番教育后,红军释放了这些人,并将缴获的大批牛羊归还给群众。释放的群众向瞻化城头人巴顿多吉汇报说:“红军将我们的枪和牛羊都归还了,俘虏的人也都放了,这个队伍还不错。”

巴顿多吉派人到红4军,要红军派人去谈判。他想通过谈判与红军停战言和,并把喇嘛首领诺那交给红军。诺那是国民党中央民族委员会委员,是蒋介石任命的西康宣慰使。诺那带着一个连和一些武器和财物途经瞻化,巴顿多吉当时眼热,不仅抢了枪,连诺那也扣了起来。

眼热时没想那么多,过后一想,这事还真不好办:如果杀了诺那,不好向国民党交待;放了诺那,抢的东西得归还,到手的枪也就没有了;不杀不放,如何处置?巴顿多吉想来想去,只有把这件事推给红军。经过研究,洪学智决定派民运部长周于民去同他谈判。

巴顿多吉约红军谈判的地点是在一个山头。因为怕红军袭击他们,天还没亮,他们就把山头占领,居高临下,布置了很多藏民拿着长筒枪。初步商谈很有成效,巴顿多吉要求到瞻化城去见红军最大的“头人”。

两天后,巴顿多吉来了。洪学智在政治部接见了巴顿多吉,并向他详细说明红军的少数民族政策、红军长征的目的。两人谈得非常投机,洪学智边谈边打开唱片机播放唱片。

巴顿多吉第一次听到唱片,非常吃惊,觉得很奇怪:“这么小的东西里面怎么有人唱呢?”洪学智笑着告诉他是怎么回事。巴顿多吉很是佩服,觉得红军真是了不起。

中午,洪学智请巴顿多吉吃饭。巴顿多吉害怕红军下毒,迟迟不肯动筷子,也不肯喝酒。洪学智心中明白,也不点破,端起酒连喝几杯,又将桌上的菜尝了个遍。

巴顿多吉见洪学智如此豪爽,心中大宽,也开始喝酒动筷子。喝到高兴,巴顿多吉要求和洪学智喝血酒结金兰,并说:“你们红军纪律严明,是仁义之师,把我们藏人当朋友待,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喝公鸡血酒、义结金兰是藏族风俗,共产党员不兴这个,可一想义结金兰能够团结民族兄弟,洪学智同意了巴顿多吉的请求。

喝酒之间,洪学智将酒杯往巴顿多吉酒杯上一碰:“诺那交给红军就行,我就不信蒋介石拿红军有什么办法?”

烫手的芋头终于送出去了,巴顿多吉心中一宽,兴致来了:“别的事情我不敢说,红军征粮这事我包了。”

回去后,巴顿多吉告诉所辖的寺庙不准反对红军。寺院也主动捐了许多牛羊和粮食送给红军。不几天,巴顿多吉就把诺那送来了。

诺那70多岁,是黄教的大喇嘛之一。诺那的那匹马很好,巴顿多吉把马留下来自己骑。马是诺那心爱的坐骑,诺那年纪大了没有马不行,洪学智又派人同巴顿多吉交涉,把诺那的马也要了回来。

为便于在当地开展工作,洪学智与政治部商量成立瞻化革命委员会,又请巴顿多吉出来当了瞻化革命委员会主任。在瞻化的几个月,红军需要的粮食、牛羊、帐篷,还有很多物资都是经过巴顿多吉送到红军手里的。

红六军团快到瞻化时,洪学智接到萧克等人的通报,说还有两天时间就要到达,请洪学智准备28万斤粮食。

时间紧迫,别说28万斤粮食,就是一万斤粮食洪学智都拿不出来。洪学智很着急,找到巴顿多吉:“老兄,我们又有红军要来,急需28万斤粮食,还有牛羊等,请老兄务必帮这个忙,抓紧筹备!”

巴顿多吉说:“老弟,没问题。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到时准时送到。”这么大数目,洪学智还是有点放心不下:“老兄说话可得算数呀!”巴顿多吉说:“你放心吧,没问题,看我的行动。”巴顿多吉只用一天一夜的时间,派人筹粮运粮,男女老少,拉的拉,推的推,就把红军急需的所有粮食、牛羊全都送齐了。

五、援朝鲜两救彭德怀

1950年10月22日,洪学智和他的战友们趁着夜色来到了朝鲜的国土上。

进入朝鲜的第二天上午,志愿军司令部机关全体人员赶到了志愿军总部驻地——大榆洞。下午,13兵团指挥机关也按毛泽东的电令赶到大榆洞与彭德怀会合。

大榆洞是一处金矿,位于朝鲜北部平安北道两座大山的一条深沟里,沟中有一条小路,两侧是一些简易工棚。在南山一道小沟里有一个大矿洞,原是金矿开采地,由于矿洞里积水潮湿,不能利用。志愿军总部机关便在洞口附近搭了些木板房,开始了作战指挥工作。13兵团指挥机关开到大榆洞后,不久即与志愿军司令部合并,成为志愿军司令部。

志愿军司令部成立后立即进行了任务分工。彭德怀任司令员兼政治委员,邓华为第一副司令员兼副政委,分管干部和政工;洪学智为副司令员,分管司令部、特种兵和后勤。

志愿军没有制空权,美军飞机横行无阻,猖獗到令人难以置信的程度。美机不但可以擦着房顶、树梢飞,还可在山沟里钻来钻去,搜索目标,见人就打,见车就炸,甚至见到地面上的一垛草,一头牛,一条狗,一只鸡,一缕炊烟,也要打上几梭子弹。志愿军总部进驻大榆洞短短的一个月中,曾多次遭到美军飞机的空袭。但由于志愿军总部及时总结经验,采取了严格的防空措施,加强了对空侦察,所以损失不大,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侵朝美军总司令麦克阿瑟在每次较大的进攻前总要派出大批飞机进行侦察和轰炸。就在麦克阿瑟发起“圣诞节前返乡”攻势时,夜幕还未降临,志愿军总部的哨兵看到有几架美军侦察机突然在总部驻地上空盘旋了几次,有时飞得很低,这引起了人们的警惕,大家估计美机可能明日要来轰炸。当晚,解方参谋长召开有关防空准备的紧急会议,明确规定要求总部机关在第二天4点钟以前进入指定的防空地区。

第二天拂晓,志愿军总部机关的同志人挤地人待在洞子里,却始终没见到彭德怀。总部几位领导同志很焦急,要政治部主任杜平去请彭德怀。杜平说:“我去可以,但洪副司令员去更好些,他在彭总面前比我办法多。”

洪学智摸准了彭德怀的脾气,知道难请动他,路上就动开了心思。到彭德怀办公室后,见彭德怀正聚精会神地看地图,洪学智一本正经地说:“我们几个人在洞里研究第二次战役怎么打,请你参加。”彭德怀一听大家在研究作战方案,跟着洪学智就进了防空洞。

彭德怀进防空洞不久,就听轰的一声巨响。飞机远去,大家钻出来一看,彭德怀办公室已经塌了半边。看来,敌机昨天是侦察好目标的,几发凝固汽油弹直接命中彭德怀办公室。在这次敌机空袭中,毛岸英献出了自己年轻的生命。也是因为洪学智的机智,使彭德怀司令员得以躲过这场劫难。

对于彭德怀和志愿军总部的安全,洪学智最为担心的是防空问题。志愿军没有制空权,敌人的飞机可以随时来轰炸,司令部的安全受到威胁,彭德怀偏偏痴迷于作战,不到万不得已,总不愿意进防空洞。

有一天,防空警报突然尖厉地响起来了。志愿军总部的几位领导正好都在彭德怀的办公室内,就一个接一个地动员彭德怀去防空洞。可彭德怀不挪窝,只是说:“你们先走,我马上就去。”

洪学智知道大家先走了他更不会走,便和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们要走就一起走,要见马克思就一起去!”彭德怀微笑着说:“我这个人虽然命苦,但是大难不死呀!入朝后,胃病、关节炎、痔疮一齐来攻,还是不能把我怎么样。你们天天要我防空,还能爬到牛肚子里去!”

不久,防空警报再次响起,总部工作人员各自从几个不同的地方来到彭德怀办公室附近的山洞,进洞一看,发现彭德怀没有来。机关的同志去请彭德怀,接连去了两趟,不但没把彭德怀请进防空洞,还被彭德怀“训”了一顿。

洪学智见状,对这位机关的同志说:“你再跑一趟,去了就说这是党支部的决定!”这一招果然很灵。彭德怀听后把电报文件装在皮包里往腋下一夹,向防空洞走来,大家止不住望着彭德怀笑,彭德怀摇着头说:“真拿你们没办法。”

彭德怀不愿意进矿洞,洪学智和邓华商议先给彭老总搞一个防空洞。要搞防空洞,就得在靠近彭德怀办公的地方挖洞、炸山。几天后,一个工兵连在彭老总住处不远的地方开始了施工。施工炮声惊动了彭德怀,这对彭德怀集中思考问题难免有干扰。听说是给自己挖防空洞,他很不高兴,还要把部队撵走。

彭德怀找来洪学智,不高兴地对他说:“你个洪学智,是不是没有事干了,在山下瞎鼓捣什么?”

洪学智解释说:“这不是瞎搞,这是为防空,我要保证你的安全!”

彭德怀说:“我的安全不要你管!”

“彭德怀,这话就不对了,我是执行中央的命令,中央要管的。”洪学智和他拧上了。

彭德怀说:“你什么都不管,光管这个吗?”

洪学智理解他的心意,就召集挖洞的同志说:“你们挖好炮眼一齐放,不要零星放炮,以免影响彭德怀的工作。”

就这样,防空洞也就挖成了。

防空洞挖好不久,就发生了志愿军总部被炸事件。那天下午,几架美军飞机在志愿军总部上空转了一圈,炸坏了坡上的变电所。天快黑时,又来侦察,洪学智立刻警觉起来,他想:“平时敌人总是先侦察,后轰炸的,明天要在这里开会,研究下一步的作战方案,这里会不会挨炸哟?”他找到邓华,一起研究了明天防空的事情,同时将情况向彭德怀报告。

第二天,作战会议没有开多久,敌人的飞机就来了。彭德怀住的房子遭到一阵狂轰滥炸,一枚汽油弹正好落在了他住室的顶上,房子很快烧掉了。

那天,彭德怀一天没有说话,坐在防空洞里像是一尊雕塑。洪学智去叫他吃饭,他才抬起头来,说:“洪大个子,我看你这个人还是个好人哪!”

洪学智处处为彭德怀安全着想,彭德怀自然是很明白,很领情的。志愿军总部被炸,彭德怀幸免于难后,又一次幽默地对洪学智说:“老洪,你是个大好人呀!”

“我本来就是好人嘛!”洪学智笑着答道。

彭德怀动情地说:“这次美机来下蛋,要不是你老兄,我今天就死在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