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奸人上司
接下来的两周,NST总部里算是风平浪静。时值北京奥运会开幕,举国同庆,奥林匹克的圣火更是让八月的北京激情高涨、热力非凡。而酒店行业此时也可谓如火如荼,大家的关注点都在对外的运营上,暂时无暇顾及内部的争端,这倒让陈溪有了一个喘息的机会。
高伟称纪发祥的事他正在慢慢了解,但对陈溪的态度已明显表示出信任;Simon呢,不知高伟是如何开导的,暂时没有什么出格的表现;而远在香港的佟薇薇对于西北区的“大包袱”,又会使出什么鬼招数,陈溪懒得去想。因为她实在没有精力,手头本来已有一大堆日常审核事务,中间又出差去了两天上海,检查华东区各个酒店的人力资源管理。此外,她还要腾出时间,按部就班地推进工资结构调整的工作。
然而,生活中很多时候都会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一个周二,Mr.Cheong亲自打电话,叫陈溪暂时放下手边的工作,到他办公室去。
Mr.Cheong还是像往常一样亲切和蔼,谈话的开始,仍不忘客气地对打断陈溪的工作表示一下歉意,继而便问她:“对最近的工作体会如何?”
陈溪照样理解为,这是老板委婉地想让自己汇报一下近期的工作进展,于是从容应对,如实汇报。Mr.Cheong静静地听着,不住地点头,等陈溪说完了,他又操着闽南语的音调慢条斯理地开始表态。
“Rosie啊,你的工作,基本上讲,我是很满意的。你个人能力也是很强啦!这个呢,我在其他的部门那边,也是了解了一些的。不过呢,我还是建议你做事要多一点耐心,要公平,因为我们做人事、做行政的工作,很多东西是很细微的,搞不好呢,就会出矛盾,所以你以后做事,自己要懂得,做人一定要低调……这也将是,我可以和你最后分享的心得啦……”
陈溪听到话尾,不觉一惊:“Mr.Cheong,我怎么听您的意思……是想让我离开吗?”
“No啦——是我要离开的啦。”
Mr.Cheong解释说,自己近段时间总是感觉心脏不是很舒服,有时还伴有头晕和其他不适症状。经医院确认,他的心脏动脉阻塞,需要进行支架置入手术,因此他必须尽快回新加坡。手术之后,他需要休养一段时间,毕竟有些年纪了。于是周一,也就是昨天,他已经正式向美国总部递交了辞呈。因为他的病情需要,所以总部也理解,并同意他尽快离职回去治病。
自己还没有在这片土壤上扎稳根,头上可以遮风挡雨的“大树”却要倒了!顶头上司对自己的支持与辅佐,对自己的工作进展会有多大的影响,每一个职场人都很清楚。陈溪明白,自己现在所面对的来自各方的压力,接下来将会全部double(翻倍)……
Mr.Cheong为NST服务也有许多年了,他其实有锋芒,却总是藏起,低调为人。在NST中,他是个出了名的“和事佬”,不轻易得罪人,真的触犯到他了,也是回敬对方一个“软钉子”,给对方留情面,也是给自己留余地。
职场中的生存哲学,有像陈溪以前香港女上司那样的“厚黑”推崇者,也不乏像Mr.Cheong这样的“职场忍者”。他颇有感触地告诉陈溪:永远不要轻视你的属下,也不要轻易得罪他们,或许某一天,他就突然成了你的老板。再有,很多时候,事物的发展趋向其实会是个圆圈,某一天也许它就转回到了原点。你以前是什么样,最后可能还是那个样;而你努力半天达到的,有可能最终也会化为乌有。
陈溪忘不了,Mr.Cheong最后拖着长长的音调说的那句话:“要记住,Nothing is impossible(凡事皆有可能发生)啦——”
NST美国总部发来的通知告诉大家:Mr.Cheong将于本周五离开,接替他的新任CAO是台湾人蔡学坚,从东南亚区调过来。
汪静曾去NST东南亚区开过几次会,与吉隆坡总部的一位华裔人力资源总监有些交情,并将对方有限的“报料”转告陈溪:蔡学坚,人赠绰号“奸人菜”。人物关键词:唯唯诺诺、明哲保身、吹水、擦鞋仔。
陈溪第一次见到蔡学坚时,他也是由Mr.Cheong陪同的,就像自己入职第一天那样。表面上看,新、旧两任谈笑风生,关系颇为融洽。蔡学坚非常谦恭,见谁都是客气的笑脸,对Mr.Cheong更是一口一个“前辈”,还表示日后定会有很多问题需要其指教。
周一一早,蔡学坚便请陈溪进他的办公室,说是要“聊聊”。
一番预热的套话之后,蔡学坚听了听陈溪对自己所负责工作的情况汇报,又不惜口水给了一通很高的评价。对于陈溪提到的“工资体制调整”一事,之前Mr.Cheong已经与他详细沟通过。不过蔡学坚也明白工资体系在整个企业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于是又跟陈溪提起。
“Rosie啊,刚才我有听你讲Salary Structure调整方案的进展。基本上你刚才讲这样做的目的,也是蛮清楚的。大致的Breakdown(工资分解)我也明白的。不过呢,如果员工原本的教育背景不一样,你又完全跳过不考虑,全部用考核重新来过,那他们会不会觉得,有点不公平?那这样子的话,有高学历的员工会不会讲——那我根本不用考虑在你酒店做事好了!”他的言语,始终拖着一种个别台湾男人特有的“娘娘腔”。陈溪笑笑:“蔡总,您提的的确是个很重要的环节,我们之前已经有了这方面的考虑。员工所有的学历,或者说文凭,将会是‘基本工资’这一块的构成部分,也会分成各个等级。比如说,职高文凭、普高文凭、中专还有大专文凭等。每一种文凭所对应的薪资标准都不同。当然啦,大专、本科文凭会是高位的。但是我们这次调整方案只针对基层员工,也就是主管级以下的职位,所以‘本科’算是最高一级了。毕竟每一套方案都有利有弊,不能一概而论。一些高级别的职位,真的要求他们每季度参加考核,肯定不现实;并且这些人入职前的薪资基本上都是要单谈的,的确存在很多特殊情况。因此,所有主管级以上的职位,还是沿用现行制度,并且薪酬仍然强调保密。”
“这样子蛮好的!这样子就可以先试验一段时间,不会影响到中高层人员的稳定,蛮好的!蛮好的!”蔡学坚满脸洋溢着赞许,突又有一种感叹,“Rosie啊,我觉得你也是蛮职业的哦,一点都不像Mr.Cheong说的那样嘛!”
她不禁一愣:“Mr.Cheong说的?他是怎么说的?”
蔡学坚笑笑,故作犹豫地躲闪一番,说这也是管理风格不同,Mr.Cheong对属下的要求,也许更高一点。对着陈溪费解的目光,他又半掩半露地说了些“真相”。据说,Mr.Cheong不是很看好陈溪,在蔡学坚面前说了她很多不是,对这个薪资体制调整的工作也不看好……末了,他又信心十足地表态:自己听了陈溪的汇报之后,还是对她非常信任的,让她再接再厉。同时,他又提了些不痛不痒的小细节,觉得Mr.Cheong的管理很不到位,能力也很有限,自己将会逐步改善。
陈溪在职场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尽管Mr.Cheong与她共事的时间不算长,但她能辨别得清楚孰是孰非,面对蔡学坚甜而腻的笑脸,她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奸人菜!”
其实Mr.Cheong凭多年的管理经验,已经明确地告诉了蔡学坚,这次的工资调整方案会有难度,也会有风险,不过实施得当,一定会是奇功一件。
蔡学坚的成长历程中,有很多时候的确是靠表功上位的,但是他对风险也会相当敏感。他意识到了眼前也许是个大便宜,但一不留神也有可能变成大麻烦,所以,这次赌运气也得为自己提前做个“危机管理”方案。不过这个不难,他很快就想好了:先鼓励陈溪继续推进这项工作,虽然他在这方面没什么专业能力可言,但多说几句好话哄着她也不需要什么成本,最后看看这件事到底能到什么程度。而对着上司或者美国总部那边,自己先保持一个模糊的态度。最终成功了,自然是奇功一件,皆大欢喜;如果不幸出问题了,就启动预先设计好的“危机解决方案”:将责任推给“始作俑者”Mr.Cheong,再不就是“执行能力欠缺”的陈溪。
晚上临睡前,陈溪望着电视发呆,电视的音乐声她根本没听见,耳边仍萦绕着罗兰温和而略带焦急的声音。
自从罗兰上次去参加陈溪的喜宴之后,两人的关系逐渐熟络起来。但是陈溪并不想总利用罗兰打探消息而令其为难,因此除了正常的交往,对两个部门之间的敏感话题绝口不提,直到今天下班后,罗兰主动打电话又给她“报信”。
罗兰告诉陈溪,其实Mr.Cheong在的时候,就陈溪处理纪发祥的事,已经跟叶锦荣多次交涉过,因为Mr.Cheong的挡护,叶锦荣一直未能得逞。现在换了新的CAO,叶锦荣今天下午已经跟蔡学坚重翻旧账,蔡则表示说,一定彻查。
陈溪望着电视屏幕却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心里此时只有一种惭愧的情绪在纠缠。原以为是自己吓退了高伟,换得了一时的平静,岂知是更高一层的对峙在暗中保护自己。她现在明白了,Mr.Cheong有他的处事原则——他会向她了解情况,之后做自己的判断,但不会让她知道有人会针对她,也不会告诉她自己会保护她。因为在他看来,这是自己分内要做的事情,不是她这个层面应该被波及的。
看来是她误解前任老板了……而现任的这位会是怎样的处理态度,之前的沟通已可见一斑。不知道接下来,自己又将面临什么样的局面……此时,一种不安又代替了之前的内疚。陈溪用力地呼吸了一口气,靠在沙发上闭起眼睛,想要梳理一下纷乱的思绪。
方浩儒从盥洗室里出来,边用毛巾擦净脸上的剃须膏,边问陈溪:“小溪,我的洗澡水,怎么没有放柠檬啊?”
陈溪的思路被打断,有些不耐烦:“我放啦!我把柠檬汁直接倒进水里了。”
“你倒柠檬汁儿干吗?为什么不切柠檬片放进去?”
“柠檬片和柠檬汁不是一回事吗?不都是酸酸的嘛!我放的是无糖型的,你就不要这么挑剔了好不好?”
“你这叫什么逻辑?这又不是在泡茶,我要的是新鲜的柠檬片,用来解乏,你倒了一堆化学合成剂进去——让我怎么洗啊?”
“哎呀烦死了!你爱怎么洗就怎么洗!别再烦我就好了!谁像你这么麻烦,天天泡澡还要切鲜柠檬,之后清理那些残渣也是麻烦事,我哪有那么多精力给你搞这些?!”陈溪皱起秀眉开始发牢骚。
方浩儒叹了口气,走过来坐在陈溪面前的茶几上,对着她满是愠色的脸,想要耐心地跟这个小女人讲讲道理。
“小溪,咱们在一起生活,相互都需要迁就一下,你说对不对?你瞧,你平时在我的床上吃零食……”
她又瞪眼:“什么叫‘你的床’?!你的意思是说,我每天晚上睡在这张床上,是来给你‘侍寝’的?”
“哎呦,你说什么呢……好好好!算我口误,那是我——们——的——床,行了吧?我是想说,你老是在我们的床上吃零食,我以前很不喜欢这样,但是结婚以后,并没有约束过你不许这样做。所以,你能不能也关照关照我,别改变我的习惯好不好?”
“那也要看你的习惯是好是坏。我在床上吃东西,并没有搞脏床单,而且我是在我这边,又不是你那边,你凭什么管我?可你的洗澡水呢,每次切柠檬都搞得我很麻烦,我当然有权改变啦!如果你每次泡澡的水你自己清理,你扔一筐柠檬进去我都不管!”
“我本来并没有要求你做这些,是你自己偏要把小蓉赶走,你赶走了她,自己又不愿意做,那你让我怎么办?”
陈溪一脸骄横:“什么‘怎么办’?很简单啊,要么你别挑剔柠檬汁,要么你自己清理柠檬片的渣子。总之九点以后不许小蓉再进来。你要让她来也行,那就必须在九点之前洗完澡!”
面对她的振振有词,方浩儒很是郁闷,他尽量再挤出一些耐心,好言道:“宝贝儿,咱们做人要厚道,你能不能……不这么计较?”
陈溪一听又不干了,他居然为了这么点小事反咬一口,责怪她“计较”!
“方浩儒!你把话说清楚——我怎么不厚道啦?!我天天要帮你清理你用过的浴缸,你用过的毛巾总是丢在水池边等着别人来收拾,我一进去就是乱七八糟的!你的睡衣,为什么自己不能直接放到衣柜里?还有你看过的报纸……”
“哎——好了!好了!咱们别再扯这些了……”方浩儒感觉再听下去自己的头都要炸开,“你愿意怎么样都随你,我自己解决,行了吧?不说了!”他起身就要出房间。
“你回来!你这样一走了之算什么意思?!”她仍在后面不依不饶。
他头也不敢回,急急出了卧室直接进书房关上了门。
陈溪见他“跑路”,更为恼火。本来今天自己就气不顺,公司的事已经够乱了,这个臭男人居然也来“添堵”,真是烦人到家了!她突然对着房门恶声恶气地大骂一声:“资产阶级!腐朽!!”
方浩儒关上书房的门,深深地叹息一声,走到沙发边坐下,无意间瞥到沙发的另一角,一只胖胖的加菲猫靠垫正懒散地坐在那里,耷拉着昏昏欲睡的眼皮对着他。
那是陈溪摆的。她总是嫌家里冷清,不愿意一个人待在卧室里,因此总喜欢黏着方浩儒。他有时在书房忙自己的事,她则在一旁的沙发上靠着这只胖猫看书或者上网。一两次之后,她便开始在他的书房里为自己“圈地”,非要把靠垫摆在这里,说是用时方便……
方浩儒皱着眉头提起那只猫靠垫,准备拿回卧室,然而一想到陈溪的霸道样子,他又悻悻地将它丢回到原来的位置。
结婚之后一起生活的这段日子,类似的小摩擦渐渐多了起来,面对如今牙尖嘴利的小悍妻,方浩儒倍感无奈,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她也能吵出一大堆花样,几乎每次都是他以逃之夭夭来结束战争。怎么也搞不懂,原先虽有些刁蛮任性却更多时候温柔动人的她,为何娶进门来就变成了一只儿科版的“母夜叉”。看着和自己妹妹差不多年纪的她,他不忍去教训,偏偏她还总要反过来欺负自己……
时间不早了,明早还有个会晤。方浩儒捶了捶额头,打电话到楼下叫小蓉切些鲜柠檬送上来。之后又补了个电话下去:“小蓉,你把柠檬送来书房,交给我就行了。以后每天上午我们出去了,你进来收拾房间时再清理浴缸吧。”
周三早上,陈溪去了NST在顺义的一家度假村检查员工培训,快中午了才回到国贸总部。进公司时,在前台遇到了佟薇薇,这是陈溪第二次见到她。
“Hi!Rosemary,你今天到北京了?”陈溪大大方方地打招呼。
佟薇薇立即也摆出热情的笑容:“哎呀,是新娘子啊!呵呵,我今天过来见一下蔡总,上午想看看你,结果听说你去别的酒店了。”
“嗯,是啊,过去看一下他们的培训。你找我有事吗?”
“噢——没什么的!我下午就回广州了。听说你的家在广州,我也是广州人,就想问问你,有什么东西要我帮你带过去给家里的。”
“呵呵,谢谢啦!我没有什么要带的。原来你也是广州的啊,我还以为你是香港人呢,穿得这么洋气!”陈溪最近也学了一些恭维女孩子的招数,尽管佟薇薇的服饰颜色搭配得很是怪异,戴的耳环也很夸张,和身穿黑色套装的陈溪面对面站着,如同修女与吉卜赛舞女。
“呵呵呵,哪里啊!”佟薇薇似乎真的很受用,“我怎么可能呢!按说,你嫁个香港老公,才算是香港人呢!噢,对了,我看到了你在MSN上放的照片,你老公好帅啊!”
这下轮到陈溪飘飘然了,人家夸自己的老公,当然有面子啦!她暗自得意了一下,继而感慨没有女人不虚荣……
“Rosemary,很久没有见,中午有空吗?要不一起吃饭?”陈溪又主动发出邀请,倒不是因为听了几句恭维话,只是想借机探探其关于西北区那边的工作情况。Mr.Cheong一直没有透露过,她也摸不清佟薇薇到底是什么想法,但始终觉得对方不会就此甘休。
“噢,谢谢!不过不行了,我得赶下午的飞机回广州,所以,下次吧!什么时候你来香港,我请你!”佟薇薇亲切地笑着,摆了摆手,“你进去忙吧!我先走了。”
“那真是太遗憾了!没关系了,下次你过来咱们再聊!”陈溪佯装遗憾地也摆了摆手。两人告别后,她转身立即敛起笑容,心里暗骂一句:嘁!稀罕和你吃饭啊?我还怕倒胃口呢!
刚回到办公室,Linda进来告诉陈溪:蔡学坚找她有事。
陈溪到了蔡学坚的办公室,他刚好有空,请她坐下后,没客套两句,便提起了西北区酒店人力资源管理的归属问题。
陈溪恍然大悟——佟薇薇今天上午出现在北京总部,绝非巧合。人力资源部系统在网上共享的议事日历中,凡是提前计划好的活动都会体现在上面,陈溪哪一天有什么安排,只要不是突发情况,在日历上都是有所标注的。通常大家查了日历,就知道自己要找的人具体哪天有空,而佟薇薇恰恰可以知道,哪一天可以避开陈溪。于是,她特意抓了今天上午这个空当,趁陈溪不在,可以和蔡学坚“放开了”谈话……刚刚还在担心她不会善罢甘休,想不到人家按捺不住,已经有行动了!
想到这里,陈溪回忆刚才与佟薇薇的一通假亲热,暗觉搞笑,想必两人告别后背过身去,都是一样的鄙夷表情。
“Rosie,我听Rosemary跟我讲,西北区的工作,她其实是不想接的,之前也有跟Cheong提过,不过Cheong没有答应,还是坚持要她做。”最近开始,蔡学坚提起Mr.Cheong的时候,总是把敬称去掉,直呼其“Cheong”。
陈溪明白,蔡学坚这番话,实则意指Mr.Cheong之所以强加给佟薇薇,是为了偏袒自己,于是将当初佟薇薇如何主动争取加薪机会的事实告诉了蔡学坚。
蔡学坚听着,又问道:“那么,你说Rosemary有发过E-mail感谢你,那E-mail在哪里?给我看一下。”
陈溪刚想答应时突然怔住,继而变得底气渐失:“Sorry……被我删掉了……”
“Rosie,我真的是很希望相信你所讲的话啦,但是有时候我们只能够根据证据来判断。你讲她有发E-mail给你,可是又被你删掉了,等于没有讲。那我该怎么办?那只有说,你和Rosemary的话,我暂时都不可以相信。那这样子好不好?我也知道你最近华北、华东的工作压力蛮大的,那她那边,华南、港澳两个区也是蛮辛苦的,不如这样子喽:你们两边把西北区平分下来,每人各管一半,这样子是不是会公平一点?”
蔡学坚操着台湾腔调各打五十大板,陈溪真恨不得将他臭揍一顿!无奈自己缺乏防范早已删除了邮件……估计这一点,佟薇薇也很清楚,所以才敢如此编造。当前她别无它法,只得暂时委曲求全:“OK,蔡总,请容我考虑一下吧!让我看看工作要如何调整……”
“可以的,不过不要太久,这件事我也不想拖太久,你考虑好了,明天跟我讲讲你准备怎样接手。”蔡学坚避重就轻,直接将主题从“要不要接手”跳到了“怎样接手”。
陈溪垂头丧气地回到自己办公室,坐在椅子上发愣。眼下的这两个区,大大小小的酒店、度假村什么的,加起来快到三十家了,就算西北区的十四家酒店与佟薇薇平分,再增加七家对她来说也是不小的压力,况且自己还要负责工资结构调整的方案……这下可有的忙了!再则,如今自己已经成家,在家里加班也跟做贼一般,她越想越头疼,几乎被一种绝望所吞噬。
韩月站在办公室门口敲了很多下门,陈溪才反应过来。
“Rosie,你怎么了,看你的状态不太好,不舒服吗?”韩月望着她关切地问道。
“噢——没有。”陈溪定了定神,“Anna,找我有事吗?”
“一点儿小事儿,这些是北京这边,可能会做工资调整试点的几家酒店的人事统计数据。我将相关的餐厅服务员、客房服务员人数及素质情况归纳了一份表格,已经发E-mail给你了。这些是原始数据资料,拿过来给你,请你看看,有没有问题都给我一个回复,这样我就知道结果了。”
“噢,好的。”陈溪接过了资料,“谢谢,我看过之后一定回复你。”
韩月应着出去了。陈溪翻开资料的时候突然停顿了一下,接着放下资料,抓起鼠标开始在电脑里翻查,翻了一阵子,她嘿嘿一笑,摆弄了几下鼠标,继而雀跃着跑出了自己的办公室。
“蔡总!蔡总!我找到E-mail了!”陈溪跑到蔡学坚办公室的门口,兴奋得像个小学生。
蔡学坚愣了一下:“什么E-mail?你进来讲讲。”
“就是Rosemary发给我,谢谢我让机会给她的那封E-mail。她的原始E-mail的确被我删掉了,不过我回复她的那封还在Sent(已发送)里保存着。那封下面就附带着她最初发给我的正文内容,我已经Forward(转发)给您了,请您查收一下。”
原来,韩月刚才的“回复”一词提醒了陈溪,她蓦地想起,自己有可能还存有当初回复佟薇薇的邮件,结果一查,果然在!由于当时是在佟的邮件上直接回复的,回复的邮件自动附带了上一封邮件的内容。这下子,她总算扳回了败局。
蔡学坚继而看到了陈溪转发来的邮件,于是真相大白。这件事情,他无疑会主持公道,反正工作给哪一个都是给,既然佟薇薇当初很想接,现在就没有后悔药可以吃了。他自己也正好更省事,否则如要分摊西北区,他也得麻烦一阵子——这下OK了,一切维持不变就好了。
已到广州的佟薇薇的确没料到陈溪无意间还“留了一手”,自己不但没甩成包袱,还受了老板一个严肃警告,咬牙切齿之余,告诫自己还是要冷静地等待机会。碰巧今天上午和陈溪手下的Simon聊了一会儿,凭感觉,似乎这男孩子对陈溪不甚服气,也许……他身上会有机会。
尽管陈溪赢了与佟薇薇之间的第二个回合,但显然这梁子已越结越深。
第二天下午,陈溪无意中听到,Linda在外面公共办公区喊刚刚离开位子的Simon,说Rosemary打电话找他。她立即警觉:佟薇薇与Simon之间的工作素无交集,也不可能有衔接,为什么会联系Simon?
陈溪明白,即使去问Simon,他也不会说实话,只能将这一串问号暂时留在脑海里。然而直觉告诉她,这两个人,如果有串通,估计目标就是自己。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种像是被人悬在空中的滋味很是令人不安。刚刚上班一个月,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顶头上司换了一个“奸人”;属下呢,Linda不算得力,Simon对外勾结,余鹏飞只想拿自己当他的挡箭牌;同等级的佟薇薇又与自己有利益瓜葛;而外部门,高伟正在调查自己,CFO叶锦荣也是磨刀霍霍、伺机而攻……似乎处处是陷阱,处处都要设防,陈溪已明显感到了一种“四面楚歌”的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