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救命床 一床难求
一路奔跑到24楼,拿到陈岳祥主任的入院程序,返回窥镜中心的路上,收到爱人的手机微信:我的手机开机密码,我的所有银行卡密码......。爱人已经在下“遗嘱”了。后来我知道,在我离开的时间爱人他感觉非常的不好,他有经验感觉,胃部一直在出血。在我去24楼找陈主任的时候,他怕出血如果不停,会就此一命呜呼,急忙给我发出“遗嘱”微信!
我回到他身边,他的内窥镜报告也打印出来,医生交给了我们,并嘱咐我们躺着不要动,再观察一段时间。胃镜报告我看都没有看,爱人就一把抢过去,眼睛一瞟,就看到英文“胃cancer”(胃癌)。我装着没看见,观察他的动态,他几秒钟的惊讶,很快镇静,跟我说,你看看报告。
我轻描淡写地说,不就是胃出血吗,老毛病,止住血不就好了吗。
爱人把我大大咧咧的臭毛病臭贬了一顿,说,你咋这样没长心眼儿呢?你咋就不看看报告呢?你咋一辈子都没心没肺呢?我依然装怂,背朝着爱人,打转转的泪水,就是不让它流出来。
在窥镜室,我还拜托写报告的医生不要把“癌症”两个字写在报告上,或可写含蓄一些,或可写婉转一些。医生认为,我用英文写总可以了吧,一般老百姓是看不懂英文报告的。窥镜室医生他哪里知道,我们可是70年代的大学生,爱人可是上海复旦的高材生。
终于瞒不住了。
我佯装轻松,又佯装医盲,故装傻傻地说,这不就是检查报告吗,又不是病理切片报告,一个星期后的切片报告才出来,等病理报告出来你就知道这是虚惊一场了。爱人对我这种“大傻瓜”、“大医盲”的表情,表示无可奈何。我手里高高举着液体瓶,按照陈主任给的住院程序去了急诊科。
急诊医生一听我们大出血,问,怎么办?没有病床怎么办?我说,你直接帮我开住院到24楼的消化内科,病床号还不知,等待。急诊医生说,谁说去24楼的,我说,24楼的消化内科陈主任说的。
急诊医生二话没说,直接就开了住院证,还没有确切的床位,并不妨碍我们办住院手续,急诊医生按照程序给急诊病人加快申请做了核酸,即使加快,也得等上2小时(普通核酸需要半天)。
我们在急诊科等了不到2小时,借了一只输液架,爱人总算可以舒服地坐平输液,等核酸报告出来,我们必须拿着核酸报告才能在重重关卡中走进病房。
这时候已经是快下午了,我肚子从早上起早到医院一滴水一粒米都没有进,总以为,不就一个胃镜吗,做完回家再吃早饭。这时候下午肚子咕噜噜的。很庆幸,到了病房就有救了忘记了饥饿。
来到医生办公室,说,找陈岳祥主任,一个男的年轻医生说,陈主任不在,去手术了。另一个年轻女医生赶紧插话说,你们是不是那个出血病人?后来才知道这个女的就是陈主任的学生,陈主任就是带教她的博士生导师。女医生说,现在没有床位,陈主任手术去了,叫你们等一等,我等会安排一个临时床位。女医生一看爱人还吊着输液瓶,吩咐护士关闭输液针口,拿走空的输液瓶,等待办手续,手续办妥,继续再处理止血问题。
我一颗悬吊心终于落下,在医院、在病房、在陈主任的床位里,我心终于安定了。女医生在一个女病房倒腾出一个加床,我们住进了女病房加床。这一天,我们安安稳稳地接受女医生一系列的住院常规的检查,但是一整天没有见到陈主任,他一直都在最需要他的地方。
第二天,陈主任带着他的一群学生,边查房边上课,这时候我们才见到陈主任。查到爱人的加床,陈主任对爱人说,委屈你了,没有床位,让你住进女病房,还是个加床,委屈了哈。然后,转身就对他的一群学生们指着我的爱人上起课来。
陈主任,博士生导师,他用爱人的病例在给他的博士生学生们上课:这个病人,10年前由于胃部恒径动脉破裂,大出血,差点丧命。恒径动脉破裂是非常凶险的一种疾病,几十万分之一的发病率,不管发生在谁身上,必死无疑,如果救活,那就是这个病人走运了,即使九死一生的概率,生的概率都非常非常的低,恒径动脉破裂的学名叫杜氏病,是一种胃粘膜下恒径动脉畸形引起的出血,畸形的动脉直径通常为1~3mm,80%以上的Dieulafoy病(杜氏病)发生于食管胃连接处的6cm之内的胃部,通常是在小弯侧,可能是由于这个区域的血液供应直接来源于胃左动脉,因而会出现这样粗管径的粘膜下动脉畸形。Dieulafoy病(杜氏病)是消化道出血的少见原因之一。该病最早由法国医师于1897年发现,又称为恒径动脉畸形,为纪念这位法国医生,用了他的姓氏,所以又叫“杜氏病”。最后陈主任说,这个病人10年前就是我救活的。博士生们听都没有听过什么叫恒径动脉畸形,什么叫杜氏病。
博士生们见到了几十万分之一的发病率的活生生的病例,又见到了这个病人竟然被陈主任救活后,且又健康了11年。陈主任上课后,陈主任和蔼地对爱人说,进了医院就不要怕再出血了,我们会进一步的会诊和讨论你的治疗方案。陈主任闭口不提“晚期”两字,“癌症”两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