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春分日的钟声
2049年春分日,孔依明早早起了床。窗外的阳光温柔地照进他的卧室,血红的太阳比他更准时,早已升起在正东方。他有些懊悔,他曾下决心不用智能保姆唤醒,仅靠自己的生物钟起床的,但他没有做到。他知道自己需要不断被磨砺才能更好地成长,他不想变得像他的很多同学那样——经过智能化人体改造,一个个变得像人工机器一样聪明却生活单调。不过无论如何,今天是一个重要的日子——孔依明与父母约定好的通话日。自从3年前父母与他失去联系,他们便再没有通过话,虽然他们曾约定每年的春分日是通话日,但他不知道今年能否与父母联系上,因此他既兴奋又紧张。
孔依明对父母的思念之情与日俱增。3年前的他其实已经与父母分别了5年之久,那几年因为他还小,对一些事不了解,而且与父母的联系也从未中断,所以他并没有感到过多的伤感。可是与父母失去联系后,他的心情开始抑郁起来,特别是随着年龄和知识的增长,他逐渐明白了父母的处境。他们远在距离地球4.5光年的比邻星区域的某颗星球上,对他们来说,能活下来其实是一种奢望。孔依明的内心深处始终涌动着无穷的思念,他坚信他的父母一定还活着。
孔依明起床后直接来到爷爷的房间,他知道,爷爷也一直在思念着他的爸爸和妈妈。祖孙两人唤醒智能通联设备——一台全息影像投放仪,然后静静地坐到爷爷那张睡了60多年的古董级别的榆木床上。他俩默默地守候着,等着投放仪传来爸爸妈妈的呼唤或图像。
房间里的老式挂钟沉闷地响了7下,投放仪没有反应,漫长的等待后,挂钟又沉闷地响了8下,投放仪还是没有反应……然后,挂钟又从响了9下到响了10下,投放仪依旧没有反应。每一次响起的钟声都像重锤一样击打着孔依明的心,每响一声,他的心脏都要强烈地震颤一下。年少的他咬紧牙关掩饰内心的痛苦,唯恐爷爷看出来,他不想让爷爷太伤心。其实,他的爷爷作为一名中国科学院的资深物理学家,从孔依明的父母离开时就做好了失去儿子、儿媳的准备,尽管随着年纪的增大,念子之情越来越浓重,可是因为还要照看孔依明,所以他要表现得比孙子更坚强。
然而,对亲人的思念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情感,无论多么坚定的理性思维都不能战胜最原始、最纯粹的亲情。当正午12点的钟声敲响的时候,孔依明再也控制不住了,他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下嘴唇上一排红色的血印也显露了出来。孔依明的哭声让爷爷的心像被针扎了一般,爷爷泪眼婆娑,嘴角急促地颤抖着,他伸出枯柴般的右手抚摩着孔依明的头顶……
“我要去找爸爸,找妈妈——”突然,孔依明挣脱了爷爷安抚的手,跑到阳台的窗户边,推开窗户冲着天空大声地吼叫起来。
他们居住的是离地面1000米的倒挂式摩天大楼,房间在217层,所以,尽管他的喊声很大,却瞬间消失在空中。过往的白云带走了他的喊声,却带不走他内心的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