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我真的很想你 我从来都不撒谎
屋子里黑漆漆的,星娘静悄悄点亮了几盏蜡烛,房间顿时被焦黄的光装满,墙壁上两个影子不动声色。
“她找到我了。”
“你放心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她暂时不会动你。秦楚也不远了,你的伤没事吧。”
“还好,流了一点血,她今天也应该流了不少血。”
“嗯,估计她去找未然了,未然不会轻易解除你和她的生命联系的,即使愿意也需要一点时日,先不用理睬他们。明天我让常清文和煜言过来吧。”
“嗯。”
“你找到那个人了吗?”
“还没有。”
“怎么了?”
“没什么。星娘你有多久没看到他了。”
“跟你一样。”说罢,星娘去了别的屋子,任她一个人去思考。
她一个人坐着,脑子似乎停格在了那里,连同整间屋子也定格在了那里,那里是美好的地狱,只不过九天的光景,但是却像九千年,短暂、漫长、快乐、悲伤。
之后,它让一个人成长了起来,成长到阴险、算计、无畏,然后它还会千转百回的出现,提醒她、激励她、操纵她。
此刻,她面部每一个毛孔被焦黄的光线映的模糊不清,她更像秋天从白杨树上掉下来的一片黄叶,被风一吹便从树枝脱落飞行,几秒后落在离白杨树不远的地方。
但她的样子是那片容易被人捡去收藏在书页里的,也只是因为那片叶子还保持着原本的样子,没有任何瑕疵,和她对这个世界上某个人的感情一样。
秦子墨穿着从秦子颜衣柜里拿的那件印满泡泡的长裙站在楼梯口,居高临下的看着正在上楼的秦子颜,她似乎恢复了心情,不用浓妆艳抹也明艳动人。
“一夜未归,你可真是生活丰富多彩啊!”
“对啊!你也可以去丰富一下你的生活!”
秦子颜尽管看起来疲惫不堪,但她还是给了秦子墨一个正经的回答。
“我忘了你喜欢秦晨,还为他割腕过。割腕倒是对你影响颇大,性格都被割坏了,不过,你现在看起来,倒是像个人了。”
上一个对话不是重点只是一个简短的开场。
她一言不发。
“放心,我不会杀了他的。”
“对哦,杀了他你就总共杀了两个人了。”
又是一个无法继续下去的话题,秦子墨本来想在这一回合取胜让秦子颜岌岌可危,没想到却是自食其果,于是她只好再找另一个话题打败秦子颜。
“我打算换了所有的佣人。”
来这里虽没几天,但是秦子墨明显感觉到家里所有佣人虽然表面上对她毕恭毕敬,但是她们心理却不是真的尊敬她。
尤其是那个被大家称为温姨的女人,对秦子墨爱撘不理,她总是将秦子墨吩咐她做的事又转交给别人,而且正眼都不会看秦子墨。
她走了上来,回房间的路上摘下走廊里一张照片扔下了楼,上面是秦子墨和洛希两个人第一次出去郊游的画面。
她稍稍歪着头看着秦子墨的嚣张,楼下那张照片正躺在一地的碎片里,完好无损。
“温姨,现在就叫人把这些照片都取下来送到爸爸那里去。”
温姨站在楼梯口应了声,她似乎提前料到了这个场景,很快几个佣人便上来开始取那些照片。
秦子墨急了,她呵斥佣人立即停止,但是谁都没有理会她的意思,当她想对自己搬来后一直漠视的温姨动手时,秦子颜在她脸上留下了狠狠的一巴掌。
秦子墨双眼惊恐万分,她的妹妹打了她,她一只手捂着火烧的半边脸想要还击,但是秦子颜的另一巴掌已经印在了她的另一边脸上,同时秦子墨摔下楼去了。
她从一个又一个台阶往下坠落,所有人看着这华丽的表演,所有人等着她的翻滚在最后一个台阶停下来,然后,他们上前去看看秦子墨还有没有呼吸,还好,她有呼吸。
而秦子墨最讨厌的温姨却未曾关心她一刻,她只是认真监督着其他人尽快将那些照片从墙上取下来。
“叫救护车吧,一会儿就把这些照片送去爸爸那里。”
她进了房间,没有人去触摸那个躺在地上的女孩,她的黑发上沾上了血迹,还有秦子颜那条画满泡的裙上也是。
秦子颜只是想让秦子墨消停一点,这样对她已经是仁至义尽。
洛生细细数了一下屋子里的黑瓦罐总共是76个,比她前几天来时多了一个,其余摆设照例依旧没有什么改变,那壶茶依旧沸腾着。
洛生轻轻撩起右侧的衣袖,取开绑在上面的纱布,手臂上出现了一道深深的红色伤痕,像是被刀割的。
“这个星娘还真是有两下子,把你的生命和她的联系在了一起,用这种关系保住她的安危,果然星星的力量真是无穷啊。”
长者放下手中茶杯说道。
“你可有破解之法?”
洛生求贤若渴般的眼神定在长者身上。
“有是有,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长者有点疑虑,似乎他的每一次行动都需要一点时间。
“越快越好,我会把东西送到你这里的。”
洛生起身走了,长者坐在那里点头笑了起来。
房顶上的吊灯擦得明镜光亮,映出了洛陆和秦晨的样子,烟雾笼罩着整间房子,灰色已经变成了淡蓝色,洛陆心里一有事情就跑到办公室里坐着。
“陆哥,你没事吧。”
秦晨站在洛陆办公室的桌子前,没有人敢不经洛陆的允许进入他的办公室,除了秦晨。
“能有什么事,子颜变了,不像以前那样刁蛮任性了,你觉得呢,正好你也可以松一口气了。”
洛陆说的漫不经心。
“嗯。”
秦晨不知道关于秦子颜到底应该如何解释,如何定义,她像一个未知数,需要时间去求解。
“有没有一点喜欢她?”
秦晨不做回答。
“去干点别的吧。”
洛陆点起一根香烟深深吸了一口,他表现出了严厉和认真。
“干什么。”
秦晨笑起来看着洛陆,在洛陆面前他像个稚嫩的孩子。
秦晨从十七岁就跟着洛陆,洛陆说让他去读大学,他读了,洛陆叫他去学财务,他学了,洛陆让他做公司财务,他做了。
他一切都听洛陆的,洛陆为他安排着人生,如果下一步洛陆不为他做好计划他真的不知何去何从。
“小敏,没事吧。”
“不知道。”
“成哥,你不是说想离开这里安安静静过日子吗,等找着小敏就走吧,留在这里你也快乐不起来,何必拖延。”
“我想想,出去吧,这段时间你就在家休息,去去去。”
秦晨看的出洛陆有心事,但他性情郁闷,况且在洛陆眼里秦晨不过是个小孩子,他是不会轻易说出口的。
烟雾在房子里胡乱飘荡着,洛陆想起了第一次看见秦晨。
十七岁的小孩儿,在一间破工厂外努力卸着码头上闲置机械的零件,他的手脚很麻利,卸累了,他就坐在缝隙里长满野草的那片水泥地上休息,穿着一件白短袖,消瘦,阴郁,漠然。
他靠在被晒到残缺的工厂铁皮墙上,抬起头看他时还稚气未脱,他似乎有求生欲似乎又没有,于是秦晨便成了他的小弟跟着他,一跟就是十年,从陌生到熟悉再到信任最后到亲人。
天灰灰的,她穿了一件画满各色蝴蝶的黄色连衣裙,捧了一束红色玫瑰,在一处街角下了车,很快就穿过了三个蜿蜒曲折的小巷子,那些房子的窗台上都放着许多花盆,里面种着蝴蝶兰,紫色的。
她没有注意到自己走过的每一步都铺满了红色砖瓦,红砖上面都是瑕疵,她也没有注意到那些蝴蝶兰还有挂在外面的那些电线和衣服,也没有注意到这巷子里空无一人。她只注意着她马上要走出这巷子了。
巷子外面有一明显的建筑,挂着一个大大的红色十字,是新修的教堂。
她朝那教堂走去,教堂前面的广场上坐着零星几个人,都在注视着广场中心的喷泉,喷泉占据了广场二分之一的面积,广场是圆的它也是,每隔几秒喷泉就会展示一个新的花样给那几个围观的人,高高低低,大弧度,小弧度。
可能是靠的太近实在也看不出到底是不是有什么形状,右侧是一片广阔的草地,几个小孩在那里玩耍。
透过那被举高的一根又一根水柱,她看见教堂门站着一个人,那个人与秦晨年纪相仿,面庞棱角分明,有些清秀,一身T恤牛仔裤,他和很久以前没有什么差别,除了装扮。
五月天里,他的周围弥漫着一种一旦你专心看他就会快乐而又难过的烟雾,是墨蓝色的。
“秦楚。”
她绕过了喷泉走到了他身边将花送到他的手里。
那男子转过身看着她,他的脸部在细微的抽搐,每一个毛孔都认真张开缓解他的紧张和害怕。
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该做什么,该如何去控制自己的身体,他眼里装着深秋的阳光,在等待重生。
他知道是她,气质相仿,但是毕竟还是两个面孔。
他缓缓接过花束,发现她的眼神随着这个面孔已经变了,有些浑浊有些深刻,还有就是憎恨,也不是憎恨,应该是生气。
她不再是一身黑衣,她有了颜色,这些颜色让他觉得少了什么,他眼里的愧疚和忧愁开始洪水泄堤般的流了出来。
他的嘴唇轻轻打开但又闭上了,他有千言万语却不知如何讲,她也不会再想听他讲。
“你不记得我了吗?我还活着。”
她歪着头问出的这个问题,刺破了男子的血管。
“稚与。”
他低下了头看着手里的花,静静感受着血液迅速流失的冰冷。
“记得我。你知道吗,我每天都想念你,想念到我要榨干自己所有的血液。”
她的微笑里承载的感情像一座巨塔压在男子的心上,扎实的没有缝隙。
这个叫秦楚的男人静静看着她,不作回答,他知道她一向如此直接了当,但是再次感受时像穿肠毒药,他难过的要死,他的脸上全部都是愧疚、忧愁、自责,或许还有别的东西,他的心里自然清楚明了。
“在这里住着你不怕被上帝惩罚吗。”
她知道他答不出她的任何问题,因为他不配。
“稚与.........”
他又停了下来,一切都那么晚,说什么也是徒劳。
“我专程来看你的,我应该抱抱你然后亲亲你,但是,我们为了一些事情已经走进绝境了。”
她是甲方,她就是上帝,没有人比上帝还要占理。
他还是无语,他比她更想抱她,更想亲她。
“我最近读了一本书,上面写着:
希望是什么?是娼妓:
她对谁都蛊惑,将一切都献给;
待你牺牲了极多的宝贝——
你的青春——她就弃掉你。
我突然意识到,这不就是我和你吗,可是细想我和那娼妓差的太远了,我还没有发挥蛊惑,没有为你牺牲什么青春,只因为一颗心你就弃掉了我。”
她那戏虐的语气是她忍了太多时间必须有的。
秦楚保持着沉默,或许是他真的无话可说,也或许是他不想说,再或许他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现在你就是我的希望。但是我活不久了,遇见你我总是活不久。”
“秦楚,我真的很想你,我从来都不撒谎。”
她转身走了,连再见也没有说,眼里多了一缕沧桑。
他在后面看着这个坚强的女孩,和他许久前认识的那个女孩一样身体里装着稚嫩,只是又多了些极端坚定地东西,这些东西因他而起。
他捧着花看她走进了小巷,然后没了踪影。
秦楚走进教堂,坐在了最前排的位置,放下花,开始祈祷,他祈祷了很久。
谁也不知道他祈祷了什么,但他知道,她来这里是为了保持一种联系,达成某个目的的因果联系,她让他心那么痛,却又那么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