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雪是苦的
戚语严刚才看到的那个卖麻辣拌的摊主，确实是寄夏。
寄夏的小生意日渐红火，她站在小摊前，手中忙活着各种食材，笑着招呼每一位食客。
在这个夜市里，忙碌起来的寄夏仿佛已经忘记寄秋，她把希望全都放下，想着活一天是一天，不再咬着牙跟自己过不去。穷人的路，她似乎看明白了，就是香蕉两头尖，不管往哪儿走都是越走越窄，还不如停在中间。任由你怎么拼搏，都逃不过命运的拨弄，所以那么拼搏干嘛呢？随便过吧……
小摊前走过来一个化着精致妆容的女人，她的手里拉着一个小女孩，。
那女人说：“老板，给我来份麻辣拌，微辣。”
“好，稍等。”寄夏笑着答应。
“阿姨，给你钱。”小女孩软糯糯的声音从低处传来，寄夏伸手接过七块钱，低头之际，看见小女孩怀中抱着一个芭比娃娃。
寄夏望着那个芭比娃娃，猛地惊醒，她的心思又转了回来。不！不能随便！不能前功尽弃！只要再勤恳一点，再能吃苦一点，生活条件一定会变好！自己一定能买上房！一定！
天上落下稀疏的雪花，卖袜子和手套的收拾起了摊子，卖烤地瓜的也着了急，街上越来越冷清，周围的摊主因为天气冷，陆续收摊回家，只有寄夏还守着那个三轮车小摊儿，盼望着再来一两个客人。
寄夏望着落在自己围裙上的雪花，心里却暖暖的，她想象着自己穿着白色的泡泡裙，踩着一双晶莹剔透的水晶鞋，站在阳光下起舞，就像白雪公主一样。她重新燃起希望，觉得自己又行了，人只要有希望，就什么都不怕，她不怕天气冷，不怕下雪刮风，因为她心里有个火种。
一直等到晚上将近十一点，寄夏见确实没人来买麻辣拌，拧紧煤气罐，收拾好炊具和剩下的食材，骑上三轮车往家走。
地上的新雪加旧雪铺了厚厚一层，混合成结实又绵软的冰面，让原本灰黑色的柏油马路变成雪白一片。
地上是那么滑，她骑得分外小心，心事和留神两气儿夹攻，寄夏觉得精神都不够用了，想着这个便忘了那个。车身忽然抖了一下，寄夏吓得赶紧把车把手握紧。
雪花不断的下，落了不少在寄夏身上，变成了小雪粒，唰唰的轻轻响，把她的头顶染成了白色，离远了看，好像是个老太太。街上的行人都步履匆匆，步行的、骑车的、坐车的都急于回家，可由于地上湿滑，又都不敢放开胆子走。寄夏上气不接下气的骑着车，肚子里吸进许多冷空气。
“马上就到家了，加油！”寄夏默默为自己打气。
路上的雪变厚，被路灯照的有些闪眼，一辆汽车驶过，开着黄色的远光灯，晃了寄夏的眼，她只看见眼前白茫茫一片，万千雪粒一起变成了冰刀，扎向她。
噼里啪啦，咣咣当当，寄夏的三轮车倒了，她从车上摔下来，跌到雪堆中，三轮车的车轮还在转。
寄夏的眼睛忐忑的看向三轮车，幸好啊幸好，三轮车正好倒在雪堆旁边，玻璃没碎，所有东西都完好无损，只是乱了。
那辆该死的打着远光的汽车，不知道跑到哪去了，只留下寄夏在风雪中，孤零零地躺在雪里。
她艰难地从雪堆中坐起来，旁边的雪人仿佛在笑话她：“又跌倒了吧，还想改变命运，做梦去吧！”
寄夏踉跄着起身，顾不得自己身上的雪，着急的抓住车把手，想把三轮车扶正，可她试了几次，总是扶不起来。
坚强了这么久的她，彻底崩溃，扑通跪坐在大雪里，放声大哭，抬头质问苍天：“人人都是妈妈十月怀胎生出来的，都是从产房抱出来的，为什么我的命运是这样？老天爷呀，你长眼了吗？”
雪花下进她的嘴里，原本毫无味道的雪花，此刻的寄夏觉得分外苦涩。苦啊，真是太苦了……
雪也苦，人生也苦。
她在雪堆里坐了一会儿，安静了一会儿，强打起精神，再次站起来，跺了跺脚上的雪，可脚底刚踩到地上，又沾上了雪，那沉重的分量，让她觉得非常不轻快。
“往好处想想，至少自己没跌断胳膊摔断腿，要不然又得花钱。”寄夏自言自语，苦笑了一声，抬头望向苍天，道，“老天爷，谢谢你啊。”
穷人大多喜欢把命运寄托于上天，因为他们仅凭己力，实在难以改变现状。
寄夏四处搜寻，终于让她找到根棍子，她把棍子支在旁边一个矮石墩上，使出浑身力气，想通过杠杆，把三轮车撬起来，可她又担心力气使大了把三轮车弄坏，寄夏的额头冒出热汗，心中焦急又丧气。
这时，一个骑自行车的男人走了过来，给寄夏搭了把手，在两人的合作下，三轮车终于稳稳当当的站了起来。
寄夏连忙道谢：“谢谢！太谢谢你了！我……你……你要吃麻辣拌吗？我给你做。”
“举手之劳而已，大冷天你一个姑娘家也不容易，我先走了。”男人骑上自行车，消失在风雪中。
寄夏万分感激的望着他的背影，仔细回忆对方的面容，想牢牢记在心里，以后如果自己有能力了，再遇见他，一定要好好感谢人家！
寄夏把三轮车里的东西重新归位，也不敢再骑了，一路推着三轮车回家。
快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寄夏看见拿着手电筒出来找自己的寄冬。
“姐啊，你终于回来了，我和哥还以为你出什么事儿了！”
“没事儿，我能有什么事儿，无非就是想多摆会儿摊儿，多挣点钱。”
“手电筒给你，车给我。”寄冬懂事地推起三轮车，“姐，现在天气这么冷，以后能早回来就早回来，我也挣钱呢，你别太辛苦。”
寄夏甩了甩推了一路车，已经酸疼的两条膀子，问：“你们晚上吃的什么？”
“我煎了五个鸡蛋饼，咱哥两个我三个，嘿嘿……”
“自从我出开摊儿，咱哥的晚饭就交给你了，弟，多亏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