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他们本来会有自己的房子的。

比不上蔡万德的家，可是绝对比他们现在的大楼更好。

大三那次从宜兰回来后，陈匀娴找到了一个崭新的观点，去审视她跟杨定国的感情。她无从确定，杨定国的家世跟陈亮颖的丈夫，何者胜出。她旁敲侧击过，杨定国的家庭，除了目前自住的五十坪（约165.2平方米）大楼以外，他们在信义区还有一户近三十坪（约99平方米）的公寓，SARS期间买下的，走路到信义威秀不用五分钟。当前以房客支付的房租来缴纳房贷，算一算，再七八年后还清。陈匀娴升上大四后，杨定国似乎动了成家的意向，屡屡在两人相处时，引进结婚的话题。

他为两人的未来，勾勒了一幅，至今想来仍无可挑剔的愿景。

“我会说服我妈妈，等我们结婚，让我们搬去信义区那一户公寓。”

“那里面的房客怎么办？”

“这什么傻话，当然是叫他们搬出去，房东要娶媳妇，这理由够正当吧？”

“你父母也许会想叫我们跟他们一起住啊。”

“不不不，结婚后要有自己小家庭的空间，我可不想要被夹在妈妈跟老婆中间当夹心饼干。而且，住信义区多好，想看电影，走一下就到电影院了，天天都能约会！”

陈匀娴没有再说话，心里甜蜜地发起泡泡。想着陈亮颖，想着杨定国，她对于课业的追求再也没有青春时期的斗志昂扬。她意兴阑珊，逃课频频。大四那一年，她正式造访杨定国一家，在杨宜家的助攻之下，她不费吹灰之力地收获了杨定国双亲的喜爱。杨母的反应，好得不能再好，她频频询问陈匀娴喜欢什么首饰，家中的大人爱吃什么瓜果，有服用补品的习惯吗。不远的春节，她属意送几个礼盒过去，给未来的亲家打个招呼。陈匀娴有些受宠若惊，她只能点头，不断说好。临别前，杨母宽慰地搭着她的肩膀，以随意又亲密的口吻说：“定国有没有说过，我们有一间公寓，在信义区那儿收租？你们结婚后，先在那边住，慢慢存你们的头期款。”

这句话，成了陈匀娴大四那年，出席率奇惨无比的主因。

爱情令她变得懒散，她不再汲汲营营于打造亮眼的GPA。

她太得意忘形了，疏于注意，不应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也可能她曾有过机会，将眼前的局面做一番精致的淘洗，但她只是将所有的犹豫和不安，都解释为自卑感在作祟，每一次转折，人们的心中不是没有保护的机制，但有更强的机制会蒙蔽他们的心眼。人类真是说服自己的专家，明明感应到事有蹊跷，但为了当下的幸福感及成就感，竟能练就睁眼不见、充耳不闻的绝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