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今生不得自在法
冥界，永夜之地。
无天一步一个脚印地在往前走着。
这里满天黄沙铺地，风起时更有风沙漫天，遮人视线，一眼望不到尽头。
路上，并不是只有无天一个人。
还有一些披着黑袍的骷髅，他们行走在黄沙道上，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无天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
随着越发深入，黄沙之中多了一些点缀之物。
那是将根茎深埋黄沙之内的黑色植株，没有绿叶，有的，只是一朵朵妖异的花苞。
随着无天走近，这些花苞竟是转瞬间绽开出了如血般嫣红炫目的奇花。
一步一黑莲，一步一花开。
无天踏出的脚步越来越多，两旁的红花也开的越来越甚。
无天走了一路，红花便开了一路。
转瞬之间，无天走过之处，已是一片如血般的花海。
“彼岸花...轮回路。”
路上的黑袍骷髅已经越来越少，也越发的荒寂，除了...那诡异无比的血色花海。
“南无.....阿弥陀佛！”
黄沙路上，如暮鼓晨钟般佛号之声响起。
无天心有所感，看向苍穹，那里...是彼岸花血色的光影投衬。
勾缀成一幕幕无天想要忘记，却永远也忘不掉的画面。
那是一个小和尚的背影，他穿着灰白僧衣，敲打着木鱼，口中似有诵经声响起。
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朗，似是一个人在不同的时间念诵着不同的佛经。
“我念过去世，无量无数劫....”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祇树给孤独园......”
这是《正法华经》、《般若波罗蜜多心经》、《金刚经》，无天心中的某根弦似被拨动。
那还是他在佛门的时候，他的老师是佛祖“优婆罗陀”...
紧接着，红色的光影变幻，这个小和尚似乎长大了，他要完成师门的考验，去凡间传教。
当地的婆罗门大祭司刁难于他，若他想要传道，便得先完成三个考验。
那一日，小和尚度化了十世恶人铁石心，许下宏愿来生不再作恶。
那一日，小和尚令九世乞丐找到人生方向，乞丐有志做皇帝。
那一日，小和尚引十八世妓女从良，不再沦落风尘。
大祭司出尔反尔，逼从良的妓女为娼，阻小和尚传道。
妓女在小和尚面前自杀，小和尚传道成功，佛落地生根。
小和尚得佛果，却迟迟未曾修成佛之丈六金身，难以功行圆满，遂成菩萨之位。
菩萨，乃是未成真佛的佛，观音如此、普贤如此、珈蓝如此，小和尚亦如此。
未修成的佛，受困于心魔！
娑婆世界，西方佛国，小和尚归来，没有得到应有的赞赏，反遭受佛祖惩罚。
那一日，小和尚受困雷音寺，百年，千年，万年。
又一日，小和尚坠入魔道，叛出佛门，佛祖稳坐莲台，不闻不问....
无天看着小和尚跪坐魔界失魂落魄的模样，心有所感，抬手凝出了一颗灰暗的舍利，向着光影中的小和尚打去，而这舍利，刚一落入小和尚手中，竟是瞬间绽放出无与伦比的神采。
那一日，小和尚周身佛光大涨，他盘坐金色莲台，双手合十，宝相庄严。
舍利悬浮在小和尚的头顶，道道霞光落下，将小和尚衬托的如同西天佛祖一般神圣庄严。
小和尚睁眼，心有所感，看向无天的方向，似乎察觉到了无天的存在，却是微微一笑。
然后，竟是徒手撕开了魔界虚空，再入三界。
那一日，小和尚以大法力，回溯时空，回到了那一次初见。
那一日，小和尚站在桥上，怀中抱着那个曾让他刻骨铭心的女人。
女人并不是容颜绝世，却胜在有着世间再找不出第二双澄澈清灵的眸子。
女人恍惚间，看到小和尚，却是嫣然一笑，“小和尚，我不是死了吗？”
小和尚闻言也微微一笑，“你死了，但是我得到了三界，又把你复活了。”
而在女人看不到的地方，小和尚单手行了一个佛礼，看向无天，似说道，
“今生不得自在法，来世无法亦无天。”
光影散去，无天回过神来，却见无数朵血色红花早已枯萎了一大片。
“花是曼珠沙华，是彼岸花，是三万里黄沙路上开的花朵。”
“那天穹的景色，是曼珠沙华的花粉汇聚而成，倒映在其中的，是红尘。”
“而他站着的桥，是奈何桥，红尘中的奈何桥。”
无天心中喃喃，走一路，观红花，见红尘。
红尘中，奈何桥.....
“今生不得自在法，来世无法亦无天。”
无天喃喃着，只觉得心境前所未有的通明。
他以大法力，改写了红尘中的过往，圆了当年的遗憾。
也算是，了却了一方心事。
无天看着这些已经枯萎了的彼岸花，神情复杂。
彼岸花，一旦花粉耗尽，便代表了花期的终结...
无天拥有系统回溯本源的能力，其实是可以让这些彼岸花再次盛开于黄沙路。
亦可再次汇聚花粉构建红尘。
可，已经没有必要了。
心结已经解开。
而无天也不知不觉走到了黄沙路的尽头。
回头望去，那里黄沙漫天，遥无边际。
天穹红尘似火，绚烂璀璨。
“南无...阿弥陀佛。”
无天念了一句佛号，眼中再无一丝一毫的留恋之色，天际红尘化血，印入了无天的眉心之中，而后，渐渐隐去。
“这是....红尘血。”
“这亦是我一世的.....执念。”
古往今来，无人可以在此改写红尘过往，无天做到了，算是得到了此界的承认。
如今漫天红尘所化精血，融入了无天的眉心，那其中，承载的是无天的一世轮回。
或者，是涅槃之后的新生。
感受着眉心之中传来的生机气息，无天幽幽一笑。
他的伴妖....也快出世了。
就是不知道，这承载了他一世执念的伴妖，这于彼岸红尘中孕育而出的伴妖，究竟会带给他怎样的惊喜。
也就在这个时候，狂风四起，将尽头的黄沙卷起，那里，露出了一角散发着古朴气息的石碑。
从中，无天看到两个自己从未见过，却能一眼看出其含义的太古道文——黄泉！
此路，名黄泉。
黄泉是一条神奇的路，它游离在三界之外，又与众生息息相关。
古老相传，生灵死后，肉体腐化于人间，三魂七魄魂归地府。
地府，为众生万灵之归宿。
而进入地府的灵魂，会被接引入鬼门关，踏上一条名为黄泉的路。
生灵不入金仙，死后必入黄泉。
当然一旦证得金仙果位，跳出轮回五行，三万里黄泉再无半分因果。
在黄泉路上，生灵见曼珠沙华，遗忘前尘过往。
在黄泉路上，消退一身阳气，沦为阴魂。
一入鬼门关，阴阳两相隔，踏上黄泉路，从此无归期。
黄泉三万里，漫天黄沙一无际。
如今黄泉碑出，周遭虚空一丝悸动传来，尽头，那冥冥的黑暗散去，入目，是一条如血一般鲜红的河流。
“忘....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