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狱卒魏峰
说来说去,婉儿听出李家事件似乎与文字有关。而她曾将不少后期文人墨客的诗词背给延年听。那时候她也没多想,年少轻狂只想赢得他的崇拜,所以拿大诗人们的作品在李延年跟前卖弄。她知道李延年的字写得好,就让他写下来,自己房里挂了几幅,送他几幅。李伯伯时常在父亲面前夸她,说她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胸襟,真是虎父无犬子。偏偏李大娘也托延年向她要过几次,这会儿纷乱的思绪实在不记得写过哪几首给她。想到这些,她的心一沉,莫不是那些诗惹了祸?
喜鹊有个远房亲戚魏峰,据说她们也是自小定过亲的姑表亲。前几年他进来向父亲讨过喜鹊,说已经到了完婚的年纪。可婉儿舍不得喜鹊,央求父亲再留她几年。喜鹊也不想嫁人,遂拒绝的了那人的求亲。父亲应承现在误了她,今后再好好给她配一家更适合的子弟。喜鹊倒没说什么,但那魏峰却愿意等,等她愿意出来定娶她过门。恰巧,魏峰就在关押李家家眷的衙门当差,而家眷目前就关他所在的狱里。于是,婉儿拉着喜鹊关着门叽叽咕咕的商量,自己要去找魏峰打探情况。喜鹊急得高声制止:“我的小姐,那可是大狱!旁的人巴不得躲得远远的,您还要进去。这怎么成?就连咱们老爷这么大的官都不敢提,何况魏大哥一个当差的,他是决计不敢照次的。”
“嘘嘘,小声点,你是怕别人听不到吗?我不管,你去给我把那人找来,或者你带我去找他。”婉儿才不管那么多,如今李家有难,李延年身陷囹圄,她必须得帮他做点什么。
“可是小姐,老爷不是不让您管吗,要是他知道您还要去大狱,岂不要将喜鹊打死。”喜鹊是个丫头,她没有胆量也没有救人的魄力。
“有我呢,要先打死我才有你的事。别啰嗦,快些去打听。”婉儿推她出门,心里不免担心起来。瞧父亲这形式,虽说不至于袖手旁观,但也束手无策。婉儿是现代人,看过多少电视剧里演的剧情,这样的悲剧太多。他们的剥削手段黑暗、残忍、灭绝人性。婉儿记得她之前喜欢看古今案例,看过康熙时期,发生的一次文字狱“南山案”。戴名世写《南山集》中把南明归入明朝历史,认为南明就如同蜀汉一样。方苞因给《南山集》写序也被牵连入狱,判处死刑。两年后又被康熙赦免。方苞也因此见到监狱里许多黑暗面。出狱后,把自己在监狱里的所见所闻写成一篇散文《狱中杂记》写道:狱卒敛财的手段五花八门,为了赚钱,监狱先想方设法抓人。譬如李家人这样无辜的情况也多。只要进了监狱,清白的人也变得百口莫辩。犯人来到监狱,先被毒打一顿。然后狱卒开始诱导,从他们身上榨取油水。首先狱卒把他们安排到一个大通铺里。这个大通铺吃喝拉撒都在里面,空气不流通,容易发生疫病。经常有直接病死的人被狱卒拖出去。有的时候活人和死人睡在一起,居住条件非常恶劣。如果犯人想要换一个好一点的环境,就必须要根据犯人的家庭条件出钱。如果想去掉刑具,还要加钱,而且不便宜。如果不出钱,就只能一直生活在大通铺里了,用刑的时候也有名目。犯人升堂必须先打一顿杀威棒。犯人给的钱越多,狱卒打得就越轻。如果没有钱,狱卒就狠狠地打。方苞亲眼见过一件事。有一次三个犯人一起挨打。第一个犯人给了三十两,打完之后伤筋动骨;另一个人给六十两,只是打伤皮肤而已;最后的人给了二百两,打完之后和没事人一样。若死刑就更好敲诈勒索了。狱卒称之为“斯罗”。如果是凌迟处死,交钱可以直接刺入心脏,然后再割,不交钱的话把四肢都切得剩下骨头,人还不死;如果是绞刑,交钱可以直接勒断脖子,不交钱就一直折磨犯人。唯独斩首干净利落,刀起头落,没有油水可捞。方苞曾经问狱卒:“这些犯人和你们无冤无仇,捞不到钱也就算了,不用再折磨。”狱卒告诉他,这是监狱的规定,用来震慑心存侥幸的犯人。
李延年风里雨里陪了她这十几年,婉儿早已对他有了依赖。如今他家有难,自己绝不能袖手旁观,无论如何先救几个算几个。
话说喜鹊换了一件旧衣服从后门偷溜出去,也不敢直接去衙门大狱找魏峰。只在狱门口对面的茶棚坐着,偷偷观察门口的狱卒。只见左右两名狱卒手里握着长枪,腰间挂着佩刀,满脸横肉,一副凶恶的样子。可这两个人喜鹊根本不认识,她不知道该怎么问魏大哥在不在,急得抓耳挠腮,竟打翻桌上的茶碗。
“姑娘,怎么了,没烫着吧?您这是找人不是?”茶棚老板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自从他在这门口摆了摊子,早就慧眼如炬,喜鹊一进来他就看出她的局促。
“哦,嗯,没,没事。我,我不找人。啊,那个大伯,我,我是要找人,但,但是,也不知道他在没在里头。”喜鹊结结巴巴说完,一头汗。
“哦,老朽多事问一下姑娘这是要找哪位大哥,他姓甚名谁?老朽在这摆了十多年的摊,也勉强认识两个常来桌前歇脚的差大哥。”老人家压低声音,低着头问。
“我,我找魏峰魏大哥,他,他是,他是我家亲戚。”喜鹊不太好表达自己是魏峰未过门的妻子。
“哦,魏大爷,老朽认识。他最是个热心肠之人,常帮我打发过几次街上的无赖。也爱在这歇脚。这样,姑娘您且安心坐着,待小老儿去帮您问问。”老人家解下围裙,拍拍身上的土,往那个大大的“狱”字走去。喜鹊识字,是小姐手把手教的。她虽胆小,但为了小姐她也豁出去了。
老人家很快回来,后面不远跟出来一个人,果然是魏大哥。只见他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身穿黑色皂衣却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风。弯腰进了茶摊,与老人家寒暄两句,却语话轩昂,颇有吐千丈凌云之气。俯身坐在喜鹊一旁,那骨健筋强,如摇地貔貅临座上。
“你来这里作甚,莫不是李家?勿打听,晚些时候留门细说。”魏峰起身出去,老人家高声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