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案一得手记:诊余思辨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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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复难愈的口疮

口腔溃疡很多人都发过,我有一段时间也经常发,而且我这口腔溃疡还不容易好,一般都得持续两周左右,疮疡面才逐渐愈合,疼痛解除。之前也尝试过使用口腔溃疡粉、金喉健,但没什么效果,反正拖一拖也能好,就没有太在意这个小疾。因为经常上夜班,溃疡刚好一些,值个夜班又加重了。还有一点没法做到,就是清淡饮食,溃疡尽管很疼,却禁不住辣椒的诱惑,所以老是不见好。
终于有一天,口腔溃疡实在是太疼了,我下决心给自己治一治。我非常了解我的体质,脾胃平时受辣椒的刺激,向来就不是很好。这次溃疡发作前上了个夜班,加上前几天饮食不规律,且有痰不易咳出。我想口疮无非是火嘛,李东垣不是说“火与元气不两立,一胜则一负”嘛!
我理解东垣的意思是火跟元气实际上是一个物质,两者是一个物质的两面,是对立的,变成火了,元气就少了,反之亦然,所以一胜则一负。那么我这口腔溃疡不也是火嘛,这火不就是元气嘛,与其使用去火药伤元气,还不如降火,让它重新变为元气!
那么怎么降呢?
缪希雍《先醒斋医学广笔记·吐血三要法》中的一法是“宜降气不宜降火”,很显然降气就可以达到降火的目的,再加上我有痰浊阻滞,降气化痰应该可行。于是开了三剂降气化痰的方子,选用二陈汤加竹茹、牛蒡子、车前子、苏子。
我开的是配方颗粒,因为有苏子,冲泡的时候有一股浓烈的香气,服下一剂药,口疮的疼痛居然完全忘却了,并且还在值夜班,我再次慨叹中药的神奇。两剂后就痊愈了,痰也少多了,第三剂药就没有再喝。
我仔细留意身边的一些同事及朋友,患口腔溃疡的人脾胃多数不好。那段时间,门诊中只要辨证脾胃不足的,舌苔白浊腻,就会问是不是经常出现口腔溃疡,多数的答案是肯定的。我忽然明白了张仲景使用甘草泻心汤治疗狐惑,不就是通过调理脾胃来治疗口疮之类的疾病嘛。于是我也经常给一些口腔溃疡的患者开甘草泻心汤,根据自己服用三子二陈汤的经验,对甘草泻心汤予以改良,就是加上前面的三子。并且通过查看舌象,调整三子的用量,偏红提示热象重,牛蒡子、车前子加量,反之偏淡提示热象不重,苏子加量。经过改良的方子,服用后症状明显改善,总之还是降气达到降火的目的。
但是临床上,只单靠三子甘草泻心汤是不能解决所有口腔溃疡的。我门诊来了这么一个病人,六十多岁的胖老太太,一进诊室就愁眉苦脸的,我看她气喘吁吁的,头上还挂着汗珠,就问:“别着急,爬楼上来的吧,汗都出来了,坐着歇会,你怎么不舒服啊?”
老太太喘着粗气,“没有爬楼,就是爱出汗,气短身上没劲,口腔溃疡一个多月了,还没好,以前也是这样,好好坏坏,也没有这么长时间不好的,哎!可能是一个礼拜前感冒发热给闹的,这溃疡老也不好,吃东西都没胃口,你给开点药吧!”
我再一问原来老太太一周前得过泌尿系感染,用了几天消炎药,现在小便已经没有尿频、尿急的感觉了,但就是汗出乏力,气短,口干,喜温饮,睡眠还可以,大便尚可,舌偏红,少苔略水滑,脉弱。
我想先不管气短乏力啦,就治口腔溃疡吧,抓个主症嘛!
我平时抓主症不是前人说的那种,而是我认为对某个症状的病机认识比较透彻,或者是已经掌握了多种辨证方法来治疗的症状。像这个病人,如果从汗出来看,很多方剂适用,但是比较杂,气短就更需要精准定位,实证虚证都可出现。这个病人一看肯定是虚火了。舌红少苔,很容易考虑到阴虚,如果单纯阴虚火旺,虚火是不容易降的,势必上走空窍,出现头晕、眼花、耳鸣的症状,可是患者并没有这些症状。患者舌象及口干欲热饮,很容易辨证出存在水饮。如此一来,阴虚夹着水饮而来,这团因为阴虚而出现的火,依着火性是向外向上的,可是有水饮的牵扯或者说是阻隔,虚火郁结于上部土中,出现口腔溃疡;郁结于体表肌腠,导致老是出汗,汗出又不透彻。于是我开了七剂猪苓汤,一方面利水分消水势,一方面安抚这团不安分的火。结果自然不用说了,患者用药三天,口腔溃疡就好了,气短乏力症状也都减轻了。
同样是降(我觉得应该读成祥音)火归元,前面是采用降气化痰的方法,朱丹溪说“气有余便是火”,降气实际上就是在消减气,火自然也就降了,化痰只是扫清火降的道路;后面一个医案是养阴以补元气使火归其位,利水也只是扫清火降的障碍而已。临床上还有其他情况导致火郁于上部土中诱发口腔溃疡的,我想只要认清虚实,适当地补虚祛实,加之扫清兼夹之邪,自然降火归元,溃疡哪还担心不好呢。推而广之,胃溃疡、肠溃结是否也可以用类似的思路去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