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袁绍传

袁绍[1]，字本初，汝南人也。领冀州牧[2]，转为大将军[3]。出长子谭为青州[4]，沮授[5]谏绍：“必为祸始。”绍不听。《九州春秋》[6]载授谏辞曰：“世称一兔走，万人逐之，一人获之，贪者悉止，分定故也。且年均以贤，德均则卜，古之制也[7]。愿上惟先代成败之戒，下思逐兔分定之义。”绍曰：“孤欲令四儿各据一州，以观其能。”授出，曰：“祸其始此乎！”

注释

[1]袁绍（？～公元202年）：字本初，汝南汝阳（今河南周口商水县）人。

[2]冀州牧：管理冀州的最高长官。冀州，时为十三刺史部之一。古代以九州之长为“牧”，“牧”是管理人民之意。

[3]转为大将军：《三国志·袁绍传》原文作“天子以绍为太尉，转为大将军，封邺侯。”

[4]出长子谭为青州：长子谭，袁绍长子袁谭，字显思，汝南汝阳（今河南商水）人。为，治理。青州，汉置青州。治所临淄县，故城址在今山东淄博市临淄北。辖境相当于今山东临南以东的北部地方。

[5]沮授（？～公元200年）：广平（治今河北鸡泽东）人，袁绍帐下谋士。

[6]九州春秋：记录东汉末年历史的史书，已佚。作者司马彪，字绍统，西晋宗室。博览群书，立志著述。历仕骑都尉、秘书郎、秘书丞。

[7]年均以贤，德均则卜，古之制也：《左传·昭公二十六年》：“昔先王之命曰：‘王后无适，则择立长。年钧以德，德钧以卜。’王不立爱，公卿无私，古之制也。”

译文

袁绍，字本初，汝南人。任冀州牧，后转任大将军。袁绍安排长子袁谭出任青州刺史，沮授劝谏说：“这样必然引起祸乱。”袁绍不听。〔《九州春秋》记载了沮授劝谏袁绍的话：“世间人说一只兔子在跑，有一万个人在追它。其中有一个人捕获了兔子，其他追兔子的人就都停下了，这是因为兔子已有归属。况且，（选择继承人）年龄相同时要挑选其中较贤能的，德行相近时要通过占卜来决定，这是古代的制度。希望您能上念古代成败的教训，下思万人追逐兔子，名分确定（而止）的含意。”袁绍说：“我想让四个儿子各自统领一州，以此来考察他们的能力。”沮授从帐中出来后说：“灾祸就要从这里开始了。”〕

绍进军黎阳，太祖击破之。初，绍之南也[1]，田丰[2]说绍曰：“曹公善用兵，变化无方[3]，众虽少，未可轻也，不如以久持之。将军据山河之固，拥四州之众[4]，外结英雄，内修农战，然后简其精锐，分为奇兵，乘虚迭[5]出，以扰河南，救右则击其左，救左则击其右，使敌疲于奔命[6]，民不得安业。我未劳而彼已困，不及二年，可坐克[7]也。今释庙胜[8]之策，而决成败于一战，若不如志[9]，悔无及也。”绍不从，丰恳谏，绍怒，以为沮众，械系[10]之。绍军既败，或谓丰曰：“君必见重[11]。”丰曰：“若军有利，吾必全，今军败，吾其死矣。”绍还，曰：“吾不用田丰言，果为所笑。”遂杀之。

注释

[1]初绍之南也：指袁绍最初南下攻许都时。

[2]田丰（？～公元200年）：字元皓，巨鹿（今河北巨鹿一带）人。

[3]无方：谓变化无穷。

[4]拥四州之众：当时袁绍总督黄河以北的冀州、幽州、并州、青州。

[5]迭：轮番；接连。

[6]疲于奔命：谓因忙于奔走应付而劳累不堪。

[7]坐克：谓不战而胜。

[8]庙胜：指朝廷预先制定的克敌制胜的谋略。

[9]如志：随顺意愿；实现志愿。

[10]械系：戴上镣铐，拘禁起来。

[11]见重：受到重视。

译文

后来，袁绍率军进攻黎阳，被太祖（曹操）打败。起初，袁绍率大军南下时，谋士田丰曾劝阻袁绍说：“曹公善于用兵，变化无穷，他的军队虽然不多，但不可轻视，不如和他打持久战。将军您依靠山河的险固，拥有冀、青、幽、并四个州的民众，应对外结交天下英雄，对内发展农业、训练军队，然后挑选精锐部队，组成多支奇兵，对敌人的薄弱之处轮番出击，骚扰黄河以南地区，对方救援右边就袭击他的左边，救援左边就袭击他的右边，使敌人疲于奔命，百姓不能安于本业，这样我方不用费很大力气而敌人就已经疲惫不堪，用不了两年，我们就可不战而胜了。如今放弃在朝堂上预定的制胜策略，却要以冒险一战来决定成败，如果此战不如人意，后悔就来不及了。”袁绍不听。田丰再恳切的劝谏，袁绍大怒，认为田丰是有意动摇军心，就给他戴上镣铐囚禁起来。袁绍大军已经失败后，有人对田丰说：“您必然会受到重用了。”田丰却说：“如果我军打了胜仗，我必能保全性命；如今我军大败，我恐怕也要死了。”袁绍回来后，说：“我没有采纳田丰的建议，果然要被他取笑了。”于是便将田丰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