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梨花与油画(16)
“白,青,子。”
少年淡淡开口,如刷白釉的轮廓完美的薄唇,在便利店的灯牌下映着浅色光泽。
从这双唇吐出的话语,清越低沉,却带了几分不明意味咬着后槽牙挤出来的愠怒。
好听,也好可怕~
太阳穴隐隐作痛,白青子眼眸迷离。
她试探性的伸手胡乱摸了摸眼前少年的脸,又蛮横的揪着他的衣襟强迫他弯腰,自己像是狐狸幼崽般在他怀里嗅了嗅。
真是熟悉又好闻的味道。
这个人……
是言凛吧?
言凛?
等等,是言凛啊!!!
之前以为微醺而半眯着的细长的青眸,此刻完全因为震惊而瞪得圆澄,急促往后倒退几步拉开距离,却没把握平衡险些踉跄摔倒。
她尬住,差点咬到舌头,这种尴尬场面自己应该说点什么缓和气氛,但已经决定放养任务目标的她却没有立场开口。
白青子转过身就逃!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逃避虽然可耻但很有用?
然而,她还没能跑出几步距离,手腕就被身后之人牢牢扣住,攥紧,力度深得令她发疼。
言凛漂亮的凤眼蕴着翻涌的浓墨,怒意几乎能化作实体,深呼吸压抑着情绪,平素就疏离冷淡的气场此刻更是冷得仿佛能降低周围空气。
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所以,你之前说的那番漂亮话,其实是因为你看上了沈殊?”
“啊?!”
白青子反应比他还震惊。
年轻人,你这什么脑回路,什么离谱的结论啊!!
震撼她一整年。
她并不知道自己此刻浑身透着淡淡酒味,醉意朦胧,冷白色的脸反常的被染上了绮丽的薄红,玫瑰花瓣般的唇微张,潋滟着可口的棠色。
而那双苍青色,一澈如洗的眼瞳,已经覆盖上理智不清的软雾,整个人都在向外界宣告着快来欺负我。
而就是这样的她,跟衣冠楚楚的沈殊进行了半场饭局,还在路边被骚扰,而后现在像是抓奸一样被眼前怒意正盛的少年逮住。
“我没有呀…”
白青子弱弱解释着,还有点委屈,仰头无辜的望着他阴沉的脸。
好可怕…简直像是某种大型犬类,捷克狼犬,或者杜宾?
反正是已经到了好像会死人一样程度的恐怖。
言凛失语,抬指撩发深深呼吸几次压下喉腔里的怒意,凌厉的眼盯着明显不太清醒的少女。
他哪怕生气得恨不得葬送下半生去蹲监狱重新考虑把沈殊宰了,现在却也对她发不出半点脾气。
言凛无比清楚,她不欠他什么,也没有向他承诺过任何。
只是他单方面的产生着掌控欲、占有欲,不允许将自己从淤泥里牵引出来的梨花凋零在别人怀里。
而且,虽然没有正式告白过,但他已经被甩了不是么?
两人许久未语,静默吹着晚风。
突如其来的困意已经让白青子无法思考,她眯着眼小口打着哈欠,眼眸涣散失焦,心底不断重复渴望着好想睡觉,好想休息。
但是在跟言凛解释清楚之前,她又不能走,于是她幼稚的晃悠着那只被他紧紧牵住的手,一遍遍口齿不清跟他耐心解释着。
“没有,没有看上,不喜欢,不感兴趣……”
被困意支配了半天的白青子索性放弃了挣扎,闭上眼,意识彻底断层,软软的一头栽进了眼前少年的怀里。
奇怪的投怀送抱产生了。
——
“身为高中生,就要好好审视自己不能喝酒的身份,你不是在我面前向来假装得很乖的吗?”
谁…?
是谁在她耳边说话?
白青子困得完全睁不开眼,抱着抱枕呜咽一声,只感觉到对方微凉的指尖碾在她柔软唇瓣上,稍微用力的往唇角抹拭着。
“原来没有涂口红么?真是漂亮的颜色,哪怕是用颜料也调不出来吧。”
对方自语。
白青子皱眉,极力想忽略刚才抚过唇瓣的指节的触觉,潜意识却记住了这个力度与动作。
调动支配全身的力气,勉强将眯成一线的眼微微抬起,来自天花板水晶吊灯的刺眼光线还没来得及落入她眼底,她眼前视线就被手掌覆盖。
一片漆黑。
很显然,对方并不希望她现在醒来。
对方…是谁?
想不明白那就关机,成功与服务器断开链接的白青子温顺的闭上眼,再次陷入了冗长的昏睡。
翌日。
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
白青子呆滞的坐在床头,像个颓废的妻离子散的中年老男人般,陡然陷入了沉思……
花了半小时,她才跟管家梳理完她跟沈殊吃饭不小心喝醉然后耍了酒疯还对言凛动手动脚最后丢脸的栽进他怀里被他抱着送回了家这件事。
啊……
她好想删掉所有数据人生重开哦。
身为系统的她,能去死一死吗?
“小姐,您清醒一点!这些都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重要的是只要那位言先生顺利跟薛小姐在一起,您本位面的任务就达标了。”
管家如是劝慰着,可白青子更炸毛——
“道理我都懂,所以他俩倒是好好的给我谈恋爱发展一下感情线啊!!”
管家被白青子这突如其来的爆发情绪吓得一惊,抱着餐盘往旁边缩了缩,扶着镜框弱弱的提出自己的建议。
“比起这些,我觉得小姐目前更需要排解排解心情,做点能放松自己的事。毕竟,最近的小姐看上去状态很不对劲。”
连npc都能看出来,她算是完蛋了。
毕竟,身为医用辅助型系统的她也会产生数据bug,也会生病。
白青子仰躺回床上,荡悠着双腿望着床头那幅梨花。
“去准备车,我要去逛画展。”
之前一时兴起答应过言凛,却残忍的无法完成约会,虽然决定了要撒手,但她还是想去看一看。
即便心里干劲十足的这样想着,可当白青子顶着初夏炽热毒辣的骄阳,站在光影斑驳的香樟树下那一刻,她压低帽檐,还是产生了怠惰感。
热。
啊,熟悉的人山人海,还有,迟来的夏天。
虽然这所画馆经营着本市规模最大的画展,但由于入选画作条件太过于苛刻,其实加起来也就不到一百幅,而且全是有价无市的大师名笔。
当她隔着玻璃展示台,看见被漂亮的装裱着、署名为【言凛】的那幅名为遗光的画作时,眼睛闪闪发光骄傲的扬起了唇。
他呀,已经能继续以画师的身份继续活下去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