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焦大爷，您悠着点
贾蓉对东西两府里面的龌龊事，门儿清。
天天这般敲锣打鼓的大肆宣扬，那是听得人人面红耳赤，心惊肉跳哇！
就连那些长期盘踞在树上的家雀儿，都被吓的几天几夜没敢再回来....
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趁他还没有闹得满城风雨的时候，赶紧送走这厮，才是正经！
尤其是族长贾珍，更是巴不得把贾蓉弄走，以便于他对儿媳秦可卿，表达殷殷关切之情....
最后，经多方合力。
族中长辈们一致决定：将不肖子贾蓉，族谱除名、逐出门墙！
女辈们，自然是没有资格前来祠堂议事。
但贾母让人捎了一句话过来：贾蓉虽不肖，但毕竟是贾氏血脉。
他可以不要脸不要皮，但咱贾府，还要脸面不是？
他若是流落街头，跪着向那些低贱的家伙乞讨，那贾府的脸面，往哪搁？
不如在“那八处地庄”里面，拨一顷田地与他，也好让他自食其力。
以后贾蓉自生自灭也好，病好了耕读传家也罢，都与贾氏一脉无涉。
贾母此举，虽说是完全出于贾府的脸面而考虑。
但贾蓉听了，心中暗道：好！老太婆你这份情，咱记下了！
容后再报。
“吱呀，吱呀——”
老牛车那车轴发出来的声音，真是让人发疯...真疯那种。
贾蓉与芳云、琼儿坐在牛车上。
真是舒坦啊！
自打一出贾府后门，贾蓉感觉外面的空气都是那么清新、那么舒坦！
芳云和琼儿，也是如同飞出笼子里的小鸟，一路上叽叽喳喳，打打闹闹。
二人银铃般的笑声，泼洒了一路。
心情真是舒畅！
只是...一看到前面那背影，贾蓉的心里，顿时就膈应的不行。
赶车那人，不是旁人，赫然是荣国府里面的铁头加喷子：焦大！
原本贾蓉并不想让这老头儿，跟自己一起走...
谁愿意自己身边，凭空多出来一个大爷呢？
这焦大老太爷，不仅年纪够大，而且资格够老、功劳够大！
谁惹得起他？
更何况，他爱喝酒。
焦大这人酒量不大，酒品也不见得多好，喝醉了就倚靠在大门口，指着贾府里面的一帮不肖子孙破口大骂！
奈何，焦大一听说宁国府里唯一的嫡子，贾蓉被逐出门墙、族谱除名。
他就死活闹着，要跟贾蓉一起走。
那贾珍，包括贾府里上上下下，谁都对此结果喜闻乐见。
都巴不得焦大这个讨厌鬼，赶紧消失哩！
请神容易送神难，原本宁国府要忍耐焦大一辈子、给他养老送终的。
不曾想，驱逐疯子贾蓉，竟然把焦大这老东西，给一并打发了...
哈哈，搂草打兔子，值！
“焦姥爷，您这是何苦来哉？”
贾蓉犹自不死心，劝解挥舞着鞭子的焦大，“您说您，在荣国府里面有吃有喝。四季衣衫，都是从公账里出。
一个月，您还有三两银子的月例。”
“您要是跟着我去庄子上，我自身都难保，可没钱给您沽酒。”
贾蓉腆着脸，使劲儿劝说他：“您看，给我那地块，只有一顷大，抛去我们几人的开销，哪还有结余？”
“不怕！”
焦大头也不回的说道：“老夫在军伍之中，甚苦头没吃过？比起死在战场上的那些同袍，老夫是捡回来的性命，多活一天，都是赚的！不亏不亏。”
哎，你倒是不认为自己亏，可我觉得亏啊！
咱就想没事收收租，平日里逗逗这两个小丫鬟，养养鸡、钓钓鱼，欺负欺负农庄里面的那些老实人...
有你这老祖宗在身边，骂又骂不成，打也打不得...呃，好像也打不过。
这让我还怎么愉快的玩耍呢？
贾府驱逐自己，倒是没有赶尽杀绝。
毕竟，贾府养着李纨那个寡妇，并且把李纨的月例银子，按照最高标准拨付，是得了“善待遗孤”的好名声。
养着焦大，得来“知恩图报”的好名。
自己好歹也是宁国府嫡子。
虽然贾家恼恨自己扒了他们的皮，无奈之下才驱逐了自己。
但做人要知恩图报，常怀感恩之心。
无论贾府对自己，是处于何种考量，好歹人家也给了自己一辆牛车、箱笼被褥，还有二百两“安家银”，和一顷土地。
此时的红楼进程，与原先稍有出入。
原本的贾蔷，应该是在秦可卿身亡之时，才捐了一个龙禁尉的虚衔。
只不过此时，已经提前到为了荣国府嫡子大婚之时，门脸好看一些。
贾珍才买通大太监戴全，让贾蓉获得此职司。
但不管怎么说，自己还是需要感念这份好的。
再加上自己头上‘贾氏子弟’这个名头，一个‘五品龙禁尉’的头衔，出去谁敢欺负？！
这些好处，都是拜贾府所赐。
无论如何，这也是一种恩情，得报；小本本上，得记下来。
贾蓉斜躺在牛车上，一行人天亮即起、日落早投店。
晓行夜宿二十余日，总算到达了宁国府那个叫做‘黑山村’的田庄。
每年乌进孝兄弟俩，去神京送田庄所得银两、土特产，需要在路上耽搁一个月左右。
贾蓉与焦大等人，属于轻装上路，自然要快捷许多。
刚到黑山村地界儿，早有十数位庄头、佃户，恭候在界碑处，翘首以望。
至于这些人是不是真的盼望贾蓉到来，那就只有他们心里，才最为清楚。
原来，田庄庄头乌进孝，早已得到贾府用驿站快马送来的信函。
那信函中，对贾蓉被逐出贾氏一脉只字未提。
只是说【蓉哥儿脑疾颇重，都中名医献方，需僻静山乡调养。
命乌进孝，挑中等田地一顷，连同原本的佃户，一并拨付与蓉哥儿自行打理。
蓉哥儿府上琐事，乌氏兄弟无需插手...之类。】
当晚，乌进孝兄弟在别院里面，设宴款待贾蓉一行。
乌进孝替宁国府，打理八九处田庄。其兄弟替荣国府里，打理另外八处庄子。
这些年，两兄弟倒也捞了个盆满钵满。
两兄弟款待蓉哥儿，自然是恭敬无比。
山珍海味，流水介般的送将上来。
那焦大喝高了，便开始问年景、收成，乌进孝兄弟俩自然是对答如流。
但焦大也是庄户人出身，比赖大、鲍二更懂农桑，也未拿他们的好处，自是不会替乌家兄弟遮掩。
一开始，焦大都是问一些寻常事，无非就是收成、粮食土产的价钱之类。
越是到后面，焦大越是问的仔细，搞得乌进孝兄弟俩难堪无比。
贾蓉眼见再发展下去，不是个事儿，便托词舟车劳顿，吩咐散了筵席。
乌进孝欣然从命。
赶紧让自己浑家，连同女儿们，去伺候蓉哥儿安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