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少女
“邪天子若要入山，带上九幽一同前去。”慕青云道。
“什么？”
陈暮白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反问。
“带九幽一同前去神仙峡！”他又说了一遍。
“这是为何？入神仙峡可不是去游山玩水，慕九幽这么个娇滴滴得小姑娘，你就不怕出意外？”陈暮白不解问道。
慕青云叹了一口气，他看着慕九幽，坚毅脸上现出无奈：“九幽大了，是该去江湖上走动走动，见识下世面。不然凭她如今的性子，待我百年之后，恐怕守不住慕家的诺大家业。”
“跟着你，我能放心。”
虽然慕青云言语间神态仍又犹豫与挣扎，并未如他所说是完全放心，但因此更能看出他的爱女之意。
有人爱护子孙，便如母鸡般护着，不让见一点风雨，于是孩子长成了温室的花朵。
日后一帆风顺还好，若是遇见挫折，便会一蹶不振。
如慕青云这样，则是为孩子之计深远，即使看起来有些狠心，也要放开自己的庇护，让孩子学会独立与坚强。
就如老鹰雏鸟一般，被抛下山崖才能飞得更远。
这不仅仅是驱除影虫，还要当个私塾老师，陈暮白内心一阵抗拒。
虽然不想带上慕九幽这个拖油瓶，但看慕青云一副不答应就誓不罢休的样子，他还是答应了。
“成交。”
毕竟他一生狩猎影族，此时遇见了，肯定不想放过。
陈暮白最终还是捎上了慕九幽，与她一道去神仙峡寻虫。
巫山在瑞安城外，相距有五十里远，跟随他们一起，还有二十几个不肯散去的江湖人士。
这些人都是被慕青云的千金买骨所吸引，皆是刀口上舔血的主，却也有自知之明不可能会是陈暮白的对手。
之所以跟着，是为了浑水摸鱼看看能否捞点好处。
毕竟神仙峡百年从未现世，其中大概率会有些想象不到的灵草宝贝，很难不让人眼馋。
往往神秘之处必有异宝贝，这是常识。
对于这些人陈暮白倒没什么想法，只是微微与他们隔开些距离，防着这些人会耍些小手段拖后腿。
他的目标是那只影虫，其他人只要不会碍事，他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们去。
陈暮白就这么骑着黑色的驴子，如大鸭子带小鸭子般带着浩浩荡荡的人群一起向神仙峡进发。
很快就过了正午，除了在路边的面摊吃了碗阳春面外，陈暮白没有停留半刻。到大概申时左右，队伍已经到达巫山。
再往前走，要穿过一道峡谷才会到达神仙峡。
陈暮白抬手停了下来，骑在马上的慕九幽疑惑看他。
抬手指了指已经快到地平线的太阳，陈暮白道：“马上天就黑了。”
“嗯？”慕九幽不理解。
“前方地貌不明，天黑于我们不利！”
“今晚就在这里休息。”陈暮白简明扼要说明情况，却也带有不容置疑的笃定。
慕九幽讷讷点头，也反应过来马上就要天黑了。
她没有江湖经验，这一路肯定是陈暮白说什么就是什么。
敌暗我明，入夜进神仙峡风险会高出许多，晚上在这里休息一晚养精蓄锐，明天一早再进入，这样的决定确实是正确的。
只是，在哪睡觉？
慕九幽绞着手，不好意思问。
她从未入过江湖，这次是平生第一次出家门，连住客栈都没有过，更不要说在荒郊野外露宿了。
往日里她也看过一些江湖侠客的话本故事，知道他们出门在外都不拘小节，是以天为被，地为床，快意恩仇，故事里读来肯定是豪气潇洒的。
虽然话本里说的她都知道，但到了实际的时候，这满是枯草与落叶的黄山野地，她就不知道该怎么睡觉了。
难道就像牲畜那般躺在脏兮兮的地上吗？
陈暮白看着这个手足无措的年前女子，心中在暗暗叹气，这慕青云也太狠了。
这孩子一看就是活了二十多年都没受过一丁点苦，现在倒好，一点准备都没有，说扔就扔，直接扔过来跟他去神仙峡杀影虫了。
这个跨度有点大了，连点缓冲都没有，是个人都受不了。
因为男女有别，他怕一些麻烦，故而一路上对慕九幽都是冷冷的，现在看着娇滴滴的小姑娘有些于心不忍，便抛了几样东西给她。
“里面有火石与馒头，找些木柴生个火，不仅能驱寒，还能驱虫。”
慕九幽找了一圈捡来一堆树枝，笨手笨脚地半天没生起火，陈暮白终于看不下去了，亲自给她生起了火堆。
生起火，又小口小口吃完馒头，天已经完全黑了，慕九幽全无睡意，便偷偷打量靠在树干上闭目养神的陈暮白。
“虽然我很好看，但别爱我上。”陈暮白冷不丁的道，吓了慕九幽一跳。
慕九幽羞红着脸，赶紧回道：“我，我不是...”
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索性闭起了眼睛，只是这样的环境始终睡不着，便鼓起勇气向陈慕白搭话道：“我睡不着。”
“那你就睁着眼睛，这样明天我就能看到熊猫了。”陈暮白闭着眼睛调侃道。
看着即使闭目陈暮白仍旧清秀的面容，慕九幽觉得他也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可怕，胆子更大起来喊他名字，想要探究他的过去。
“陈暮白。”
“嗯？”
“你真的杀了村子一半的人吗？”慕九幽问。
从见到陈暮白开始，她就觉得这么可怕的事情一定是传言，因为他看着不像是会杀人如麻的模样。
陈暮白对自己过去并不忌讳，他毫不犹豫地点头，打破了慕九幽的幻想：“是啊。”
“为什么，你明明只杀影族？”慕九幽不甘心又问，希望听到什么迫不得已的理由。
陈暮白想都不想，认真道：“因为他们要杀我啊，我总不能站着让他们杀吧。”
“但你可以先退，然后徐徐图之啊。”
“我那样做的话，以后的每个影族都会拿一个村子来威胁我了。”陈慕白继续闭着眼，与慕九幽在火堆前问答。
“嗯？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大人的复杂世界，小孩子不懂。”陈暮白老气横秋地说。
小丫头怎么会懂，世上的事情本不是非黑即白，眼睛看到其实只是很小一点。
南方的那个村子，若他真的因为一次影族的威胁就妥协了，那影族就会发现他的软肋。
面对追杀影族的邪天子，影族也就找到了对抗的方法。
日后就会有更多类似的威胁来针对他，这次是一个村子，下次可能就是十个村子。
无论是对他，还是对更多无辜的人，这都不是好事。
所以他当时毫不犹豫就杀了过去，是死了五十多人，也因此自那之后，没有影族再拿人质威胁过他。
若是按这样算，他其实因此救了更多人。
所以有时候，杀人是为了救人。
但这些道理有些深，他不准备跟慕九幽说。
十几丈外是其他的江湖人士聚集的地方，陈暮白睁开眼睛，玩味地看了那边一眼，然后闭上眼睛开始休息。
“早点睡吧，迟一点有好玩的事情给你看。”
他对慕九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