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六案：连环失踪案（二）
他们见到的宋乔申不是真的宋乔申。
高吉鹤与老张回去的路上，二人心中不断地咀嚼这个事实。
那么真正的宋乔申在哪里？
现在这个失踪的宋乔申又是谁？为什么会牵扯其中呢？
“不管怎样，”高吉鹤说，“找到宋乔申，很多事情都会水落石出。”
“你是觉着宋乔申在这其中起着很大作用？”
“唔。你看，常墨自首，燕萧萧失踪，我们在他们家发现双性染色体，很有可能宋乔申跟他们关系不浅。”高吉鹤有点激动，“还有，假的宋乔申失踪，艾克就来报警，还特地提醒我们去找宋恩海的熟人，他分明是在引我们调查宋恩海的死因。这肯定也有关系。”
“但是这跟张月的死有什么关系呢？”老张认同高吉鹤的思路，但是他想不明白这几个案子之间的关系。
高吉鹤摇摇头，他也弄不清楚，但是他想找到宋乔申就一定能弄明白。
“希望这个，”老张看了看手中的照片，“能帮我们找到宋乔申。”
李巧找到了当年的照片。照片里的背景是往日的慈恩医院门诊大厅，干净，整洁，热闹，照片正中央一个男孩抱着毛熊玩具坐在凳子上，旁边是一个目光温柔、容貌娇丽的女子，双手搂着男孩，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男子站在她们身后，旁边是李巧等几名护士。
照片里除了男孩，大家都在笑。女子温柔，眉间微皱。男子祥和，脸上略带疲惫。
男孩为什么不笑？没人知道。他怯生生地看着镜头，似乎有心事。
“回去后马上让科技组处理一下，看看能不能通过这张照片，画出宋乔申现在的样子。”高吉鹤说道。
老张点点头，不过他觉着没这个必要。
他指指男孩旁边的女子说：“你不觉着这个女人很面熟吗？”
高吉鹤没有仔细看过照片，听老张这么说，趁着等红灯，又看了一眼。
“是有点眼熟，”他细细回想了一下女人的长相，有点不确定，“好像……”
“跟程安安很像。”
老张一点，高吉鹤立刻想起来，没错，程安安笑的样子跟照片中的女子很像。
“这个女人应该就是宋乔申的母亲。”
“而且，”老张接着高吉鹤的话说，“那个假的宋乔申管程安安叫姐姐。”
一个荒谬的想法在二人的讨论中生成。
他们都没有说出口，但是都隐隐猜测出真正的宋乔申是谁了。
话题的主角，此刻正站在艾克的面前，她很焦虑，很担心，也很生气。
“我从没听说过这个计划。”她质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帮你。”艾克一脸无辜，“帮你找燕萧萧，找你爸。”
“那也不该把小申牵扯进来！”程安安低吼道。
宋乔申是她的底线。她可以利用任何人，唯独这个义弟，她要保护他。
“是小申主动要求帮忙的。”
“什么？”
“他听到我们说时间紧迫，却一直找不到利仲南关押燕萧萧的地方，自己提议做诱饵的。”
“他提议，你们就答应了？”程安安不买账，“他手无缚鸡之力，被利仲南抓到，不是死路一条吗？”
“利仲南想要的无法是慈恩医院的土地使用证，在此之前他不会对小申不利的。”
“那不是更糟糕？若他发现土地证不在小申手上，必然会杀了小申，就像……”
“就像当年对你爸那样？”
艾克触到了程安安的痛处。
垂在身边的双手开始抖动，曾被狠狠摁压的心头之石，慢慢浮上来。
“我连他是不是还活着都不知道。”连她的声音都抖动着。
“还是不要活着的好。”艾克摸摸她的头，“十几年的关押和折磨，任谁都受不了。”
程安安的嘴唇都开始抖动，她深吸一口气说：“我知道。至少……至少可以找到他遗骨，让他入土为安。”
艾克叹了口气，把她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安慰说：“好了好了，哥哥在，不怕啊。”
这个怀抱很温暖，但是程安安不敢回抱他。从小到大，艾克给她的每一丝温暖，事后都会百倍千倍讨回来。
“嗯哼！”这个尴尬的气氛，被老饕打断了，他的身后是金。
“怎么？”艾克没有松开抱程安安的手。
“有消息了。”金举了举自己的笔记本电脑。
看到电脑屏幕上闪烁的红点，艾克带着胜利的笑容对程安安说：“你看，小申这么快就搞定了。”
红点的另一头正是被囚禁的小申，打开按钮之后，按照艾克嘱咐的，他迅速扔进床底，又踢了一脚，将发号器踢到阴暗的角落。
这样总不会被发现了吧，他想。
然后安心地缩回墙角，继续观察这个陌生的房间。
哥哥告诉他，去电脑城后会有人绑架他，然后会把他带到陌生的地方。
“小申不怕，哥哥会尽快找到你，你不会有事的。”
“小申不怕。”他心里发怵，但是眼神很坚定，“小申要帮姐姐。”
艾克欣慰地摸摸他的头赞扬道：“小申长大了，有担当了。”
他自豪地笑了。
姐姐的爸爸在这里。他是这么听说的，但是会在哪里呢？
他是被迷晕带来的，在这个房间醒来，就没再出去过。
他只见到一个很凶的哥哥，除了给自己送水和食物，没有说过一句话。
他喜欢安静，但是这么安静的陌生环境，他不喜欢。他害怕。
“小申，找机会溜出去。”艾克这么嘱咐过。
溜出去，怎么溜呢？
他觉着这个题目很难，他不会做。
就在他为难的时候，房间门又开了。
进来的是利仲南，小申认识他。
“小申啊，”利仲南满脸堆笑，靠近他，“住得还习惯吗？你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尽管告诉这个哥哥。”
他指了指身后那个经常来送饭的男人。
小申瞅了他一眼，立刻移开目光，问：“我，我想回家。”
利仲南笑了，说道：“好呀，只要你把土地证给我，你就能回家了。”
“什么是，土地证？”
他依稀听哥哥和姐姐提前过，似乎是很重要的东西。
“就是，这样，”利仲南比划了一下，“方方正正的一个小本子。”
小申摇摇头说：“没见过。”
利仲南的笑容僵住了，但转念一想，也对，这么重要的东西，艾克怎么可能会让他管？
“那么，”他拿出文件，“你帮哥哥在这张纸上签个名。”
这是土地使用权转让书。
小申摇摇头说：“哥哥说，不能随便写名字，要经过他同意。”
利仲南笑不出来了。
他直起身，低头望着小申说：“小申，好孩子应该听话，不然会吃苦头的。”
小申睁大双眼看着他，说道：“对啊，所以小申要听哥哥的话。”
这双无辜的大眼睛让利仲南很生气。
“宋乔申，”他警告说，“你给我听着，我给你三天时间，把这张转让书签了。否则，有的苦头吃！”
他身后的男子恶狠狠地瞪了小申一眼，同时捏了捏自己的双拳，并且特地秀出自己如石头般的肱二头肌。
利仲南等人随后离开了房间。
若换作普通人，定会被吓到。但是小申不同。
能让他感到害怕的，是嘈杂的环境，陌生人的碰触，以及被打破的规则。
恐吓对于他来说，不过是声音大一点而已。所以利仲南等人走后，他并没有感到恐惧，而是很迷茫。
这个哥哥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已经跟他说的很明白了，他签名之前必须经过哥哥同意才可以。他为什么听不懂呢？好奇怪的人。
现在该怎么办？等哥哥姐姐来吗？
再次被打开的门回答了他。
一个女子小心翼翼地探头看了一眼，再谨慎地望望身后，确认没有人，连忙走进来，关上门。
“你，”女子仔细瞧瞧他，“也是被抓进来的？”
小申点点头说：“姐姐你是谁呀？”
“我叫燕萧萧。他们为什么要抓你啊？”
小申摇摇头，看向放在旁边的转让书。
燕萧萧看了看转让书，立刻明白了。
“你是宋恩海的儿子？”
好陌生的名字。
小申歪头否认说：“我爸爸不叫这个名字。”
可是，燕萧萧再看了眼转让书，上面写的转让人明明是宋乔申啊，转让的也是慈恩医院土地使用权，但为什么……
“你是宋乔申？”
“嗯。”小申点点头。
那……燕萧萧虽有疑虑，但是见到小申异于常人的模样，有些理解他的反应了。
“小申，我可以叫你小申吗？”
“嗯，可以。”
“刚刚那个人，是不是要你签这份文件？”
“嗯。”
“你记住，千万不要签。”
“我当然不能签啊，”小申觉着怎么这些人说话都这么奇怪，“哥哥不同意之前，我不能签名的。”
虽然不知道小申口中的哥哥是谁，但听到他肯定的回复，燕萧萧放心了。
不过……
“如果你不签，他们可能会折磨你。”她实际上在自言自语，“我们得想个办法，避免让你受到伤害。”
“哦。”虽然小申没有听明白燕萧萧的话，但是他能感受到对方的善意。
“你在这里干什么？”没有想到利仲南去而复返，正好撞见。
“我，”燕萧萧连忙把小申护在身后，“我觉着无聊，到处逛逛，然后……”
“无聊？”利仲南一把拽住燕萧萧的胳膊，把她拉向自己，“无聊找我啊。”
拽住燕萧萧的手改为扶在她的腰上，二人的姿势很亲密。这让燕萧萧浑身紧张，甚至感到有些恶心。
但是她必须忍住，强颜欢笑说：“你在忙，我不好打扰你。”
“是吗？”利仲南搂紧她，在她耳边说，“我现在空，一起吃饭？”
“哦，好。”燕萧萧忍了再忍，回头看了眼小申，被利仲南带走了。
别墅很豪华，每一盏灯，每一把椅子，都是根据利仲南的喜好，从意大利定制送来的。
用燕萧萧专业的眼光来看，这里的布置和陈设称得上走在高端家居的前列。
但是很可惜，今时今日的处境她根本无心欣赏这些东西，就连摆在面前这盘自己最喜欢吃的菲力牛排，都没什么胃口。
“怎么不吃啊？是厨师做得不合你胃口吗？”利仲南吃得很香。
“没有，”燕萧萧勉强拿起刀叉，划拉了几下，随后问，“那个小伙子……”
“他有自闭症，”利仲南不屑地说，“只有五岁小孩的智商。”
是吗？燕萧萧倒不觉着，虽然小申看上去怯生生的，但说话很有条理。她没见过几个自闭症，但是直觉小申与平常的自闭症患者不太一样。
“一般智商有问题的，不是没有民事行为能力的吗？”
燕萧萧这句话提醒了利仲南。
“你说的对。这么说来，艾克应该是他的监护人。怪不得他说要艾克同意才能签名。”
“这么一来，你抓了他也没用。”燕萧萧试图说服利仲南放了小申。
“唔……那也不一定，”利仲南怎会不明白她的意图，“有了他，我可以钳制艾克。”
“他……对艾克很重要吗？”
燕萧萧听说过艾克的大名，在常墨口中，这位大股东是个不好惹的人。
绑架宋乔申真的能拿捏住艾克吗？燕萧萧表示怀疑。
但是利仲南却很有信心地告诉她：“我一直想拿住艾克，试了那么多办法。用钱，钱买不了。用女人，他不感兴趣。为了拉拢他，我甚至自贬身份讨好程安安。不枉我费了那么多心思……”
他得意地笑着，继续说道：“终于让我发现，他很在意这个小子。艾克啊艾克，你既然不吃软的，那我就来硬的。”
“利总，”一个男子走进来，打断二人对话，“在房间里发现一个信号器。”
他举起右手展示给利仲南看。这是一个小小的盒子，上面的红灯还在闪。
“在哪里找到的？”
“那小子房间的床底下。”
利仲南感到意外，但是也很惊喜，说道：“我还以为他就是个傻子，看来还有点用嚒。”
他走过去接过信号器看了看，问道：“确定是信号器？”
“确定。”
“好，别弄坏了。”
“要怎么处理？”
“放着。”一个有趣的计划在利仲南脑中形成，“地下工程进行得怎么样？”
“初见规模。”
“准备一下，把他们俩都带去那里。”
男人点点头，带着信号器离开了。
地下工程？燕萧萧从未听常墨或者程安安提起过，这么看来这是利仲南私下做的事。
“我怕黑。”她试探道。
“放心，我会嘱咐他们布置好，让你住得舒服的。”
“不能不去吗？”
“最多住一个星期。等我处理完艾克和程安安，就能回来了。”
这里，燕萧萧明白了，利仲南打算“请君入瓮”，诱捕艾克和程安安。
“你打算怎么做？”
燕萧萧在打探自己的计划，利仲南只笑不答，走到她的身边，摸了摸她的秀发问道：“你想知道我的计划，还是想知道常墨的近况？”
听到丈夫的名字，燕萧萧的心漏跳一拍，顾不得其他，抓住利仲南的手问：“他怎么样了？”
虽然很高兴燕萧萧主动碰自己，但利仲南不喜欢她担心常墨的样子。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说道：“你为什么这么在乎他？明明你爱的人是我啊！”
他的质问带着怒火，从他的手掌，仿若一股高压电流刺痛了燕萧萧。
她挣扎，却无力挣脱利仲南的桎梏，何况常墨的命运还掌握在他的手上。
“仲南，都过了那么多年了，你何必……”
“当年如果不是我爸不同意我们俩在一起，把你家赶出杭州。你和我早已是一对令人艳羡的夫妻。”
“可是……”话到嘴边，燕萧萧没有说出口。
她和利仲南在高中时代确实相恋过，也确实被利仲南父亲拆散。
但燕萧萧很快就走出了这段懵懂少年少女的初恋，在留学时遇到了自己的真爱。
而利仲南，她没有想到利仲南竟然始终没有忘记自己。几年前自己陪同常墨第一次参加天玺集团的年会，再见利仲南，与她平静的心情相反的是，利仲南表现得很激动，甚至随后几个月对她展开了疯狂的骚扰。
“我知道，”利仲南一直在误解，“他是你的丈夫，你对他有责任。所以你放心，我会让他舒舒服服地在牢里过完一生的。”
燕萧萧浑身颤了一下。
一生，在牢里一生！这怎么可以呢？
“难道，难道没有办法救他吗？”
“你为什么要救他？”这个问题刺激了利仲南，握住她的手加重了力道，“你为什么还想着他？”
“我，我，我没……”燕萧萧内心想辩解自己的感情，但又不敢。
如果，如果利仲南知道自己爱着的一直是常墨，他肯定会对常墨不利，或许常墨就不是坐一辈子的牢，而是……
另一只手握紧拳头，她的指甲嵌进了手掌中。
眼下唯一能保住常墨性命的，就是让利仲南以为自己还爱着他。
“我对他有责任。如果不是为了我，他当初不会跟你们合作，就不会被张月威胁，所以……”
利仲南接受这个解释。手的力度轻了些，他安慰道：“我会保他性命，但是他必须坐牢。毕竟张月的事，是他跟程安安没有处理好，才逼得我把她给杀了。这个责任，他得背。”
燕萧萧的心连带着身体又颤抖了一下。只有利仲南才能把这样荒唐的理由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难道没有其他的解决方法吗？”燕萧萧不甘心。
“有啊，”利仲南露出狰狞的笑容，“我可以让常墨这个人从世界上消失。但是他就得从此流浪天涯了。”
这跟让他坐一辈子牢有什么区别？
燕萧萧闭上了嘴，没有再开口。一定还会有其他办法的，一定有！
“利总。”那个男人又回来了。
“怎么了？”
“你让办的事，办好了。”
“人呢？”
“在一楼客厅。”
利仲南得意地笑了笑，对燕萧萧说：“你继续吃。我去一楼办点事。”
说完和男子一同离开了。
是谁？燕萧萧想，利仲南又抓了谁回来？
是程安安，还是艾克？
不容她多想，燕萧萧放下刀叉，紧随其后到了一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