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有未婚夫
世界上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交集在一起,
如果说是命运在安排,
你就得认命,认我。
1
蓝星河的妈妈赵文君在生她的时候正值酷暑时节,妈妈贪凉,但为了腹中的孩子强忍着不碰任何凉的东西。
临盆那晚,病房的窗户半敞,赵文君已经被阵痛扰得疲惫不堪。她望向窗外,水盈盈的眸子里全是期待。
“要是有风就好了。”
上天像是听到她的心声,待微风卷起白色纱帘的时候,孩子顺利出生了。
赵文君甚至看到了漫天星辰,璀璨夺目。在如此美丽的夜色中,她觉得降临的孩子一定是小天使,是上天赐给她最好的礼物。
“就叫星河吧,小名取风。”
蓝启明还在忙工作上的事情,坐在一旁看着文书。
他没抬头,说了一句:“女孩家取‘风’字不好听,意有磕绊、颠沛流离的命运。”
室内静谧。半晌,赵文君温柔的声音再次响起:“没关系,有我在,我的孩子就一定顺风顺水。”
在蓝星河放弃去国外进修选择到天文台实习的时候,蓝启明发了很大的脾气,在书房说教了三个多小时,蓝星河硬是一句都没回嘴。
她的沉默,就是最大的反击。
赵文君对于女儿的任何决定都是支持的,她依旧把女儿当成小宝贝一样哄着,在孤独寂寞的深夜给孩子点上喜欢的丝柏香薰,在柔软的手心里放上两颗糖。
“小风,加油,你是最优秀的。妈妈永远爱你。”
在蓝星河这小小的半生中,有两个愿望:一愿妈妈永远爱她,二愿韩舍愿意爱她。
哪怕她早慧、高智商,但聪明的人最容易小心翼翼。她不懂与他人相处,生怕让所有人失望。而因为性子不讨喜,她失去了很多机会,韩舍的离去对于她的打击是毁灭性的。当她重新抓住这束光的时候,就想要拼命。
2
第二天,韩舍继续带着人寻找陨石。
出发的时候,艾艾和几个女孩聚在一起涂防晒霜。韩舍瞧了一会儿,这才走过去伸出手。
艾艾一时没搞清楚,问道:“韩队,你这是?”
韩舍笑得淡漠:“给我点。”
硬汉也要涂防晒的吗?艾艾朝他掌心挤了点防晒霜,待他走后才忍不住抿嘴笑。
李君泽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艾艾矫情造作得将头发捋到耳后,咬着唇,脸颊浮起不符合本人气质的绯红。
“你有病啊!”李君泽翻了个白眼。
艾艾没理会他,反倒矫情地说:“讨厌,你们男生搭讪的方式就不能撩一点啊!”
李君泽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她作妖,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蓝星河站在车后,正在后备厢里找水。韩舍过来的时候看了看四周,他们所在的位置算是盲区。
蓝星河一转头就看到了他,捧着手,也不知道想干什么。
韩舍走近,双手合掌,将防晒霜晕开,说了一句:“过来。”
蓝星河没有动,他只能再靠近一些,开始在她细长的胳膊上拍打。剩下最后一点的时候,他捧起那张晒得微红的小脸,再轻轻拂开。
小姑娘的皮肤真是娇嫩,软软的,像水水的白豆腐。
蓝星河面对他的举动没有任何拒绝,仰着头任他涂抹,一双眸子里藏满灵气。韩舍看着看着就想起一个词——水光潋滟。
只要她在,韩舍永远做不到无动于衷。
“沙漠里其实是不能涂防晒霜的,一刮起风来脸就变成磨砂纸了,好在现在不是风季。”韩舍是最嫌弃女孩们在外表现得娇气的,但此时他粗糙的指腹在她的脸上来回抚摸,像是叹了口气,“主动跟朋友们说说话,人家涂防晒霜也会叫你。”
好半天,蓝星河才回他一句:“不想跟他们说话。”
韩舍听她这话像是孩子一般,咧嘴笑了,戳戳她的脑门:“又觉得别人没你聪明吗?”
蓝星河看着她,极其认真地问道:“你觉得我聪明吗?”
韩舍不语,低下头摆弄自己黏糊糊的手掌。
“聪不聪明?”
小姑娘非要追问,她渴望答案的眼神太过热烈,让人不敢看。
韩舍没有回答,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红色口巾,随后抬起他清瘦俊朗的脸庞,对她嘱咐道:“在这里行走,尽量不要把水一次性喝光。风沙很大,注意保护口鼻。”
他将红色口巾放到她的手里,语气十分柔软:“会不会绑?”
蓝星河垂下眼睑,揉着那块口巾,突然背过身去,低气压地回了一句:“我不聪明,但不代表我蠢。”
郁闷的韩舍揉着太阳穴,觉得头好痛。
李君泽又不合时宜地出现,浑身竖起刺,磕磕巴巴说道:“你……你……你,你站在我家星河背后干什么?想偷袭吗?!”
韩舍深呼吸一口气,转过身去,对于那句“我家星河”,他很有想法。
经过李君泽身旁的时候,他用嘴型吐了一句:“你滚。”
等人彻底走远,李君泽噘着嘴跑到蓝星河身边告状:“那个人刚才骂脏话呢!”
中午沙漠里的温度逐渐上升,猎陨回来后,大家都躲在帐篷底下乘凉,聊天的聊天,休息的休息。女孩们聚在一起编辫子,不出意外地,蓝星河又没有参与。因为户外水资源的匮乏,她们不能洗头洗澡,此时把辫子编起来倒也是个不错的办法。
西关躺在折叠椅上很无聊,韩舍踢了踢他:“去,学学编辫子。”
开什么玩笑啊!阿苏里的关哥啊!都是横着走的爷们儿,怎么会做这种编辫子的事情。
他想反抗,无奈那是给自己发工资的老板,只得认命地起身,拿捏着娇滴滴的语调跟一帮小姑娘打成一片。
言泠幸灾乐祸,等西关学会回来以后,韩舍指着他的脑门:“编给我看看。”
言泠知道自己在劫难逃,硬着头皮被西关揪来揪去,疼得龇牙咧嘴:“从来没有人薅过我的头发,你给我轻一点!”
李君泽远远地看着他们玩闹,撇撇嘴,挪了几步到刘教授旁边。他说:“教授,我不喜欢他们。”随后他用下巴指了指韩舍所在的方向。
刘教授当他耍小孩子脾气,“呵呵”两声:“这个世界上不可能谁都能让你喜欢。”
“那个姓韩的我觉得不老实,他老是缠着星河。”李君泽准备来个大吐槽,刘教授“啧”了他一声,当即制止:“不要胡说,韩先生是咱们的领队,当然会多加关心了。”
刘教授也没有多想,又补充一句:“星河已经订婚了,她有未婚夫的。你就更不能乱说了。”
李君泽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仿佛头顶劈过一道响雷,震耳欲聋:“什……什么?”
他的心脏遭受了有生以来最大的冲击,这噩耗能要人的命啊!
3
韩舍自天黑起就盯着蓝星河,就怕她不睡觉又跑去沙坡上喂狼。
果不其然,他在星光之下远远地瞧见了沙坡上那小小只。
蓝星河听到声响回了头,韩舍慢悠悠地爬上沙坡,手叉腰,仿佛是抓到孩子不睡觉的家长。他居高临下地进行说教:“十一点前必须睡觉,学校老师没教过吗?”
“没教过。”她秒回。
韩舍抿唇,算了。
蓝星河站起身来,脚下的沙子松软,韩舍眼明手快地拉了一把才避免她打趔趄。她站定后,由于长发没有绑起来,月色映得她的那张小脸很是乖巧。
她的声音温婉,但极具诱惑力,一字一句都让人无法自拔。
“你要教我吗?”
韩舍觉得自己是在自讨苦吃。他庆幸这夜色掩盖了脸上不安的神情,没办法,谁让他偏偏去惹这个爱追问的小姑娘呢。
韩舍沉默半晌,终是开口:“我没资格教你。”
蓝星河觉得自己是踩着仅剩的尊严去寻一句答案,但凡是个有血肉的人,都能理解自己的出现是为了什么,除非这个人眼睛瞎了。她有些生气,转头就想走,偏偏这个人还拉住自己。
韩舍一脸无辜:“要不,我给你编个头发?”
编个头啊编。
蓝星河积压了太多的怨念,于是……她慢吞吞地坐下了。
小姑娘沉着脸,反正天黑也看不清表情。韩舍笨拙地捏着她的头发,生怕把她弄疼了。
蓝星河的头发又长又密,编起鱼骨辫来漂亮得不行。只不过编的人绕来绕去,折腾了二十多分钟才将那发尾打出鱼尾的模样。
蓝星河的怨气就在这二十多分钟里被消磨了。
她看着远方黑暗的一片,心中升起光明的火苗,嘴角勾起的笑再也无法控制。
韩舍一定还是以前的他。
蓝星河觉得再豁出去一次,哪怕他不做任何解释也没有关系。
“你愿不愿意……”蓝星河刚开口,远处就传来几声怒喊。
李君泽自带发光属性,总是能站到两个人的中间,闪到眼珠子都能亮瞎。
他气喘吁吁,鞋子里还进了好多细沙,扬着脑袋冲高出自己一个脑袋的韩舍说:“夜黑风高!孤男寡女!你休要对我们星河有什么非分之想!”
韩舍拿舌尖抵了抵牙齿,发出了危险的信号。
蓝星河见状,什么话都咽了回去。她没理李君泽,径直往帐篷的方向走去。
李君泽当然也不敢留下,得亏利索地跟上去,回头的时候看见韩舍正指着他,吓得一路小跑。
韩舍觉得心中烦躁不安,踢着脚下的沙子,仰头想要望尽所有的星光。
最后一次猎陨蓝星河没有参加,她留守营地。
天文台的几个同事围在一起煮泡面。说话间,蓝星河听见有人提起韩舍。女孩觉得韩舍高大威猛,让人不好意思靠近,也有人说他特别平易近人,有问必答。
“我听刘教授说韩队曾经在戈壁里待了两个多月,就为了找半块陨石。”
“好像这些陨石猎人特别赚钱,能把一小块石头炒出天价。”
“那韩队应该很有钱吧。而且他这次是免费帮我们。我觉得他人好好哦,也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
“有没有都不适合你,你愿意跟他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奔波吗?”
“我就问问而已……”
蓝星河蹲在一旁听着,有个女孩喊她:“星河,过来吃面。”
她起身,挪到人群旁边。韩舍的话题暂且中断,大家看着始终沉默的蓝星河加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说太多怕她插不上话会尴尬,可不说大家又尴尬。
有人主动问:“星河,这次出来你还习惯吧?”
蓝星河咬断面条,点了点头,小声说了句:“嗯。”
“你要有什么需要就跟大家说。”
“没需要。”她回答。
大家看着她,集体沉默了。
她认真地吃着面条,其他人面面相觑,转而又继续聊天,说起待会儿回十里镇,要注意不要遗漏自己的物品。此次出行没想到会空手而归,大家不免有些意兴阑珊。
“我觉得有点奇怪啊,这次新闻上报导火流星坠落在沙漠里,按理说应该有很多人过来啊,怎么感觉就我们这一波?”
“也许别人早我们一步来了又走了。再说沙漠这么大,谁能看到谁啊。”
“刘教授说过,这次是镇长给我们天文台开了绿色通道,其他人过来没有领队又没有向导,也很难找到吧。”
“对呀,再加上有韩队帮我们,别人自然比不了。”
大家对韩舍似乎很青睐,除了他身旁匪里匪气和孤高傲娇的两个下属外,倒没什么缺点。
蓝星河只管静静地听着,除非有人主动问她问题,她必然不会开口。
4
韩舍和大家往营地返回的时候,西关从身后跑来,伸手给他看。
一条细长的、身带鳞片的黄褐色四脚蛇盘在手心里,当地人也称小蜥蜴,经常在沙漠戈壁地带出没,爬行速度快,咬人,但是没毒。
西关起了坏心,想放到言泠的领子里。韩舍拍了拍他的肩膀,用眼神示意落单走在前面的李君泽。西关得到指令,笑得贼眉鼠眼,心想不愧是他的老板啊,蔫儿坏。
李君泽在西关从自己身旁走过的时候,不在意地摸了一下后脖颈。他摸到那抹冰凉还没有感觉,待看到自己捏着那条虎头虎脑的小蜥蜴时,吓得那是心肝脾肺肾都在颤抖。
他顿时眼泪横流,往刘教授那边狂奔而去:“教授救我!”
小蜥蜴吓得比李君泽跑得还快,甩到地上的时候“咻”地翻了身,麻溜钻地没影了。
李君泽指着西关跟刘教授告状,刘教授也是心累,觉得自己一大把年纪了还要处理这样幼稚的事情。他语重心长地说道:“君泽,你先把鼻涕擦一下好吗?你现在是二十五岁不是五岁。”
西关和言泠笑得人仰马翻,韩舍装模作样地批评了一下两个人。
李君泽不解气,抓着刘教授说:“肯定是那个韩舍叫他捉弄我的!教授你快去说他!”
刘教授觉得头疼,他冲韩舍点点头,示意不好意思,然后就拉着李君泽快步走开。
臭小子真是太丢人了。
西关靠着言泠的肩膀还在笑:“这帮人都是没断奶吗?我都服了。”
言泠一如既往地附和他的关哥:“让他们走之前好好见识一下,保管下辈子都不来。还有那些娇滴滴的女生,尤其当中有一个不说话的,蓝……”
西关“哎呀”一声后捂住言泠的嘴。
韩舍冷冷地瞧着两个人。
言泠的眼神还在问着十万个为什么,西关咽了口唾液,将人拖走了。
“把门是个好东西,嘴上得装啊……”
李君泽是真的气不过,在把设备放到皮卡车上时,故意将蓝星河有未婚夫的事情说了出来。韩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吓得他后退三大步。
“你可离星河远点吧你!”李君泽索性破罐子破摔,“我知道你也不喜欢我,我还不喜欢你呢。”
蓝星河突然有未婚夫这件事情,着实令韩舍的心受到猛烈一击。
难得韩舍不回嘴,李君泽有些小得意,自己都没有机会了,别人就更休想有机会了。
李君泽撂下话就开溜,韩舍还拉着车上的麻绳,久久没有松手。
他想过很多次,那么漂亮的姑娘,交几个男朋友,有些追求者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他没有给自己做过“蓝星河要嫁人了”这种心理建设。
甚至自己之前还对她做出那样的举动,想想全是罪过。
韩舍垂下眼睑,思绪万千。
他继续绑着绳结,甚至都没敢去搜寻某人的身影。
西关很倒霉地来撞枪口,他说:“老大,我真不想给他们开车,一帮人叽叽喳喳的。”
韩舍突然用力拍了一下车身,发出一声巨响,着实把西关吓得一哆嗦。
“天你想不想上?”韩舍侧头看着他,凶得要命,“要不要现在就送你上去?”
西关立马给他鞠了个四十五度的躬,委屈巴巴:“不想上天,想开车。”
完蛋了,他何时又踩了老板的大尾巴。
在返回十里镇的车座安排时,蓝星河没能和韩舍坐同一辆车。
韩舍当着她的面叫了另外两个女生一起乘车。
等回到镇上后,天色已晚,大家都疲惫不堪。天文台的人去收拾洗漱,韩舍等三人还在往屋里搬着仪器设备。蓝星河主动伸手帮忙,却被韩舍给绕了过去。
没有“谢谢”,连半个眼神都不曾给她。
蓝星河见西关和言泠都在场,她咬了咬唇,终是什么也没说,默默回房去了。
韩舍瞥见那抹瘦弱的背影离去,心又是一紧。
西关扛着东西经过他身旁时被揪住,他说:“今晚我住你的屋。”
西关抽了抽嘴角,心想:我能说不吗?!
韩舍又补充一句:“我来搬,你先去把你那个狗窝收拾一下。”
西关垂头丧气地收拾狗窝去了。
蓝星河看着西关从隔壁拿走了被褥,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主动开口问:“你这是干什么?”
西关回头说道:“我老板今晚要跟我睡。”
饶是蓝星河再迟钝,也知道韩舍有些不对劲。
他在躲着自己?
想到这个答案时,蓝星河好不容易冒出的睡意此刻全无,连续多日的失眠让她的眼角有些发青。她站在楼道里,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很想冲上去问问,又觉得他们舟车劳顿需要休息。
最后实在是没办法了,蓝星河只能放过他,回了自己房间。
这个夜晚,除了天上的星星,人间的两个人也同样无眠。
5
蓝星河在楼梯口捡到了一张地图,上头有笔标注的印记。
言泠折回头来找地图时,看到小姑娘正拿着地图端详。他一把扯过来:“我的。”
蓝星河静默了,目光平淡。
言泠显然没把她瞧在眼里,不过是会啃书本,长得漂亮点的花瓶罢了。他将地图折叠起来塞回口袋里,毫不在意:“有什么好看的啊,你又看不懂。”
韩舍此时从房间出来,他边走边挽着衬衫的袖子,露出黝黑又健朗的臂膀。衬衣是蓝灰色,蓝星河喜欢的暗色系,衬得他那张百无聊赖的脸倒是一绝。
韩舍看到了她,炙热的视线能将人刺穿。
言泠迈了几级台阶,问了一句:“老板去哪儿?”
“拉大米。”
韩舍谁也不看,自顾自地下楼。
房子里的粮食储备并不多,韩舍不知道会来这么多人,仅仅两天主食就被掏空了,真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他现在都有种想去找镇长索要伙食费的冲动了。
言泠笑得殷勤:“要不我去吧。”
“滚。”
“好的。”
言泠只能滚走,蓝星河看着韩舍下楼,顿了顿,又跟上去。
门口那辆黑色悍马,韩舍刚系好安全带,副驾驶座就坐上来一个人。蓝星河也系好安全带,韩舍看着她,她也回看,两个人是同款表情。
“你干什么?”韩舍的头又疼了。
“拉大米。”
韩舍:“……”
他竟找不到借口驳回,面对她,所有的由头都是无理的。
拉大米的地方距离这里十几公里,还要采购一些水果和蔬菜。砖瓦房里是有厨子的,镇长找来一个大婶专门为这帮天文台的人做饭。换了平时,都是言泠做的。
言泠看过这帮年轻人的吃相,脸抽了抽:“确定来的都是文化人吗?幸亏没让我做饭,不然我得去问蜈蚣借手了。”
十里镇的辣椒和土豆特别好吃,大盘鸡、辣子鸡,配上米饭能吃好几碗。
蓝星河是吃不了辣的,顶多夹两块土豆。而且她吃不了羊肉,地域饮食的差异不免让她有些水土不服。
从小长在象牙塔里的公主确实娇气。
可她偏偏要过来。
韩舍单手抓着方向盘,一只手托腮。他除了看前方和左边,视线就没有偏离过其他地方。即便看不清表情,但气场是可以感受到的,蓝星河觉得他在生气。
到了粮油店,蓝星河都没开口说一句话。
要下车的时候,韩舍闷声闷气对她道:“别下来,热。”
蓝星河只能听话。
韩舍将三袋大米扛到后备厢放好,又陆续挑蔬菜和水果。他瞥见老板桌上放着两个水灵灵的大苹果,散发出特有的香气,指着问:“这是冰糖心的吗?”
老板笑着说:“对,自家树上长的。”
“能不能给我?”韩舍正在掏口袋,“多少钱,我买下。”
“你要吃就拿走吧,不要钱。”
韩舍把苹果放在手里掂量了几下,倒也爽快:“谢了。”
回去的路上又是无言。
蓝星河怕韩舍回去又要躲着自己,硬是顶着薄脸皮说了一句:“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韩舍狠心,也不应答。
蓝星河咬牙:“你就没想过要对我负责吗?”
一个急刹车,韩舍因为这句话也彻底崩溃了。他打了个方向,将车停在路边。停车的地方恰好是个高坡,底下的薰衣草开得正盛,花农已经开始第一茬的采摘。
美景在眼,但入不了心。
韩舍下了车,站在高坡之上,心思沉没。
蓝星河就跟在身后,带着些怒气和豁出去的架势:“你又是亲我又是抱我,还给我扎头发,怎么你是吃干抹净就想甩脸走人吗?”
吃……吃干抹净,韩舍很痛心,要怎么解释什么才叫吃干抹净呢?
蓝星河委屈得憋泪,那双缺少睡眠的熊猫眼死死地锁住韩舍。她突然好想把这个男人从山坡上扑下去,同归于尽,一了百了。
馥郁花海,白云苍狗。
韩舍从来就没奢求过能再见蓝星河,世界等同于她,极具诱惑力。
他大步向前,紧紧抱住她。
看来韩舍要挖尽心思想一件事了——夺取别人的未婚妻,需要几步?
6
韩舍与蓝星河刚到路口,迎面对上言泠开车出来。
言泠表情严肃,只是说了一句:“那帮人又过去了。”
韩舍当即下车,坐到言泠的车上去。他们的车速快,蓝星河都没来得及问是什么事。
她正要喊人出来搬东西,就看到西关火急火燎地跑出来。他的样子难得正经:“车里有东西是吧,我就撂这儿,你去叫别的男生出来搬。”
西关一股脑将后备厢的所有物品都撂到地上,几个调皮的大西瓜滚出老远。他快速钻进车里,加大马力去追赶韩舍和言泠。等瞧见那辆车的车尾时,突然有一道声音问:“这是在往西边走吗?”
“啊!妈呀……”
西关一个哆嗦,吓得心脏紧缩。他回头一看,竟是蓝星河:“你什么时候上车的?”
蓝星河也懒得回答,抬起下巴示意前方:“注意下坡。”
西关没来得及换挡,车子“哐当”一下惯性前倾,等车子开平稳后西关也不想问了。他们前行的方向确实是西边,蓝星河观测了一下周边的地势,心里想着一些事。
车速很快,大概开了二十多分钟,韩舍与西关一前一后停下车。西关拉了手刹,对蓝星河说:“你先别下,被老板看到我就玩完了。”
蓝星河隔着玻璃看到前面那群人,个个戴着帽子和面巾,只觉得身形魁梧高大,看不清面貌。韩舍、西关与言泠就拦在他们前面,似乎是要断他们的去路。
韩舍与这帮外国人再次见面,就不那么好说话了。
“给我。”韩舍朝那个人伸出手,毫不客气。
外国人捂住腰间系着的黑布袋,斩钉截铁地说了一句:“NO(不)!”
韩舍哼了一声后笑开,手叉腰看着他们。因为太过玩世不恭,惹得对方没把他放在眼里。
“地痞流氓。”外国人用中文回应。
韩舍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被外国人站在面前点评,阳光刺眼,如他的睥睨众生的厌世眼,让人焦灼。
“我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流氓。”说罢,他一脚朝人踹过去,点火索瞬间引爆。双方赤手空拳,招招凶狠。
韩舍夺了那个黑布袋,朝西关一抛。西关纵身一跃,堪堪接住。言泠没有韩舍和西关那般利索的身手,他只靠躲闪,必要的时候还得让西关搭救一番。
“打架都不会,你还能干什么?”西关躲过一拳,将手中的袋子再扔给言泠,“赶紧拿着跑!”
言泠拿上袋子刚跑几步就被人追上了。对方有六七个人,他一旦落单就很容易被突破。
蓝星河一直在车上观察,眼看言泠要倒霉,她想也没想就冲下车去。
她知道,言泠是韩舍的人。
围攻言泠的两个人,有一个人取了根折叠手杖。就在言泠以为脑袋不保的时候,蓝星河义无反顾地将他推开,她的右手臂被折叠手杖狠狠地抽打了一下。
言泠显然没有预料到,随即就看到这个见义勇为的小姑娘扑到他身边,恶狠狠地瞪着那两个人。
小姑娘没怎么发狠过,龇着牙时还不小心咬到了下唇。
男人间的争斗,突然有女人掺合进来,不仅言泠坐在地上发蒙,连外国人都有些不明所以。就在蓝星河孤立无援的时候,那把匕首顶着冷光从眼前飞过,带着主人震慑全场的气魄:“你敢动她,我要你命。”
远处传来警笛声,那帮外国人才愤然离去。
韩舍朝着蓝星河走去,神情很难看。他回头指了一下西关,意思是“你给我等着”。
西关觉得自己太冤枉了:“老板我……”
言泠从地上爬起来,将那个黑布袋递给韩舍。韩舍视若无睹,径直走向蓝星河。他是带着怒气的,踩在沙地上一步一个脚印。
蓝星河还握着疼痛的手臂整理表情,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蓝星河。”
韩舍突然唤她的全名,汗水顺着鬓角往下流,滑过那凸起的青筋。
蓝星河不敢动弹,浓黑的羽睫沉寂在烈日之下。
“谁让你来这里的?”韩舍的语气几乎是咬牙切齿。
言泠本来还想递上东西,一看气场变了,就悄悄挪动脚步,往西关那边走去。
这下身边没人了,蓝星河平复了心情,反问他:“我为什么不能来?”
“你说你为什么不能来?”
韩舍嘴上虽咄咄逼人,心还是软的,打了个寒战。这岁月已经够难熬了,偏偏还要给他的人生再加点料。他能活到今天,完全是靠着信念在苦苦挣扎。
蓝星河觉得自己需要解释,却又觉得跟他解释有什么用。继而她想到之前的一些事情,直言:“你怕我来,是担心我把你瞒着火流星坠落的正确位置告诉刘教授吗?还是你觉得引我们到东南方向找那么几块石头就心满意足了?”
韩舍当即无言,不知道是他两个线人中的哪一个出了幺蛾子。
“你作为猎星者,有义务将找到的陨石分给科研机构做研究。如果不愿意,一开始你就可以拒绝,而不是故意给我们指引错的方向,让大家做无用功。”蓝星河觉得他有些过分了,也为天文台的同事们抱不平,“你知不知道刘教授为了能带大家出来做了多少工作,你怎么能把别人的努力玩弄于股掌之中呢?”
小姑娘说得义愤填膺,好看的眉眼拧在一起,倒是俏皮得很。
韩舍纠结的情绪此刻烟消云散,许久才点头:“挺好的。”
蓝星河不解,正准备讨要说法。
韩舍嘴角上扬,笑得明朗。他说:“小风,你能为别人考虑,挺好的。”
7
回到砖瓦房后,韩舍竟然让西关给蓝星河检查伤口。
面对众人的不敢相信,西关很不爽地翻了个白眼:“怎么?没见过这么帅的医生啊。”
西关在做韩舍的线人之前是一名赤脚医生,曾在祖国的最边缘游荡。后来父亲年迈,就特别思念这个老来子,逼着西关回了家乡。
蓝星河觉得自己的手臂没有大碍,李君泽倒是担心得不行,忧心忡忡:“怎么样啊?!”
西关面色肃穆,吊人胃口:“嗯,这个再晚一点,恐怕……伤口就要痊愈了。”
韩舍在后面用腿抵了一下西关的膝盖,给了个警告的眼神,西关这才停止贫嘴,侧身让出空间。
韩舍还没过去呢,李君泽就火速站到蓝星河面前。
“星河,渴了吧,来喝点水。”
蓝星河要拿杯子,李君泽不让:“你多不方便呢,我端着杯子你喝。”
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韩舍懒得给他眼色,余光却在蓝星河身上停留了几秒,随后他就和刘教授出门去说话了。天文台的同事们这才围过来,关心慰问一番。
蓝星河心思沉闷,嘴也不甜,大家没说多久便散了。
言泠是最后过来的,因为年龄相仿,也没有过多生疏的客套,但还是表示了感谢。
言泠难得对人笑嘻嘻,说:“没想到我有这么大的魅力。星河啊,以后你有什么事情只管找我。”
面对他突如其来的自来熟,蓝星河蹙眉,有些不自在。
她回:“我跟你熟吗?”
西关在一旁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言泠这才发觉套近乎过于自作多情了。他转身用胳膊圈住西关的脖子,将人给拖走:“笑啥笑……关哥,这个小姑娘怎么这样啊……”
刘教授从外面进来的时候,没见韩舍。
蓝星河一个人坐在桌椅旁,正揉着胳膊。
刘教授走过来,再次询问了一下:“星河,确定没事吗?”
“没事的。”
刘教授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想了想又说:“星河,这次带你出来以前,我还答应过你妈妈,一定会保护好你。可从目前来看,是我食言了。要是让你妈妈知道,你可就再也不能出来了。”
“她不会知道的。”
蓝星河又怎么可能会让妈妈知道这里的事情呢。
刘教授看了看外头,这才小声叮咛:“还有,韩队有些事情想必你也知道了,我们不要过多地去干涉。”
“教授,你知不知道他……”蓝星河刚要开口说陨石的事情,刘教授笑着点点头打断:“你说西边是吧,我知道。”
原来刘教授一开始就知道了,他是跟韩舍一起在隐瞒。尽管蓝星河心中有很多疑问,但还是没有问出口。除非对韩舍,她不是一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
“星河,你应该明白,国家是禁止陨石出境的。那帮外国人不仅仅是带走陨石那么简单,有很多事情是我们不知道的。你只要管好自己,韩队那边不要去干涉,好不好?”
刘教授刻意提醒的意味太过明显,蓝星河沉了沉眸子。
片刻后,她像失了心境,苦闷不堪:“是韩舍让您提醒我不要多管闲事的吗?”
今晚的凉风吹得人有些恍惚。
蓝星河站在门口,看着夜色下的韩舍光着上身在井水边洗漱。他的肌肉很结实,曲线分明,刚劲有力,但不是那种过分的健美身材,是刚刚好的那种好看。
某个瞬间,她怀念起大学时初遇韩舍的场景。
他皮肤白皙,面容清朗,是一见倾心的好好少年。
原来岁月真的会将人改变。
韩舍泼了水,刚直起身就看到扶门而立的蓝星河,一副望穿秋水的可怜模样。
他挠了挠还在滴水的头发,朝着她走去。
“在这儿等我。”韩舍说了一句,继而就上楼去了。
回来的时候,他套了件白T恤,上头什么图案都没有,很是素净。
蓝星河盯着那件衣服看得太久,惹得韩舍低头审视,问道:“不好看吗?”
蓝星河收回目光:“不好看。”她突然又道,“不穿好看。”
韩舍握着红花油的手一顿,他这是被小姑娘给撩了?所幸夜色很美,凉风舒爽,难得心之所向的人还在身旁,韩舍笑了笑。
他很幸福了。
韩舍在门口坐下,拧开红花油,示意边上的蓝星河:“坐过来。”
蓝星河听话地照做,在他身旁坐下。
韩舍不再言语,挽起了她的衣袖,那条受了伤的手臂此刻有些青肿。户外的折叠手杖因为是伸缩的,挥动的时候减轻了一些力道,就算言泠当时挨下也没多大的事。只可惜小姑娘家家的皮肤娇嫩,眼下这个瘀青目测也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好。
红花油在韩舍的手心摩擦产生温度,他这才将红花油轻轻覆盖在瘀青处,一圈一圈,逐渐加大力度。韩舍抓着那竹竿似的胳膊,心里泛起嘟囔。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挑食,不好好吃饭才会这么瘦。听说女孩二十五岁才停止发育,那她还会再长大一点吗?
再高一点,再胖一点,再健康一点。
他就会更高兴一点。
蓝星河看着他认真的双眸,待月光流淌过心上,她轻声说道:“韩舍,你还喜欢我吗?如果还喜欢我,可不可以告诉我,那一年为什么不辞而别?我……我还想爱你……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