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从口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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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言”之灾--语者悟者各有其难

读过韩非子《难言》《说难》的人无不知晓韩非子对说话技巧论述之精辟。《难言》《说难》不同程度地阐发了人“嘴痒”了必须说话、但往往又被说话之难所累的矛盾。韩非子认为,一个人不愁没有卓见、思辨力和自由表达的言论。关键在于:由于言论的仲裁权掌握在“听者”手里,所以说话要讲究方式和策略,不要“嘴痒”了便不分对象、场合、轻重随意道出口。韩非子的话虽为王室政客之所用,但依我之见,在当今相对开放的社会里,他的劝戒足已让所有的人引以为训。

我姑且将“言论仲裁权”引申为当今的“听话”者对说话者语言的主观理解。因此可以诠释为:人不愁没有自由的言论,愁的是如何领会言论的自由。或是:非说话之难也,悟说话则难。

许多人早已习惯用“众口难调”来形容人们口味之各异,这和一句话对不同人所带来的不同的理解也有着异曲同工之处。人与人之间的沟通靠的就是语言,也恰恰是对语言理解之故,致使好端端的一句话,有的人可能会觉得没什么,一笑而过;而有的人就可能会敏感些,觉得受到了伤害。

谁敢说所有的人所说的所有的话在所有的人心里都能达到一致的理解?

所以说在一定的条件下“嘴痒”无罪,罪在理解之异!

所以要奉劝人们一定要管好自己的嘴,不要轻易地上“有话就说”的当!

“嘴痒”者当诫而非为止。诫什么?勿躁是也!亦即:嘴可痒但要有体统且不失理性。理性的“嘴痒”并没有什么不好,不好的是非理性致使“嘴痒”“痒”出了“嘴灾”!

美国人际关系大师卡耐基在《人性的弱点》一书的开篇就娓娓道出“不要抱怨、指责或批评别人”,“要以适当的方式赞扬别人”,“谈论别人感兴趣的话题”的劝戒语,并将这些劝戒语作为说话准则分章论述。我把这些内容归结起来,找出卡耐基论述的立足点,发现他极为关注说话者在要说话那一瞬间的心理准备。卡耐基认为,说出来的话如果自己很明白,而别人却误解其意,那就莫如不说话。而韩非子在《说难》篇中下的一个结论是:“非知之难也,处知则难矣!”意思是说:一个人如果处在可能被怀疑或是不该发表意见的处境中,即使再正确的话也不能让嘴发痒(即使止嘴之痒也是有前提、有条件的)。

若是把卡耐基和韩非子的观点组合起来,一个值得人们注意的现象出现了:为什么生活在两千多年前专制社会的韩非和如今生活在民主社会的卡耐基在对“管嘴”观点的论述上竟然会如此一脉相承?看来人类的天性中确实存在着一些超越历史、超越阶级、超越社会、超越人种而普遍存在的微妙的东西。

让嘴说话——这是没有人会拂逆的道理。但既要说话,又要管好嘴,这对很多人来说还真是个难题了。殊不知世界上正是因为有了难,才有难能可贵。我国著名学者马寅初先生在担任北京大学校长期间,就曾经历过一次“嘴痒”却说话难的尴尬,但他依靠智慧,在一瞬间就语出惊人。

那是马寅初先生应邀参加中文系郭良夫老师的结婚典礼。贺喜的人们看到校长亲临现场,情绪顿时高涨起来,鼓掌欢迎马校长即席致词。马寅初先生本来没有想到要讲话,但是置身于喜庆的环境里,不能有违众人的意愿,何况自己也真想讲两句祝愿的话。但是,讲什么呢?讲几句场面话吧,马校长没有这个习惯;讲做学问吧,显然不合时宜。突然,他灵机一动,来了个一句即兴:“我想请新娘放心,因为根据新郎大名,他就一定是位好丈夫。”

在场的人听了马校长的这一句话,起初莫名其妙,还是在场的一个人联想到新郎官的大名,一点一拨,大家顿时恍然大悟:良夫,不就是善良美好的丈夫吗?于是大家都开怀地畅笑起来。

马寅初先生借助新郎的大名加以发挥,既表示了校长对教师的良好祝愿,希望郭老师人如其名,做一个好丈夫,又妙趣横生地增添了喜庆气氛。

如果把马寅初先生如上的那句话引至卡耐基的“位置对调”或韩非的《说难》理论来理解的话,更印证了说话者在说话前对“听话者”分析的重要性。

如此说来,“嘴痒”之诫的真义还不仅仅单一地理解为勿躁,因为让说话时即时的“位置对调”未必就能使对方真正达到满意。在这样的情况下,说话者是不是还要进一步考虑自己的说话态度呢?韩非子在《说难》中已经把士人说动人主时可能遇到的种种难题罗列出来,并做了解剖,提出种种奴颜媚骨、卑躬屈膝、鉴貌观色的说客方案。这种说话方式和孔子所斥责的那种无节操、无人格的“巧言令色,鲜矣仁”的意思无异。

我想马寅初先生在如前所说的那句话之精彩,就在于他道出了所有来贺喜者的心声。也就是说,他的祝词无论由谁说出口,他人的理解都是一样的。这就提醒我们,说话前最重要的思考,就是在不违自己的节操与人格的前提下,如何把话说得让更多的人听明白,更乐意接受!

大千世界,芸芸众生,吾欲借佛意念天下人心,故不齿一问:尽思考,不躁言,汝今能持否?